(筆者:上學時,如果前一天晚上沒休息好,第二天在課堂上便會昏昏欲睡,但是老師在前麵講課,所以又不敢睡。於是人處在似睡未睡中,如果老師沒發現,等到下課鈴聲突然響起,便會從昏昏欲睡中突然回複清明,恢複清明後,會感覺一節課的時間好短。人從渾噩中回複清明,從蒙昧走向文明,這個過程好像是偶然,但卻也是必然,這之間沒有誰能分得清楚。慕風就是以這樣的狀態自光明陷入黑暗後,意識雖未斷絕,但處在渾噩之中,不知何時能恢複清明,或者便就此迷失······)


    不知過了多久,渾噩之中無時空。慕風突然從渾噩回複了清明,醒來後,隱約聽到一聲轟鳴。待得身體又有感觸時,他發現自己陷入了迷霧之中,所處之地不再是公交車內,四處迷霧重重,好似初秋帶有濃霧的早晨,天光將複,連霧也透著光,但這霧不是懸浮的小液滴,不是煙霧。因為慕風沒有濕潤的感覺,或者感覺呼吸不適。


    這霧好像隻具其形,而無其質。慕風醒來了但是沒有完全清醒,因為環境奇特,也因為感知雖然恢複,意識卻仍舊昏沉。他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對現在的處境既陌生卻又有一絲熟悉。突然,他神情一愣,回想起了小時候做過的一個夢。


    在那個做夢的年齡,大腦也在睡夢中發育,慕風做過很多奇妙的夢,有夢見自己會飛的,有夢見自己得到期待已久的寶劍的。有夢到自己去了山的那一側,見到落日與晚霞,遇到一隻小兔子然後快樂的玩耍的······所有的夢都與自己當時所思所想有關,但是有一個夢卻出離了他兒時的認知。


    那個夢很奇特:在秋天的早上,七,八歲慕風變成了四,五歲眉清目秀的小孩童,稚嫩可愛,他在一個飄有水霧的竹林裏玩耍,太陽已升起來了,竹林這裏的霧透著光,但卻沒有散去,好似仙境一樣,慕風很是高興,他攀爬著竹子蕩來蕩去,那份喜悅裏不僅僅是因為玩的起勁,好像是對天地認知有了一定的感悟的狀況,那是一種超脫凡俗的大逍遙,夢裏的慕風是個小仙人,在這個夢裏他有一種歸家的自在感,好像夢以外那個生活的真實世界才是一場夢,一個輪回的夢。


    慕風小童快樂的玩蕩,這時從迷霧中走來了一個人,那是個玉朗如神的男子,他看著慕風,淡淡的笑意展在臉上,目光慈祥。慕風小童一蹬腳下竹枝,飄然飛到男子麵,前仰頭看著男子,然後欣喜的叫道:“父親”。男子伸出手摸著小童的頭,一時失神。小童有些疑惑,看到父親一人,然後問道:“母親呢?”男子回過神來,看著小童說道:“你母親在家等你,走吧,隨我回去吧。”小童便抓著男子衣袖朝男子肩上攀去,想讓男子扛著他回家,但因為欣喜異常,用力過猛,一下太攀過了,以致失了重心,頭下腳上,這時,慕風突然意識到自己身處夢中,也知自己是誰,於是一下子朝地麵栽了下去。


    轟的一聲慕風便昏了過去。但是那天夜裏他卻沒有醒來,直至第二天早上,他才像平常一樣醒來。那天,慕風感覺身心前所未有的輕鬆,快樂。自此後這個夢不曾再現。現在慕風處在這迷霧中,剛剛醒來那一刹,他腦海裏也有轟的一聲響,好似多年前那個夢的延續,觸地的轟鳴,震醒了渾噩之中的他。


    醒來之後,慕風打量著四周的環境,隻見迷霧,不見其他,腳下好像是硬硬的岩石,他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岩石表麵有微小的褶皺,這褶皺並不紮手,他就那麽蹲著靜靜的等了一會,但四周沒有任何聲響傳出,也不曾有任何生物的氣息。他站起身來小心的挪著腳步,試探著向前走去,走了好一會,仍然在迷霧中,四周仍然死寂一片。


    他漸漸的放開了腳步,大膽的走了起來,他朝周身的迷霧望去,“喂!!!”他喊了一聲,雖然不知道要喊誰,但他要讓其他人知道有自己的存在。在喊聲落下後很長的時間裏仍然沒有任何聲響,更別提有人回應了。他心有些安定了,但同時也有些失望。這裏沒有什麽危險,但也沒有其他人。


    他朝一個方向走著,不知走了多久,但仍然在迷霧中,就連腳下的地麵都沒有任何起伏的變化,慕風漸漸感到有些心急,也有些恐懼。他又喊道“有人嗎?”過了一會,還是沒有回應,“有鬼嗎?”·······,沒有回應,慕風不斷的向著迷霧發問,把自己想說的,想問的,都說了,問了。可是仍舊沒有回應,他想:“難道需要什麽口令,暗號?”想了想便開口說到:“天王蓋地虎”,等了一會,他又說道:“寶塔鎮河妖”“芝麻開門”,他開始把自己想到的所有暗號,口令不斷地大聲喊著,“龍門飛甲,便知真假”喊完最後一個他能想到的暗號後,他感覺很氣餒。


    “啊!怪獸,我看到你了!”,“鬼啊,出來啊!”······他試圖耍詐,但無論他的口氣如何的能讓怪獸,或者鬼相信,它們都沒有出現。於是他奔跑了起來,希望自己能跑出迷霧,就那麽跑著,沒有疲憊,沒有汗水,沒有口渴,沒有平時奔跑的一切感受。慕風不知跑了多久,有些厭倦了,感覺一個人就這麽跑著好孤單,正如魯迅先生寫的一樣,寂寞像一條毒蛇,不斷的啃噬著內心,掙脫不掉,也擺脫不了。


    他停了下來,不再向外界去尋求解脫,開始想著為什麽會這樣。他默默地盤膝坐了下來,從公交車裏陷入黑暗開始到身處光明中,如此逆向回想,就像一部電影倒帶一樣,由果尋因,“陷入黑暗,是因為光線太強”,在光明裏,和在黑暗中一樣看不到任何東西,世間萬物在光明與黑暗中一樣沒有分別。光明與黑暗又有什麽分別呢?然後想到為何在車上·····,如此不斷回溯。


    想起第一次在大學向那個心愛的女孩表白,但名花有主,想起第一次······可是時間太久遠記憶也變得很淡很淡,總有些因果聯係不上,總有些事被時間塵封。“那時候發生了什麽?”慕風遇到很多這樣的關卡,他開始煩躁。。他所能回憶起來的隻有那些大喜大悲的事,那些傾注過情感,帶來過喜怒哀樂的事,他發現自己生活了二十餘年,值得記住,能記住的事太少,回憶起來,好像在一年裏都能做完自己記憶中的事,可是這二十年是怎麽過的?


    當代作家史鐵先生在他的《務虛筆記》開篇曾有這麽一個悖論:我是我印象的一部分,我全部的印象才是我。他想了起來曾經看到過的這句話,於是他平靜下來,開始思考:“我是我印象的一部分,我所記得的我隻是一部分的我,那麽全部的印象才是完整的我。


    我丟了什麽?”現在他恨自己以前為什麽不仔細去生活,多記一些生活中的自己。但是,有失便有得。因為他的生活不止有他,還有他所接觸的一切人和事,有那麽一些人在他心裏留下過印象。


    於是,他想明白了那個悖論。前一句,是對自我主觀而言。後一句則是客觀的。這之間沒有對錯,出發點不同而已。對我而言,他人和事不存在,否則,我便不隻是我。對我全部的印象而言,我的印象不僅僅有我,還有世界上的其他人和事。每每意識到我的存在時,便沒有他人與我同在,每每他人被我意識到時,我所擁有的印象則隻是他人的。


    他開始明白什麽是因果了,於是,聯係自己對自己,他人的記憶一同去想。於是,他記起了更多的東西。可是這樣,也還是不夠。總有那麽些事是自己記不起來的。有了前麵的經驗,他不再煩躁,俗話說:雁過留影,人過留名。這世間總有那麽些蛛絲馬跡存在,他開始從細微處入手去想。他不斷以他人的角度去看事情,然後假想當事人會怎麽做。


    雖然中途走過很多岔路,使得最終結果不符常情,但對記憶總有些好處,在回憶到某些地方,總會頓悟般的記起一些塵封的事。最後,他終於記起了很多事。記得第一次吃魚是多麽高興,卡了喉嚨是多麽難受,第一次上學是多麽新奇,但第二天上學要起早是多麽不情願······在這未知的地方,慕風就那麽坐著,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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