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車子停在二叔門市部旁邊,提著背包朝門市部走去。


    門市部裏邊坐著兩個人,正在打聽種子價格,小義站在櫃台裏拿著種子樣品在講解著。


    見狀,我就沒進去,在門口站著,正好靜靜心。


    就這樣跟佳慧分別了。因為那年去過北京,所以在心裏盤算著載著佳慧的火車走到哪裏了。


    不管怎樣,距離都是越來越遠了,而且距離每分每秒都在拉大。


    我的心也像是在被火車撕扯著,越抻越疼。


    來時的心,滿腔熱情,滿懷希望,現在卻是支離破碎,瞬間冰封,像寒冬裏的一盆冰水從頭澆下。


    原來打算住兩天,這樣的情況,也沒有必要,更沒有心情住下了。


    我考慮了下,決定當天就反回鳶亭。看看有幾點的火車,趕回煙海。


    離開河東高中遠一點,可能會好一些,免得睹景思人。


    心裏想著,一會等小義談完了,讓他跟我回龍家莊看看二叔和二嬸,我就往鳶亭趕了。


    “超哥?外邊這麽冷,怎麽不進來?”正出門送客的小義看到了我。


    “哦,我看屋裏有客人,就沒進去,別打擾你們。”我一邊很出門的客人點頭示意,一邊回著小義,讓到一邊。


    “好的,慢走,歡迎再來。”小義跟離開的客人們打著招呼。


    “進來吧,超哥。”送完了客人的小義回身拉著我往屋裏走。


    “小義,我臨時決定今天就往回走,家裏有些事還沒辦妥,剛想起來。”進了門,我坐在連椅上說。


    “這麽著急?這才剛來不幾個小時。”


    “嗯,下午太晚了就沒有去鳶亭的車了,所以我想現在就回龍家莊看看二叔二嬸。”我接過小義倒給我的茶水。


    “幾點了?”小義回頭看看擺在櫃台邊,倚在牆上的掛鍾。


    “十一點,行!回去吃頓午飯再走。”


    “再喝點水吧超哥,喝完水咱們往回走。”小義開始收拾剛才展示完。散放在櫃台上的種子樣品。


    “嗯,你收拾收拾吧,收拾利索咱就走。”我吹著茶杯裏有些燙的茶水。


    “行了超哥,咱們走?”小義開始戴上他的勞保白線手套。


    “走!”我把吹得差不多可以喝了的茶水,一飲而盡。


    我站起身來,背上背包。


    “鑰匙給我超哥,我帶著你吧。”


    “行!兩個月不見,也感覺長個了啊。”我拍了拍小義。


    小義鎖上了門市部,騎車帶著我,朝大棚東口騎去。


    “半個鍾頭能到了吧?”我在後座大聲問到。


    “嗯,得半個鍾頭多,沒事,我快點騎。在家多玩會。”小義邊騎車,邊大聲回著我。


    出了縣城不遠,又上了昌河大橋。那些在寒風中淒涼搖曳的茅草又讓我心情低落起來。


    鎮街是回二叔家的必經之路,剛才那趟還是美好的回憶,現在這會兒就成了我的傷心地。


    路過鎮街,我低頭看著向後退去的路麵,不再看向路邊熟悉的景物。以免繼續觸發自己的傷心按鈕。


    看著向後退著的路麵轉了彎,不一會兒,車子又狠狠地顛了我一下。


    是那個可惡的橋和路麵的高低差在提醒我,過去了的那些曾經的美好,而現在想起來已是傷心刻骨的疼痛。


    盡管沒有抬頭看,也知道正在路過佳慧家的大鐵門,那是我們有著最多美好記憶的地方。


    我告訴自己不要抬頭,但抵抗不住對佳慧的思戀,還是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注視著那個大鐵門從我的眼前慢慢掠過。


    一對少年佳人,正在相依相偎,若有若無,若隱若現。


    不爭氣的眼睛又模糊了……


    小義在二叔院門外刹住了車子,我跳了下來。小義推著車子進了院子。


    “爹?娘?俺超哥回來了。”小義一進院子就大聲喊著。


    二叔推開屋門出來了,腰板依舊挺直,左手掐腰,右手夾著一根正燃著的香煙,臉上露出驚喜。


    “海超?還真是你,聽見小義喊了,還怕聽錯了。你怎麽來了?”二叔現在門邊笑著說。


    “二叔,我到鳶亭辦點事,出個差,回來看看你和二嬸。”


    “哦,出差?不上學了?”二叔哦完了,才反應過來。


    “嗯,不上學了,準備就業了。”我索性一進門就挑明了,省得一會兒,二叔問起來,我推三阻四,話不由衷。


    “你爸爸媽媽知道吧?”二叔不放心地問。


    “都知道,都通過了。”我做出一副既成事實的樣子。


    “哦,那也中,條條大路通羅馬嘛。”原來二叔肚子裏也有這句話。


    “幹哪行,都能出英雄好漢!進來再說吧。”二叔又補上了一句,推門回了屋。


    我跟在二叔後邊進了屋,“二嬸沒在家?”


    “哦,你二嬸去老房子那裏喂狗去了。老房子改成倉庫了,養著狗。”二叔解釋著。


    “這是生意有擴展是吧二叔?不光城裏有門市部了,家裏也設倉庫了。”


    “唉~有文化的沒有幹這個活的。”二叔坐在八仙桌旁,又順手抓起了桌子上的“豐收”煙。


    我一看二叔又要抽煙,想起給二叔帶的長箭和雲斯頓了。


    “二叔,等會抽,我給你兩盒好的嚐嚐。”


    二叔已經抽出來一支了,捏在手裏,詫異地問,“什麽煙?”


    我趕緊把背包打開,把爸媽準備的酒和茶葉拿了出來,擺在八仙桌上。


    “這董酒和茶葉是我媽給您帶的。”


    我又拿出兩盒煙,“這盒長箭和雲斯頓煙是侄子孝敬您的。”


    “哦哦,好,這是什麽煙啊?我還頭次見,唉~能領著侄子的好了。”二叔很開心,也有些感慨。


    “這是美國煙,挺貴的,自己抽啊二叔。聽說可好抽了,香。”


    我因為自己不抽煙,也想不出什麽合適的詞來形容這外煙的味道。


    “好好,看這包裝就不便宜,包裝能占一大半錢。這一盒也得十塊八塊的吧?”


    二叔確實是生意人,一猜就猜個八九不離十。


    “二叔猜的挺準,一平均就正是那個數,九塊錢一盒。”我驚訝地說。


    “嗯,你夏叔抽過一次這樣差不多的煙,七八塊錢買的。”二叔回憶著。


    “來,二叔,嚐嚐吧。”說著我就先把長箭拆開了。


    “別拆開了,留著過年抽吧。”二叔想阻攔,已經晚了。我已經吧煙盒拆開了,抽出一支來,遞給二叔。


    “真漂亮啊,這煙盒,還是白把兒的,第一次見。”小義驚喜地叫著走上前來,從我手裏拿過去長箭煙,翻過來複過去,仔細看著。


    (300)


    二叔把長箭煙接過去,叼在嘴上,我從桌上拿了火柴,幫二叔點上。


    二叔抽了一口,嗆得咳嗽起來,“哎呀,這煙勁大,生煙絲,好抽是好抽,咱不一定抽得慣啊。”


    “嗯,聽說勁是大。”我笑著說。


    “怎麽買這麽貴的煙?心意二叔領了,以後別花這種冤枉錢了!”二叔說話就是幹脆。


    “不是的,二叔,我是賣這個價格,我們兩個人合夥做的買賣,用外匯券買的便宜,然後賣這個價錢。”


    “外匯券是啥東西?”二叔對外匯券還是比較陌生。


    我簡單跟二叔解釋了一下外匯券的功用。


    “哦,大概明白了點,就是單獨給外國人花的錢是吧?”二叔點點頭。


    “合夥做生意,可是不好做啊,一定要注意,把賬壘明白,一目了然,不打嘰嘰。”


    二叔又抽了口,看來這會感覺順溜多了,沒再咳嗽。


    “好的二叔,我是跟我一個最好的哥們兒一起,沒問題。”


    “嗯,親兄弟,明算賬。一是,一定要算明白賬目,再就是既然合作就要信任對方,一定要大氣,有胸懷,不要懷疑人。”


    二叔教給我了很多做生意的規矩,我不斷點頭稱是,虛心受教。


    “爹,做飯吃吧,俺超哥有事還急著回煙海,下午要趕回鳶亭坐火車。”


    “怎麽這麽急?幾點了?快十二點了,那趕緊的,做飯吃。”二叔站起身來。


    “爹,你坐著吧,我做飯,我最近在城裏門市部也鍛煉出來了。”小義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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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行,你看廚房有什麽,先做著,等你娘回來,讓她做。”二叔站起來安排了一下,又坐下了。


    “喝水吧?海超,你這回不上學了,這就算大人了,該喝茶喝茶。”


    “好嘞,二叔,您喝茶。”我拿起茶壺,先給二叔添滿。


    “海超回來了?”二嬸推門進來看見了我。


    “啊,二嬸,我回來看看二叔二嬸,挺好吧二嬸?”


    “好好,挺好,回去有幾個月了吧?”二嬸把手套摘下來,洗了洗手。


    “你媽你爸爸都好吧?”二嬸細心地問。


    “都好都好,他們都讓我問您好。”


    “你趕緊做飯吧,海超是來出差,有事下午還得趕回鳶亭坐火車。”二叔吩咐二嬸。


    “哎呀,怎麽這麽急,不在家住兩天?”二嬸不舍地說。


    “嗯,下次吧二嬸,這趟是來辦事。以後會常來看二叔和您。”


    “好,好!你坐著吧海超,我去做飯吃。”二嬸去了廚房。


    小義和二嬸一塊忙活著,沒多長時間,飯準備好了。


    六個菜,很豐富。好久沒吃的“熱合菜”,炒鹹菜絲,炒香菜梗,酥魚,燉土豆,炸花生米。


    “喝酒吧海超?不上學了就是大人了。允許喝點了。”二叔拿了酒杯問著我。


    “不喝酒了,二叔,下午還要趕車,路上別迷糊了。”


    “也行,不喝不喝吧。下次回來住下時,再喝。”二叔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口,說,“不喝酒,就趕緊吃飯,有饅頭。”


    “來超哥,吃饅頭吧。”小義遞過來一個帶著餎的大白饅頭。


    “又能吃上饅頭精品套餐了。”我笑著接過饅頭,咬了一大口,又夾了一筷子炒鹹菜絲。


    “海超,跟黑兒還有聯係嗎?”二叔問。


    “沒有,走得太急,也沒給他留煙海那邊的地址。他在部隊的地址我也不知道。”


    “老黑是個挺好的朋友,真不錯,這孩子。”二叔提起老黑還是讚不絕口。


    “黑哥是不錯,是個好哥們兒。”小義也跟著說。


    “現在事已經過去了,我也說說吧,其實上次我打的那仗,導致我回煙海,就是因為那個人欺負老黑。”我抬頭跟二叔說。


    “有老黑什麽事?不是跟社會上的朋友嗎?”二叔不解地問。


    “是這樣,老黑第二天就要去當兵了。我考慮不能牽扯他,一旦影響他當兵,那可是一輩子的事。”


    我把那天的事原原本本跟二叔說了一遍。


    “海超你做得對!是我們老龍家人的性格做出來的事。我挺為你驕傲,好孩子!”


    二叔朝我舉起杯,這才發現我沒喝酒,於是自己一口幹了。


    “自己也幹杯,哎呀,少喝點。”二嬸在旁邊勸著二叔。


    “哎呀,高興啊,海超做的事令我驕傲!”二叔說著又自己給自己添了一杯。


    “二叔,你少喝點,下趟回來陪你喝。”


    “好!好好幹!海超你肯定行!為人仗義,講道義,講義氣,在這個社會就能吃得開。”二叔很開心,加上幹了一杯酒,有些激動。


    “好的,二叔,一定謹記教誨。”


    “你爸爸知道這個事吧?你有沒有實話實說?”二叔問。


    我搖搖頭,“我爸工作很忙,我回去後的學校離家很遠,一個禮拜回家一次,基本上都看不見我爸。”


    “你爸爸有這個職務,比較忙,身不由己啊。等有機會,我跟你爸爸說說這件事,讓你爸爸也放心,自己的孩子不是亂來的。”


    二叔說完又很欣慰地抿了一口酒,然後麵帶笑容,看得出二叔知道那次打架事件的真相後,是發自內心的欣喜。


    吃罷了飯,又陪二叔二嬸說了會兒話,看看表快一點半了。


    “咱們走吧小義?還要去趕車,晚了不一定有到鳶亭的車了。”我很坐在一邊的小義小聲商量。


    “行,超哥,你說走咱就走。”


    “二叔,二嬸,我得走了,以後常來看您們。謝謝我在老家時對我的關照。我永世不忘。”


    二叔歎了口氣,“海超,咱自己人不要再說這些外話,以後有機會就常回來看看,這裏也是你的家!”


    二嬸已經在抹淚了,滿臉的不舍。


    搞得我心裏也酸酸的,趕緊背著背包,跟二叔二嬸告辭,和小義出門走了。


    快出莊西口了,回頭看去,二叔和二嬸的身影還在門前影影綽綽,向這邊張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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