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候車廳走的路上,還在為家慧唏噓,挺不容易的一個女人,又是那麽堅強的一個女人。


    遠遠地聽見站裏的廣播,我乘坐車次的列車即將進站,現在開始檢票了。


    喝了四瓶啤酒,肚子有些漲,上車前解決一下,車上可能人不少,去個廁所太麻煩。


    前邊看見幾間小房,亮著昏暗的燈光,正是我所尋找的“公廁”二字,迫不及待的進去,差不多釋放了兩瓶半。


    邁著輕快的小步,往候車廳走去。


    下半夜的車,排隊的人不是很多,就這樣,有幾個人也是不排隊,爭相往前擠。


    我也不著急往前擠,讓他們先走吧,反正時間來得及。


    搶的早,不如來的巧,進了站台我沒有直接上麵前的車廂,而是往車頭方向走了兩節,然後才上了車。


    上車後,看到這節車廂人還不算多,下半夜了,旅客們都已經睡得東倒西歪了。


    看到有個趴在小桌板上的旅客旁邊有個座位沒人,我就坐了下去。


    估計是座位上的人可能去車廂接頭抽煙了,回來我就讓給他。


    車開了,也沒人回來,我就抱著背包倚在靠背上迷糊過去了。


    夜裏坐硬座是很累的,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姿勢,但我可能正好跑了一天,昨晚也在火車上,也沒休息好。


    所以,居然就這樣坐著睡著了。


    被耳邊的嘈雜聲驚醒了,睜開眼,窗外已經微微亮了起來,已經能看到窗外一排排的樹木在薄霧中,披著晨曦列隊向車後跑去。


    火車的速度依然是不緊不慢地“咣當,咣當”行駛著。


    可以清晰地看到窗外的村落升起的嫋嫋炊煙,披著棉襖,叼著煙袋鍋,拿著樹枝趕著幾隻羊的老農。


    窗外的世界如此安寧,那樣平靜。


    我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看看周邊幾位,也已經醒了。


    各自忙著找洗漱用品的,從包裏掏出桃酥,麵包準備填飽肚子的。靠窗的大叔一早上就泡上茶了,冒著熱氣,飄著清香。


    看了看表,六點多了,估計再有一個多小時就到站了,快熬出頭了。


    我站起來,把著行李架,又伸了伸腰,活動了兩下,準備走到車門口站一會,排隊洗洗臉,刷刷牙,清涼清涼。


    出了車廂,來到接口處才發現,前邊那節是餐車。


    我靠在車門旁,側身看著窗外。


    另一邊車門有個穿著廚師白色製服的小夥子,跟我一樣靠在門旁,向窗外看著。


    “早啊,哥們兒,你是車上的吧?咱們幾點到煙海?”我跟他打了個招呼。


    “八點三十一。”小夥子沒打哏,脫口而出。看樣早已印在腦子裏了。


    “哇,好熟練。”我感歎著。


    “嗨,這有什麽?天天跑,到哪個站幾點幾分都在腦子裏裝著。”


    “真不容易,那麽多站,你們這趟車是從真如過來的?真如在上海?”


    “對啊,從真如,上海邊上的一個小站。”


    “從真如幾點發車?”因為即將去上海,所以對上海的發車時間也很感興趣。


    “哦,昨天早晨七點半從真如往回走的。”那小夥子說。


    “你是廚師?來,抽支煙。”我從包裏又拿出一盒雲斯頓,拆開後,遞給那個小夥子。


    “哎呀,這麽好的煙,雲斯頓啊,好的,謝謝。”小夥子還挺識貨,拿了一支放鼻子上聞了聞,說,“好煙!”


    “我就是餐車的,你買哪個車廂?有座沒?一會跟我到餐車坐吧。”小夥子也是個爽快人。


    “好啊,謝謝,我就在這個車廂。”


    我看他沒點上煙,就不好意思地說,“我可沒火柴,我不抽煙的。”


    “哦。我自己有,沒事。你不抽煙,還帶著煙?看樣是出來跑供銷的?”小夥子笑著問。


    “嗯,算是吧,回了趟老家,辦了點事。我叫龍海超,交個朋友吧,你貴姓?怎麽稱呼?”


    我向他伸出手去。


    “哦,我叫李海泉。”小夥子也伸出手來,跟我緊緊握著。


    “緣分啊,坐個火車交了個朋友。你多大?”我很高興。


    “我七零年的。”李海泉說,“你呢?”


    “哦,那你比我大,我快十八了。”我不好意思地說。


    “你還不到十八?不像,高高壯壯的。我還以為你比我大不少。”


    “嗯,我長得著急了點。你是哥。”


    “嘛哥不哥的,都是兄弟。以後出去坐車來找我。”李海泉拍著胸脯說。


    “那謝謝了海泉,我也不抽煙,都給你吧。”說著,我把剩下的一盒雲斯頓都給了海泉。


    海泉推讓了一番,把煙收下了,“走,跟我進餐車吧,安靜點,喝點茶水,一會該到站了。”


    “好,你們啥時候開車回真如?”我問到。


    “我們在煙海停一白天,晚上九點十二開車返濟南。”海泉說。


    “怎麽又去濟南了?”我疑惑地問。


    “哦,我們就是濟南的車底,濟南列車段的。”海泉看我有些懵,又解釋說,“一會進去,詳細跟你說說,你不懂,一聽犯迷糊。”


    “好吧。”我笑了笑,“是有些發懵,一會兒真如,一會兒濟南的。”


    海泉掏出車上那種套口鑰匙開了餐車門,招手讓我隨他一起進去,然後回身把門鎖好。


    餐車裏坐著幾個穿著鐵路製服的人,還有一位穿著橄欖綠警服的警察,胳膊上戴著執勤紅袖章,還別著一個紅牌牌,上麵寫著:乘警。


    海泉讓我在空座上坐下,跟大家介紹我是他的好朋友,然後跟大家說笑了一會後,去倒了一杯水端給我,坐到了我的對麵。


    “喝點水吧,早上吃早餐了嗎?我去給你煎個雞蛋,盛碗粥喝。”


    說著,沒等我回話,就又站起身來去了餐車角上的廚房。


    餐車中間是過道,過道兩邊各有五六張餐桌,鋪著白色台布,上麵印著“濟局濟段”。


    餐桌前後各有兩張餐椅,餐桌靠窗的一邊,放著一個不鏽鋼架子,裏邊放了兩瓶青島啤酒。


    這是我第一次進餐車,正覺著新鮮,到處看著。海泉端著一個餐盤出來了,放在我麵前,裏邊兩個煎蛋,一點小鹹菜,一碗小米粥。一半饅頭,一雙筷子,一個湯匙。


    “吃吧,墊一墊。”海泉說著又坐下了,“海超是吧?你家就是煙海的?”


    “對,煙海的。”我拿起筷子說。


    (306)


    “對了,你邊吃,我邊跟你說說我們的行車路線,以後好來找我。”


    “我們這車啊是濟南的,第一天晚上先從濟南發出,第二天一早到煙海,緊接著改成煙海到真如的車,一個小時後發車。”


    “哦哦,原來這樣。”我點著頭。


    “然後第二天早上到真如,馬上再往回趕,第三天早上到煙海。也就是今天這趟車。”海泉怕我聽不懂,邊說邊解釋著。


    “哦,明白了,你們挺辛苦的。”


    “這還沒完呢,一會到了煙海,可以休息一白天,晚上發車回濟南,第四天早上到濟南,休息換班。”


    海泉把流程跟我說了一遍,我大概明白了,但還是有些算不清楚。


    “我們跑四天,在家休四天。一共八個組,我是八組的。以後進站打聽濟南車是幾組的就知道了。”


    “明白了,海泉。今天白天在煙海,你可以出去是吧?”我問到,


    “對,可以出去。一般都是睡覺睡醒了,火車站附近溜達溜達玩玩。逛逛商店,他們女的願意看海,都去海邊玩,現在太冷了。”


    “嗯,到站你睡會吧,睡醒了,我請你吃個飯,咱哥倆喝杯酒好好聊聊。”我向海泉發出邀請。


    “哎呀,你有心了,謝謝兄弟。行,我也覺得咱倆有緣,好好聊聊。”


    “那你一般睡到幾點?晚上幾點發車?”


    “晚上九點十二,咱下午吧,下午早點開始,喝完回來再休息會,怕晚上來不及。”海泉琢磨了會說。


    “行,那我四點半過來火車站找你行吧?”


    “行,不過不用再進站了,怪麻煩。你在火車站對麵的海員俱樂部門口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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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更好了,海員俱樂部我正好有朋友,我們可以進去玩玩台球。”


    “是嗎?太好了,聽說那個台子很大,打起來一定很爽,好幾次想進去玩玩,都沒好意思。”


    “沒事,我帶你去玩。”我胸有成竹地說。


    “前方到站,是本次列車的終點站,煙海車站。煙海,是美麗的海濱城市……”


    列車上的喇叭開始廣播了,馬上到站了,感覺列車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幹活了,走了!”有個佩戴列車長臂章的中年人站起來。戴上大蓋帽。揮手招呼著乘警,還有戴著安全員臂章的列車員。


    海泉站起來,客氣了幾句,“車長又身先士卒了。”


    然後拍了拍乘警的肩膀,“好好幹,小鬼。”


    “我比你大,你叫我小鬼。”乘警笑著輕輕打了海泉一拳。


    “你們這個工作挺好玩,大家關係都這麽融洽,還能到處跑著玩。”


    “哎呀,你是沒幹不知道,成天在車上跑,睡不踏實,恍恍惚惚的。”


    “嗯嗯,也是,不過年輕的時候幹這個工作不錯。”我笑著說。


    “對,回家一休四天也挺過癮的,幹點什麽事都不耽誤。”提起休班來,海泉也開心地笑了。


    這時一隊列車員走了過來,大部分都是女的,每人提著一個小塑料籃子,裏邊放著洗漱用品。


    有個留著披肩發的女列車員,走到眼前,被海泉拽了一下。


    “幹嘛?”女列車員嬌嗔著瞪了海泉一眼。


    海泉站起來,招了招手,湊近她耳邊說,“傍晚跟我一起去吃飯。”


    “跟誰啊?”女列車員瞪著杏眼問。


    “跟我哥們兒,去海員俱樂部玩那個大台球案子。”


    “好吧,行。裏邊還有酒吧。”女列車員露出笑容,朝我禮貌地點點頭。


    “那我先去交班了。”女列車員衝我們擺擺手,扭著屁股走了。


    “你女朋友?”我小聲問。


    “同事,同事,”海泉朝我眨了眨眼,笑了。


    “嗯,明白,看情況再說是吧?”


    “嘿嘿~”海泉也笑了起來。


    列車進站了,越來越慢,最終還是轟隆一聲,車廂猛烈的碰撞了一下,停穩了。


    “到了,你先回家吧,背著個大包,放回去,也休息休息。”海泉站起來,拍拍我肩膀。


    “好的,那我下車了,下午四點半,我在海員俱樂部門口等你。”我站起來,背上背包。


    “嗯,噓~,小點聲,聽見了,都跟我去了。”海泉壓低聲音說。


    “好的,明白,下午見。”我背著背包往車廂門口走,下了車回頭看。海泉也跟著下了車。


    “我還得打掃衛生,就不出站送你了。慢走海超。”


    跟海泉告辭了,背著包走了三裏地,走到站台的盡頭才是出站口。


    煙海火車站的出站口大概是全國最奇葩的出站口了,我心裏想著。


    擠出舉著牌子接站的人群,對麵就是海員俱樂部,啊,我回來了。


    盡管才離開了一天,但感覺像是離開了很久,經曆了許多。


    我要跟以前做一個割舍,把美好的過去藏在心底,用心開始當下的生活。


    抬腕看了看表,不到九點。還可以回家睡一覺,養養精神,睡醒了去找美東,下午來海員俱樂部,看看於晨有空沒,正好一起吃個飯,好好聚一聚。


    我計劃著時間,感覺一切都好,用心生活吧,期待日後更多的美好。


    我想起了倩倩,今天應該也開始放假了。我還答應了她的二人茶話會,明天去看看她吧。


    快過年了,年前保持安定團結吧,讓爸媽過一個快樂祥和的年,就先不跟他們說不上學的事了。年後再找機會說吧。


    唉,這才兩個月,怎麽變化就這麽大?天翻地覆的感覺。


    兩個月前的元旦,我還跟佳慧、老黑、班長、王麗在一起慶祝。


    兩個月後,老黑去了部隊失去了聯係,佳慧回了青海,也失去了聯係,我回了煙海,而且已經決定離開校園。


    兩月前我不認識倩倩,不認識鄭偉,不認識於晨,更不認識昨晚的家慧,還有今早的海泉。


    時間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命運的安排也是不可預估。


    這才兩個月,變化就這麽大,那兩年呢?二十年呢?三十年呢?會有多麽大的變化?


    我已經無從想象,等待我的會有多少艱難險阻,悲歡離合,還有幸福和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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