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船在天津新港停靠了幾天後,卸載了一批貨,又重新啟航,去了廣州黃埔港。


    我們的德勝輪沿著中國的海岸線一路南下,那天中午,二副第一個來吃飯了。二副工作時間是兩個(0—4),半夜(0點-4點),中午(12點-16點),中午吃飯早,邊吃飯邊跟我說,“看到外麵那個島了嗎?”


    高級船員餐廳是有幾個大落地窗,視線很好,我走到落地窗前,向外望去,我們的船正在途徑一個由北向南,臥在東海的島嶼。


    “看到了,好像沒有住什麽人啊,這個島叫什麽名字啊?”我一邊繼續望著海上不斷後退的島,一邊隨口問著二副。


    “這就是著名的釣魚島,知道嗎?這是我們中國的島,但是現在是被日本人控製的。”


    二副眼神凝重,說話聲音不大,但很有感染力。


    聽二副這樣一說,我就特別注意了,今天還是有些風浪的,有時浪還稍微有點大,釣魚島在海浪的圍繞和澎湃之下,顯得那麽孤獨,又是那麽的倔強。


    釣魚島呈番薯形,東西長約3.5公裏,南北寬約1.5公裏,麵積4.3838平方公裏,周圍海域麵積約為17萬平方公裏。


    地勢北部較平坦,南部陡峭,中央山脈橫貫東西;最高山峰海拔362米,位於中部;其它尚有高程320米、258米、242米的山峰若幹,及4條主要溪流。


    釣魚島位於東海大陸架上,而日本衝繩琉球群島則是大陸架之外的火山島,並且琉球群島處於東海大陸架上。


    二副三十多歲,絡腮胡子,顯得既青春,又很滄桑,二副是個學霸型的,經常跟我們大陸的船員講一些航海和地理知識。


    二副是中國香港人,在英國大學畢業後回來香港做了海員。


    二副是個愛國者,那個年代,香港還是港英政府控製? 沒有回歸祖國。但二副那會兒就對祖國充滿著熱愛。


    二副會經常感慨地說? 我們中國曆史悠久? 地大物博,盡管現在暫時貧窮落後一些,但相信改革開放後,中國發展的步伐會越跑越快。


    二副對祖國的熱愛還體現在他的行動上? 九年前? 他剛從英國大學畢業回到香港? 就去了北京。


    去了天安門廣場? 爬了長城? 然後自己一個人騎自行車從北京騎到廣州,從北向南,一路騎行? 一路飽覽了祖國的大好河山。


    我為二副的愛國情懷和堅韌不拔的毅力所感動和折服。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看到我們的釣魚島,那一刻心裏也充滿了愛國的自豪感。


    我們的德勝輪繼續一路向南? 即將穿過台灣海峽。


    “再往南就要通過台灣海峽了,”二副又跟我講起了有關於中國大陸的船舶在台灣海峽的海運故事。


    1979年5月27日? 一艘貨輪肩負著一個重要使命,悄悄地從廣州黃埔港起錨,駛向台灣海峽。


    當它抵達台灣海峽時,卻又突然大造聲勢,大張旗鼓地通過這段敏感地帶。


    作為第一艘懸掛著五星紅旗通過台灣海峽的商船,它有著什麽樣的傳奇經曆呢?


    1968年4月,原“黎明”輪船長顧馥山被叫到他所在的廣州遠洋運輸公司接受任務,此次任務的人員配置非常特別。


    和他一同受命的,還有當時“黎明”輪船長顧民毅,政委也配備了兩位。也就是說,一艘輪船配了兩套班子。


    顧馥山在我國1961年開辟遠洋航線前,已先後在中國和捷克合營的捷克國際輪船公司、中國和阿爾巴尼亞合作的中阿輪船公司任駕駛員、船長。


    主要在印度洋、地中海和大西洋航行,是一位很有經驗的年輕遠洋船長。


    顧馥山的使命是:在台灣海峽還被美蔣封鎖的態勢下,打通中國南北的海運通道,開辟一條安全的海上航線。首航出發地為廣東湛江,目的地為山東青島。


    當時,北方的煤要運到廣東,隻能經粵漢鐵路,而鐵路運力有限,致使運不出去的煤堆積如山。


    相反,中國的重工業大多在北方,鋼鐵廠煉鋼需要鐵礦砂,而國內鐵礦砂的主產地在海南島,需要幾經輾轉,用火車皮運送鐵礦砂北上,致使這條鐵路始終在超飽和中運行。


    那個年代中國的造船工業不發達,自營的遠洋船舶絕大多數都購自西方國家,停泊於南方各港口。南北多年不能通航,造成這些船舶無法運送華北各港口的物資。


    在這一尷尬局麵下,國家每年都要投入大量外匯,租用外國輪船來進行海內外貿易。


    1966年5月11日,***總理在批複交通部關於開辟南北航線的報告中,明確要求交通部盡快擬訂試航方案。


    幾天後,中國大陸“文革”爆發,鐵路運輸部門管理癱瘓,中國運輸的大動脈一條條被阻滯,貨物在車站堆積如山,無人管理。


    這種混亂也波及海洋運輸業。後來,遠洋運輸業界得到指示,不搞“文革”,不開展“四大”(大鳴、大放、大字報、大辯論),不搞串聯,從而為遠洋人支撐起了風暴中的一把大傘。


    正是在這樣複雜的環境下,交通部、中國遠洋運輸總公司會同解放軍總參謀部、海軍司令部成立了試航領導小組,由交通部於眉副部長任小組長,開始進行周密的調查研究和準備。


    根據當時的形勢,在航線上必須避開台灣海峽,也就是說,必須繞道台灣島,走台灣東麵的太平洋海區。


    繞開台灣海峽,從湛江到青島耗時14天。


    1968年4月25日,“黎明”輪在湛江裝載了1萬多噸鐵礦砂,緩緩駛離碼頭。解放軍總參謀部和海軍都派人攜帶輕武器隨船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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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海四大軍區和海軍各艦隊在此期間也進入二級戰備狀態,以支持“黎明”輪的行動。


    顧馥山和顧民毅負責執行航行的具體指揮和船舶操縱。他們先從湛江南下,然後沿著南海西部、南部邊緣航行,入菲律賓內海。


    然後穿出菲律賓內海到太平洋,再繞到台灣島的東麵,避開台灣空軍的作戰半徑,在其作戰半徑之外航行(這一半徑大概為500海裏)。


    美軍飛機或戰艦的騷擾是另一個需要特別警惕的事情。顧馥山清楚地記得,當時經過海南島榆林港南下,在南海曾遇到美國空軍的偵察機低飛在“黎明”輪上空偵察。


    在這次航行中,美國偵察機照例拍了照,兜了幾圈飛走了。為了不暴露航行中的船舶位置,防止無線電波偵測,整個航程采用“靜默航行”,即通信聯係采取特殊的通報方式。


    (518)


    14天的航行對遠洋船員來說是司空見慣的事,但這是截然不同的14天——船舶發生故障不能停下來修理,途中沒有港口和修理設施,即使有也不能去修理,其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報務人員24小時連續守在電台旁聚精會神地收聽,業務部人員精心照顧眾多在船人員的生活。全船都處於異常繁忙之中,緊張地經曆著這次具有曆史意義的航行。


    1968年5月8日,“黎明”輪勝利到達青島港。青島市舉行了隆重的歡迎會,慶祝貫通南北航行勝利實現。


    “黎明”輪在青鳥港卸貨後又裝了貨,於6月2日沿原來的航線南下,6月14日安全到達湛江。


    “黎明”輪南北航線的首航成功,為溝通中國沿海運輸立下不可磨滅的功勞。


    “當然了,我們的德勝輪是掛著巴拿馬旗的,是外國輪船,但現在這條航線,我們中國大陸的輪船也已經通行無阻了。”


    二副跟我說完這個有關於中國大陸和台灣海峽的海運故事後,微笑著欣慰地說。


    “我相信我們中國以後發展得會越來越美好的。”


    二副目光堅毅地看向船艙外麵波濤洶湧的大海。


    我們的輪船抵達了廣州黃埔港,那個年代,廣州在中國是神一般的存在,廣州就代表著改革開放,代表著時尚前沿,代表著富裕先進。


    廣州市全國人民向往的地方,所有最先進的經驗,最新潮的商品,幾乎都來自廣州,甚至一度超越北京和上海。


    以至於那個年代廣州話,粵語成為最流行、最時尚的語言。北方的小品塑造的大款、港商形象都是說著蹩腳的廣州味普通話。


    我們船上也有幾個高級船員是香港人,也都是說跟廣州話差不多的港味粵語,所以我對粵語也不陌生。


    自己房間還有兩盤高級船員送的粵語磁帶。


    很喜歡徐小鳳唱的那首《順流逆流》。


    廣州黃埔港真是有了南方的氣息,碼頭工人都戴的那種鬥笠式的安全帽,據說是廣州太熱,戴這種安全帽比較透氣。


    港口也比天津新港繁忙,各式輪船川流不息,時時刻刻都有出港的,也有進港靠泊的輪船。


    我想黃埔新港的拖輪會比北方港口的辛苦很多,感覺一刻也不得閑。


    從天津新港啟航的時候,已經很冷了,快要下雪的樣子了,可是到了廣州,還是春暖花開的樣子,絲毫看不到冬天的影子。很多碼頭工人都穿著短袖。


    黃埔港位於中國廣東省廣州市東南部珠江口內的北岸,華南地區最大的沿海和遠洋交通運輸樞紐。


    隋唐時期,黃浦港灣(黃埔古港)已經是船舶進出廣州的外港停泊地。孫中山所著《建國方略》就提出要在黃埔港建南方大港計劃。


    聽二副說黃埔港離黃埔軍校也不遠了,可以打出租車過去看看,可以時間不允許,也不舍得打車錢,所以沒能去參觀黃埔軍校,瞻仰中華將帥的搖籃。


    那個年代國內港口的消費還是比國外要便宜多了,所以靠泊國內港口的時候,大陸的船員都早早吃完飯,互相安排好各自的值班時間,就風風火火地跑走下地了。


    二廚也早早地把廚房和餐廳收拾妥當,在高級船員餐廳的洗刷間等著我了。一邊抽著煙跟管事和大廚說著話,一邊陪著我刷碗。


    有二廚在旁邊等著,我的心也按捺不住了,急三火四地把盤子碗洗刷幹淨。坐下簡單吃了幾口,算是填飽了肚子,就跑回房間換衣服了。


    跟在天津新港一樣,輪船舷梯下的碼頭上已經有武警戰士在站崗了。


    我和二廚主動遞上護照和海員證,查完完畢後,笑著遞給我倆,說,“你倆也是山東的?”


    “對啊,山東人啊,”二廚自豪地說。


    “山東哪裏的?”站崗的武警戰士問到。


    “我倆都是煙海的,聽你的口音也不像廣東人吧?”我插口問到。


    “我是靈芝區的,”執勤的武警戰士笑著說,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和燦爛的笑容。


    “哇,老鄉啊,這麽巧!”二廚驚呼到。


    “一會兒我們回來,你也該下崗了吧?上船我們喝一杯吧,我給你做兩個家鄉菜嚐嚐。”


    二廚看了看表說。


    “不用了謝謝老鄉,我們有規定,不允許上外輪。”武警戰士微笑著說。


    “唉~有規定啊,”二廚有些遺憾地說。


    “往那邊走,離大門近,你們下地注意安全,這邊人員比較複雜,不像咱們那邊。”武警老鄉關心地提醒我和二廚。


    “哦,好的,謝謝老鄉!”我和二廚跟武警老鄉揮手道了謝,順著老鄉指的方向走了。


    港口外麵是挺熱鬧的,緊鄰著港口大門不遠有條小街燈火輝煌的,我跟二廚決定往熱鬧的地方走。


    小街兩邊全是閃著各種霓虹招牌的小飯店,酒吧,還有亮著粉紅色燈光的發廊。小街兩邊坐著好多外國人在喝酒,也發現不少菲律賓船員的麵孔。


    感覺不像中國的城市,活躍和開放程度跟南朝鮮仁川差不多,看周邊的建築應該離廣州市區還有一段距離,像是開發區一樣,有些城鄉結合部的感覺。


    盡管有些地方比較雜亂,衛生也不是太好,但是到處都有新建築和建設工地。亮著很大瓦數的燈,像個小太陽一樣,直視起來,也是那麽的耀眼。


    我跟二廚沒有太遠,燈光就不多了。有的也都是建築工地小太陽似的燈泡和機器的轟鳴聲。


    黃埔港外,仿佛一切都在如火如荼的建設和發展中,像是這個年代發展中的中國之縮影,晝夜奮戰,走向繁榮。


    於是,我們決定掉頭回來,在那條小街找個小酒吧坐坐,喝上一杯再回船。


    有一家酒吧帶著一個籬笆狀圍牆得小院,院子裏就擺著酒水櫃和透明門的冰箱,裏麵擺滿了啤酒和飲料。


    院子裏有不少客人了,金發碧眼的不少。一幫菲律賓船員在跟著音樂搖擺著,齊聲哼唱著。


    我和二廚一交換眼神,也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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