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的嶽父嶽母也趕了過來,畢竟已經六年多了,他們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樣的痛苦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p>


    之前紫婷住在醫院裏,雖然無知無覺,但是,她還是一個活人,還在那裏。現在,就真的沒有了。</p>


    老兩口哭得淚眼婆娑,卻還一直勸慰九哥想開點兒。</p>


    可是,九哥好像魔怔了一樣,死死抱著紫婷,怎麽都不撒手。醫護人員好說歹說,嘴皮子都磨破了,他還是一句都聽不進去。</p>


    黎洛放開蘇沐,一步步走過去,一個手刀把九哥砸暈,扛進了病房。</p>


    世界終於安靜下來,可是,空氣裏卻還是回蕩著隱忍的嗚咽聲。</p>


    蘇莯和黎洛留下來照顧九哥,讓其他人先回去,畢竟時間太晚了,明天九哥是什麽狀態,誰都不知道,所有人的心都懸著。</p>


    九哥的神經一直緊繃著,已經太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這樣一睡著竟然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p>


    醒來後的九哥不哭不鬧,開始有條不紊地料理紫婷的身後事。墓地是一早就準備好的,火化後就直接下葬了。</p>


    九哥的冷靜太過異常,大家更擔心了。因為,他的眼神裏看不到一絲光亮,隻有一片灰色的死寂。</p>


    葬禮當天,九哥一直跪在墓碑前,怎麽都不肯走,就好像打算把自己跪成一塊石碑一樣。</p>


    直到天黑透了,墓園的人來清場,他才被黎洛和李奇拖下山。</p>


    發生了這樣的事,酒吧又停業了。蘇莯也沒催他,準備給他點時間,讓他緩緩。</p>


    隻是,誰也不敢單獨留下他一個人,生怕他想不開。</p>


    直到第三天,九哥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你們都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p>


    這些天大家都很累,但是,誰都沒走,誰都不想看到一個鮮活的生命在自己麵前消失。</p>


    李奇拍拍他的肩膀說:“九哥,你已經盡力了,換了是我,可做不到你這程度。嫂子她,也一定希望你好好的。”</p>


    九哥的目光依舊空洞,裏麵什麽都沒有,翕動著嘴唇,半天才發出聲音,“她怕黑,陰天下雨都不敢關燈睡覺,她一個人在下麵會害怕的,我得去陪著她。”</p>


    他這話說得周圍人渾身發冷,但是大家又不知道要怎麽勸他。蘇莯腦袋一熱,衝上去就狠狠給了他一巴掌。</p>


    “啪”的一聲,在所有人心裏震了一下。</p>


    “九哥你給我精神點兒,你還欠我錢沒還呢,要死也把錢還了再死。”</p>


    九哥的臉被打得偏向一邊,五個鮮紅的指印看著就疼。</p>


    老半天九哥才緩過神來,“我,我什麽都沒有了。”</p>


    “那就去搬磚,一百萬,一分不能少,都得還給我。不然,我看你有什麽臉下去見嫂子。”</p>


    九哥愣了半天神,才把雙手插進頭發裏,使勁抓著,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啊——”</p>


    李奇使勁抱住他,“難受就哭出來,哭出來能舒服點兒。”</p>


    憋了這麽多天,眼淚終於掉下來了。</p>


    蘇莯隻感覺心裏揪著疼,太難受了。</p>


    本來以為九哥至少會沉寂一段時間,可是,誰都沒想到,第二天酒吧就重新開始營業了。</p>


    九哥還是那個九哥,話不多,喝不醉,認識他的人都看不出他有什麽不一樣。但是,他就是不一樣了。</p>


    白天的時候,他除了進貨,對賬,就是發呆。晚上,音樂響起來之後,他還是會招呼客人,寒暄,喝酒,交朋友。</p>


    可是,大家都能感受到,他所做的一切都沒走心。</p>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蘇莯收到十萬塊的轉賬,九哥轉來的。蘇莯沒說什麽,直接收了。</p>


    看著他這麽著急還錢,蘇莯有點兒後悔,當初應該多借給他點兒,至少借給他一千萬,讓他這輩子都還不完。</p>


    九哥的這間小酒吧規模不大,全靠老朋友捧場,十萬塊幾乎是他一個月全部的純利潤了。</p>


    “照他這進度,每一年就能還完,到時候可得盯緊他,他這個人啊……”</p>


    黎洛說不下去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評價九哥這個人。癡情,重義氣,幫別人從不含糊,自己卻不願意欠別人的。</p>


    蘇莯也隻是歎氣,“至少他現在還有個目標,走一步看一步吧。”</p>


    自從紫婷走了,蘇莯就沒再去過酒吧。畢竟她是債主,總出現在九哥麵前會給他壓力。</p>


    李奇現在被老婆管得很嚴,經常十天半月地見不到人。隻有苗雨還是一如既往,風雨無阻地每天打卡。</p>


    同樣要喝酒,在這兒喝至少不用擔心醉了被人撿屍。</p>


    喝酒這件事,每個人的理解不同。有人是為了借酒消愁,有人是喝酒找樂,苗雨是為了打發時間。</p>


    </p>


    她每天下了班就不知道幹什麽,不喝點酒根本睡不著。</p>


    特別是今天,她竟然見到了吉野,還是在公司裏。</p>


    吉野帶著老婆孩子來看房子,由於他跟集團的一位副總比較熟,能拿到折扣價。而這位副總為了關照他,特意安排苗雨親自接待。</p>


    好了,真有點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的趕腳。</p>


    吉野見到她似乎也很意外,當然,說出來的話卻也是老套的一句:“好久不見。”</p>


    苗雨有種想要掉頭就走的衝動,但是,她忍住了。她離開家,沒有親人在身邊,唯一能讓她安身立命的就是這份工作。</p>


    苗雨臉上掛著職業性的微笑,恰到好處,不熱絡,也不疏離。</p>


    “吉先生和太太對戶型,麵積等有什麽要求嗎?我會盡最大努力,為你們挑選到滿意的戶型。”</p>


    吉野表現得很平淡,除了剛見麵時的一絲絲驚訝,並沒有久別重逢的欣喜。苗雨看到他眼神中的陌生,心沉了又沉。</p>


    這麽些年,苗雨再也沒有真正談過戀愛。有人說她是放不下吉野,她一直不承認。</p>


    可是今天見到了吉野本人,他就那麽真實地站在她麵前,用很客氣的語氣跟她說:“謝謝苗小姐。”</p>


    苗雨真的好想哭,雖然過去這麽久了,可他們畢竟從小就在一起,畢竟相戀了九年,就真的形同陌路了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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