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和那天龍會黑衣一前一後掠過茂林。


    黑衣追悔莫及,遇上了陰冥大蛇當真是雨打黃梅頭倒了大黴了,早知如此就不在那座懸崖上逗留歇腳了。


    “你到底是如何招惹到這頭孽畜了?”窈窕黑衣追問到底。


    險象愈烈,兩人還哪裏顧及得上先前的恩恩怨怨。


    白雲搖頭說道:“不知。”


    黑衣眼珠一轉說道:“我知道了。”


    言語間,黑衣掠至與白雲並肩。


    白雲謹慎小心地瞥了眼居心叵測的黑衣,問道:“你知道什麽?”


    窈窕黑衣坦誠布公道:“它與我一樣,為了那樣東西而來的。”


    白雲心頭一沉,聯想起前因後果,頓覺黑衣所言非虛,在雲夢澤中大蛇乘著大霧將眾人衝散,分明是有備而來,好在生死一線腕間那條紫檀木柱大放藍光,才把大蛇嚇得無影無蹤,這回大蛇卷土重來,目標顯而易見又是白雲,可白雲明明與這頭孽畜無冤無仇,何故這頭怪物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置自己於死地?莫非這頭怪物與冰魂魄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還是說這頭怪物想借冰魂魄之力另有所圖?


    窈窕黑衣傾囊解惑道:“相傳在混沌初開之時,這頭孽畜曾與精魂被封印於冰魂魄中的惡蛟有過一戰,陰冥大蛇還因此險些丟了逆天修為,如今大蛇逃出了洱海封印,定是來找那頭惡蛟報仇的,它被封印於蒼山洱海數萬年之久,修為境界跌得嚴重,想必還想借此契機吞噬冰魂魄,偷龍轉鳳化冰魂魄之力為己用,恢複天地共顫的逆天修為。”


    “所以它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冰魂魄而來。”窈窕黑衣一語中的。


    白雲默然不語,黑衣女子的推測言之鑿鑿,難道大蛇當真是為了冰魂魄而來?


    黑衣的臉上略過一絲不漏痕跡的陰沉,故作十萬火急道:“你趕緊把那條木柱子丟掉,要不然你我都得葬身於此。”


    白雲對黑衣女子的提議斷然否定,黑衣女子的花花腸子他看破不說破,她不過是想趁機奪走冰魂魄罷了。


    黑衣女子早就料到白雲不會上當,悄然放緩了掠走的速度,由並肩齊掠變回一前一後,她原本蒼白無力的雙頰,在用鮮血喂養了小臂那道血色圖案後,又重新煥發了血色,袖間生出幽幽綠熒,望著那個掠在前頭的背影,殺意勃發盈滿袖間。


    陰冥大蛇依仗著巨大的身軀,在茂林中碾壓推進如湯沃雪,望不到頭的百丈長軀在一片蔥鬱翠綠間留下一條荒蕪的廢墟,就好像在一塊白璧無瑕晶瑩剔透的翠玉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刮痕一般。


    幽熒在黑衣大袖間流溢,黑衣踩在一根細幼的樹枝上,輕盈地借力掠出,拉近了與白雲的距離,而幼細樹枝隻是微微彎了一個小的弧度,並沒有因女子的壓落而折斷,黑衣抬起芊芊素手,正要遞出那抹潛藏於袖間幽熒,頭頂卻有遮天黑影排山倒海。


    窈窕黑衣霎時收斂起殺意,她沒有十足的把握在偷襲成功的瞬間搶走冰魂魄,並且避過大蛇的撕咬逃之夭夭。


    黑衣微抬皓首,大蛇宛如萬頃泰山當頭壓頂,那張觸目驚心的血盆大口囊括天地。


    “畜生,本小姐的主意你也想打?休想!”黑衣女子冷哼了一聲,身形如燕長掠了十數丈,超過了一直掠在前頭的少年。


    陰冥大蛇在岸上的行進速度顯然不如在水中那般自如,巨大的軀體每每挪動,就有成片的草木化作荒蕪。


    前方,又是數座相鄰並立的懸崖峭壁。


    黑衣女子率先掠上懸崖頂,白雲也緊隨其後。


    懸崖的另一頭還是銀光粼粼的遼闊江麵。


    身後地動山搖,兩人並無他法,隻好掠下江麵。


    懸崖峭壁的頂部被大蛇直接撞散,石頭塵埃包裹著整座山腰墜落江麵,掀起千層巨浪。


    大蛇愈百丈的軀體轟然沒入波浪滔天的長江之中,霎時間整個江麵白浪翻騰,巨浪千尺。


    “不好。”白雲怛然失色,不由自主地低頭看向腳下。


    一大片望不到頭的黑色陰影湮沒無音地來到腳下水底,突然間從水底炸出,白雲猝不及防,被大蛇的腦袋撞了個正著,周身旋即又略過一圈瑞氣佛光,但卐字分明要黯淡了許多。


    這一撞的威力不可小窺,白雲頭暈目眩被徑直撞飛了數十丈,咚地一聲沉入大江。


    “嗷嗷。。。”大蛇不停甩動著駭人生畏的蛇頭,朝著少年沒入江底的方向撕吼,好似在瘋狂挑釁。


    黑衣女子想要乘機逃竄,但陰冥大蛇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驟然轉過蛇頭,目光森然地盯著正欲遠去的黑衣。


    嘭!黑衣前方的水麵忽然炸裂開,猶如驚雷橫亙在江麵扯出一條口子,黑白相間的巨大蛇尾橫空掃蕩。


    黑衣長袖盈動,當即鯉魚抽身避過巨大的蛇尾,巨大的蛇尾順勢往江麵拍落,掀起一道巨浪撲向黑衣,黑衣躲閃不及,被厚重的巨浪蓋入了江底。


    白雲恢複了神識於江底浮沉,好在大般若心經再次替他擋下這一記重擊,冰涼刺骨的江水讓他透徹清醒,一個念頭在腦海閃過,他憋著氣將手腕上的紫檀佛珠摘下,緊緊地握在右掌心。


    他閉起了眼,讓身體隨波逐流,心神一線。


    一絲不同於江水的深寒湧入體內。


    片刻,白雲又睜開了眼,心中暗道:“不行,我喚不醒那條蛟龍。”


    陰冥大蛇失去了耐心幹脆來個甕中捉鱉,燈籠血眸驟成狹長,猛地一頭鑽入江底。


    “如何是好?”白雲萬念俱灰:“難道要死在這裏了?”


    暗流湧蕩,莫名把白雲平移推出,在他的正前方,亮起了一雙燈籠眸子,白雲大驚失色頭皮發麻,想要竭力逃離水底,怎奈全身都不聽使喚鬆軟無力。


    白雲的手掌隨著激蕩的暗流鬆開,紫檀木珠被水勢托起。


    當陰冥大蛇看到那串紫檀木柱時,它那雙血腥的蛇眸中若有火焰跳滾,如臨大敵。


    深不見底的長江,許多宛如星辰琉璃的熒光物,星星點點浮升,置身於江底恍如墜入一片絢爛的星空。


    整座長江異象橫生,江底浮遊的熒光物源源不絕地聚集到木珠周遭。


    與此同時,紫檀木柱藍光大盛,若黎明時分的第一縷晨光,整片江底在一刹那被無孔不入的藍光照了個通透,陰冥大蛇的百丈長軀盡顯無餘。


    藍光在那麽一刹那大盛,也在那麽一刹那褪去,


    在少年的身後無聲無息地亮起一雙孤寂的血眸,這雙眸子比起大蛇的燈籠血眸還要巨碩。


    同樣墜入水底之下的黑衣女子目瞪口呆。


    銀月映照下,與少年遙隔甚遠的黑衣,能隱隱約約地看見置身於江中的少年,被兩頭龐然大物夾在了中間,身前是黑白相間紋路分明的通天巨蛇,身後是一條大部分身子隱沒在黑暗中的藍身怪物,它身上的鱗甲與陰冥大蛇截然不同,更為寬大更為菱角分明。


    窈窕黑衣無比地震撼,心中難以置信念道:“龍鱗?”


    “這就是那頭無盡海的滅世惡蛟?”黑衣女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夜色蒼茫,這條浩浩蕩蕩自西向東的大江之下,兩頭龐然大物翻江倒海。


    白雲抓過脫手浮起的紫檀木柱,趁亂逃出水麵,他清楚知道,一切都是那頭被封印在無盡虛空之中的惡蛟所製造出來的幻想。


    黑衣女子好像也看出了倪端,江底之下兩頭龐然大物相互纏鬥,場麵雖是震撼人心蕩魂攝魄,但陰冥大蛇卻不曾碰到過那頭惡蛟的身軀,有數次都是直接從惡蛟的身上徑直穿了過去。


    “原來是幻象。”黑衣女子頓時了然,又看見少年趁機逃離,她也急忙躍出水麵,心想若是等那頭上古妖獸回過了神,再想逃就難若登天了。


    江麵翻搖,有一盞漁火順流而下,淡淡的霧氣之間,隱約能看見一個紮起丸子發髻的中年男子,正打著燈籠腳踩一頭通體炭黑的大蛤蟆而來。


    騎蟾萬裏一劍行。


    一晃眼,那氣度淩雲的中年男人便來到了蛟蟒相鬥的江麵之上。


    白雲回驚作喜,大聲說道:“前輩當心!”


    紮了一束丸子發髻的竇長安打斷了白雲,極不耐煩地說道:“劍!”


    白雲先是一怔,繼而揚手將神荼拋給腳踩大蛤蟆的中年男人。


    竇長安袖間飛出一張黑色的符紙,他的拇指在神荼上輕輕一劃,把滴血的拇指按在了黑色符紙上,符紙頓時燃起了熊熊火光,緊接著竇長安拈起即將化為餘燼的符紙,按著神荼劍身抹過,烏黑深寒的神荼當即附上明媚火焰。


    白雲見狀,心急如焚道:“前輩,我的劍不能沾火!”


    “這不是火!”竇長安白了一眼心急火燎的少年。


    陰冥大蛇終於回過了神,發現了江中那頭蛟龍隻不過是一道虛空幻影,又從水中炸裂而出。


    白浪滔天,陰冥大蛇衝出水麵之後,發現一人正擎劍立於江麵,大蛇看見那人手中燃著如雷似電的火劍,畏懼如虎,長愈百丈的蛇身竟然瑟瑟顫抖起來。


    滿臉胡渣的中年男人好似一尊天神降世,一人一劍擋在這頭超脫天地的怪物麵前,他握劍的手輕輕放低,手執火光明媚的神荼平靜走向陰冥大蛇,每走出一步,便在江麵上留下一道淡淡的水波漣漪。


    陰冥大蛇望著步步走近的中年男人,那雙燈籠血眸黯然無色。


    “回去吧,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男人平靜如水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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