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地上出現了整齊如一的花崗岩磚石,放眼望去是一座空曠荒涼的陰陽魚廣場,與萬象觀主殿前的陰陽魚廣場如出一轍,原來適才的石柱建築群隻不過是廣場的邊緣而已。


    陰陽魚廣場的中央,三位黃袍老天師並肩而站,那位被竇長安罵作犢子的藍袍道人則以背相對,四人像是早已在此等候多時。


    “前輩,除去這片規模宏大的廣場,周遭隻有斧削四壁的陡峭懸崖,哪裏有什麽浮生洞?”白雲好奇地問道。


    竇長安目不斜視,閑淡道:“等會你就知道了。”


    在圓形陰陽魚廣場的邊緣,分別佇立著五根距離相等,卻又與石柱群截然不同的青色柱子,並且每根青色柱子都需三人合抱才能完全抱攏,高逾五六丈,柱子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紋路。


    行至廣場中央,竇長安對那藍袍道人視而不見,徑直與他擦肩而過,麵無表情地對三位天師說道:“開始吧。”


    白雲一臉錯愕地看向身旁的中年男人,下巴快要掉下來的樣子:“可是。。。”


    竇長安沒有理會手提裹布木劍的少年,輕描淡寫地說道:“莫要多問,你按我說的做便是。”


    不容白雲尋思,三位黃袍天師和萬象觀掌教身形飄逸,分別躍上四根青石柱子的頂部,盤膝而坐。


    竇長安瞥了眼餘下的一根青石柱子,湊到白雲耳邊輕聲說道:“切記,要按我說的做,等會開啟浮生洞凶險萬分,稍有差池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


    白雲目色一凝,點頭作答,再次環顧四周,依舊沒有看見竇長安所說的浮生洞。


    竇長安又壓低聲音道:“等會若見著了浮生洞裏頭的人,記得跟他說是竇長安讓你進去的,還有,見識大無為浮生決的大機緣就隻有這麽一回,你小子看著辦。”


    白雲木訥呆滯,對竇長安的弦外之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一頭霧水地問道:“大機緣?”


    竇長安倏忽轉過身子,約莫是怕三位天師和那藍袍道人聽不見,刻意朗聲說道:“不必多問,你按我說的做便是,你若不想幫忙現在也可以離開。”


    一晃眼,竇長安也躍上了青色圓柱。


    “坐下!”竇長安抬了下眼皮子說道。


    白雲不敢有一絲怠慢,聞聲當即盤膝坐下,將神荼橫放於雙膝之上。


    “起!”竇長安一聲令下,三位黃袍天師與藍袍道人同時牽引氣機。


    白雲分明感覺到這座陰陽魚廣場的異變,原本隱隱遊離於大陣內的氣機,在五人驅動大陣的一瞬,猶如洪水猛獸水漲船高,而整座陰陽魚廣場儼然成了壁壘高築的困獸場,氣機如堆積成山的塵埃沙石,滴水不漏地聚集於廣場之上。


    本風平浪靜的山穀驀然間狂風大作,盤膝坐於青色柱子上的五人衣袖鼓蕩,颼颼作響,可仔細一看,他們的衣袖並非全因狂風而鼓動,實則是因為氣機過盛所致。


    狂風一瞬百裏,吹得白雲幾乎睜不開眼睛,氣機如滄瀾大江一瀉千裏,仍在以投鞭斷流


    的勢態迅速暴增,白雲竭力穩住身子,艱難地撐開眼皮,可接下來的畫麵卻極為不可思議,在蓬勃的氣機牽引下,五根青色柱子乃至整座陰陽魚廣場泛起了微光,無數光斑星點上升,宛若月色透徹的夜晚,於湖底之下徐徐升起的熒光生物,可白雲哪裏有心思去欣賞這番絢麗景象,氣機愈發蓬勃,前所未有的壓迫感摧枯拉朽襲來。


    竇長安聲洪如鍾道:“速速借用冰魂魄之力喚醒大陣!”


    風聲如雷,白雲心頭如天神打擂鼓砰砰作響,急忙問道:“如何借用?”


    此時乃開啟大陣最為關鍵的一步,竇長安聽後險些沒當場吐血,大動肝火地罵道:“你之所以能在長江水底躲過陰冥大蛇的追擊,不正是借用了冰魂魄之力麽?你倒好,還反過來我該如何借用!我看你小子是活膩歪了,你手腳若還不利索一些,這滔天氣機刹那間便會將你碾成肉醬!”


    正全力驅動大陣的三位老天師,以及那位“好大喜功”的萬象觀掌教無不訝異萬分,麵麵相窺,臉上皆流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最後同時將視線投向那個正坐於陰陽魚廣場上的少年。


    彌天氣機從四麵八方湧來,形如泰山壓頂北海倒灌,白雲肩上似扛著一座漸漸壓落的山嶽,背態愈發佝僂,強大的氣機幾乎讓他窒息。


    “快!”竇長安風雷電火般催促道。


    白雲從未見過這位目空四海的中年男人如此焦急,當下心頭如堆砌起百丈石塔,於是猛地閉上眼,試著呼喚那頭被封印在無盡虛空的怪物。


    白雲心神一俱,意念神遊,可茫茫思海恍似於虛空漫遊,回想之前數次都是惡蛟把他帶入無盡虛空,他根本就不知道進入無盡虛空的法子,就在白雲焦頭爛額之際,忽地鬥轉星移,似有一股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攝魂取魄。


    咚!伴隨一陣水聲,少年墜入深海。


    冰冷的海水肆意蔓延,刻骨的寒意滲透五髒六腑,少年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海水緩緩湧動,白雲穩住身子漂浮於深海之中,睜眼的一刻又驚又喜,心中念道:“進來了?”


    喜悅過後,黑暗嚴嚴實實地將少年包裹,好似一個無邊際的蠶蛹,沒有一縷陽光,沒有一絲雜聲。


    “我知道你在這裏!”白雲平複心神,朗聲說道。


    聲線頃刻便被冰冷的海水吞沒,周遭依舊寂靜無聲,得不到一絲回應。


    “我需要你幫忙。”白雲不停環顧四周,企圖找出那頭怪物的蹤跡,在此期間身子如一株無根蓮萍浮浮沉沉。


    聲線再次淹沒於漆黑之中。


    下一刻,風起雲湧,一陣如山洪迸發的暗湧從腳底迅猛騰升,白雲整個人被推出了數十丈以外,黑暗中,一雙燈籠眸子與白雲麵對麵亮起。


    白雲倒吸了一口涼氣,後背直冒冷汗,按理說被冰冷的海水包圍早該渾身濕透,辨不出海水還是冷汗才對,可這頭惡蛟所處之地乃神仙大能所開拓出來的無盡虛空,一切皆是虛空縹緲,有形而無神,至於海水中刺骨的冰冷,多半


    是那惡蛟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填滿了整片無盡虛空。


    白雲雖與這頭怪物有過數麵之緣,它還兩次在陰冥大蛇的血口中救下他,可即便如此,這頭怪物如此突兀的出現方式,難免還是讓他有些心驚膽寒。


    “何事?”惡蛟巨大的長軀藏匿於黑暗中,隻能看見一雙猩紅血眸,甚是毛骨悚然。


    白雲不願在這頭怪物的跟前露出膽怯,平靜無波地說道:“我要借你的力量一用。”


    那雙猩紅血眸狹長如縫,緩緩說道:“為何?”


    白雲清晰感受到周圍的海水在徐徐旋轉,猜測是這頭怪物巨大的身軀正圍繞著自己挪動。


    “啟動一處大陣。”白雲如實答道。


    “大陣?”惡蛟那雙猩紅眸子繞著白雲轉了一圈,仿佛是在打量著眼前這個持劍少年:“什麽大陣?”


    白雲猶豫了片刻說道:“具體我也不清楚,我隻知喚醒這個大陣才能解封大無為浮生決,若開啟不了大陣我便會被氣機碾成肉醬。”


    當惡蛟聽見大無為浮生決這六個字的時候,那雙駭人聽聞猩紅的眸子彷如燃起一團光芒,它有意無意壓低了聲線,沙啞地說道:“你要解封大無為浮生決?”


    少年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惡蛟狂笑不止。


    與此同時,海水紛紛炸開,勝若驚雷劈落引得九天共振,暗湧如銀河直泄,惡蛟化作一道閃電劃過黑暗:“去吧,我會助你一臂之力的!”


    惡蛟的餘聲還在深海嫋嫋回蕩,白雲直覺頭暈目眩,隻感到被那股莫名力量推出深海。


    氣機如潮水席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絲一縷地繞著陰陽魚廣場飛速旋轉,竇長安的眉頭凝重地瑣起。


    溢滿的湖泊會一瀉千裏,任何事物到了極點都會適得其反,“困獸場”上積聚的氣機此刻已經趨向飽和,廣場上生出的光輝已幾乎把少年吞沒,如若再繼續向廣場內灌入氣機,非但喚不醒大陣還會危機少年的性命,但一旦嚐試開啟大陣在中途停止,極有可能會毀去大陣。


    就在這時,少年的身上漸起藍芒,藍芒又漸變為藍光,逐漸蓋過陰陽魚廣場生出的光芒,竇長安的眉頭略有舒展,但仍是不敢掉以輕心,隨時準備著停止大陣。


    三位黃袍天師與藍袍道人,紛紛將目光集中到那個被藍光縈繞的少年身上,嘖嘖稱奇道:“這便是冰魂魄之力?”


    一道“藍蓮花”般的巨大氣機以少年為中心迸發炸開,如催山劍氣向四麵八方飛濺,威勢之大使得整座廣場除了少年所在的陰陽魚圖案外,如瓷碗龜裂橫生出一道道裂縫。


    毫無疑問這道轟然炸開的“藍蓮花”,便是少年借用冰魂魄之力所牽動的景象,隻是這一股滔天力量在炸開以後,非但沒有層層遞減,反而愈演愈烈,坐於青柱上的黃袍天師和藍袍道人猝不及防,皆被這道氣機震傷經脈,噴出大口血霧,竇長安雖然沒有被這道氣機傷及經脈,但臉色也極為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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