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儒生出手成掌,夜空下恍如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橫空伸出,失了準頭頹然下墜的長槍竟然懸浮在半空。


    一瞬後,白衣儒生驟然握掌成爪,懸停空中的長槍旋即調轉槍頭一字鋪開。


    列成槍陣的北府槍兵殺聲震天,擲出長槍以後山呼海嘯般殺向白衣儒生。


    白衣儒生的神色不見有一絲微妙變幻,正如他所言,長安城十萬玄鐵重甲尚且奈何不了他連萬勝,難道區區七千北府軍就可以?


    琉白長袖蕭然蕩過,懸停在半空的數十柄長槍如雨俱下。


    萬佛坪上響起連串驚天泣地的哀嚎聲,每一柄落下的長槍都不失毫厘地釘透了兩位紫黑甲胃,由前到後貫穿胸背,不留一息。


    槍陣前兩排的槍兵盡數倒地,第三排幸存的槍兵如同穿過關山阻隔,好不容易接近到白衣儒生的十步之內,卻也一樣黔驢技窮,儒生雙腳輕輕一點便飄掠向半空,如雲長槍根本拿這位當世儒聖無可奈何。


    青磚地麵上的斷肢殘臂觸目驚心,白雲看在眼裏內心掀起層層波瀾,即使下山的路凶險重重,可他卻從未見過如此血雨腥風的場麵,神思亦因此有所潰散,當即吐出一口烏黑的淤血,白雲隻好收斂神思,竭力靜神寧息療養傷勢。


    這一支戰力在北境所向披靡的精銳,完完全全是在踏著鮮血和屍體堆砌而起的路,一步步靠近白衣儒生,明知接近前方那道白衣身影與如履刀山火海無異,卻無一人後退半步或有片刻疑遲的念頭,讓人不禁地驚歎這支北境之王的魄力。


    素袍公子望著浮空拔升的白衣儒聖,心中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壓抑,就像是千斤墜當頭壓落,他又看了眼成片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紫黑甲胃,握住象骨折扇的手愈發用力。


    北府軍自知要為一人死戰,也甘願為那人而死,這是這支曾在北境叱吒風雲的精銳,用無數幹淌的鮮血枯白的骨頭換回來的道理。


    軍令如山!


    如禿鷲騰空的白衣人影,目光淩厲地落在素袍身上,緊接著那張寬博大袖忽地張開,宛若一隻俯身長掠的鷹隼。


    在素袍公子周遭蟄伏許久的弓弩營早已箭在弦上整裝待發,見白衣儒生有俯衝掠來之勢,為首的將領一聲令下,臂力驚人的弓弩手頓時齊唰唰地將弓弦拉成滿月。


    “放!”


    漫天流矢劃過蒼穹,射向那頭白衣獵物。


    白衣儒生目光炯炯,兩道羽翼般的大袖同時拍動,漫天流失逆向射回。


    又是一陣連天不休的哀嚎,這些臂力驚人的弓弩手至死也不敢相信,竟是被親手射出的箭矢穿透胸腔而死的。


    與此同時,截道而反的箭雨落向素袍公子。


    化名龍浩天的趙成天瞳孔一縮,臉色顯有地蒼白無光。


    一道紫衣身影疾掠閃過,搶在流矢落下之際擋在素袍公子前。


    素袍公子的嘴角沒來由地挽起,但曇花一現後又收斂起了笑意。


    紫衣女子的纖細五指驟然成勾,吸起一杆斷成兩截的長槍。


    紫衣女子一把抓住隻剩一半的槍杆,身如巧燕靈妙躍起,手腕來回輪轉,槍杆在手中妙筆生花,逐一撥開落向素袍公子的漫天流矢。


    隻是紫衣臉色蒼白,落地以後踩空了步子,身軀踉踉蹌蹌地向後退了幾步,紫衣忽地感覺到後背一熱,原來是素袍公子把她摟入了懷中。


    靈氣流溢的秋水長眸此刻卻黯然失色,紫衣女子深深地平複呼吸後才略微穩住了身子。


    “秋離你這丫頭,我不是讓你在房裏頭好生休養嗎?”素袍公子苦中作樂,伸手彈了下紫衣女子的鼻尖:“長澗領那五千襄陽重騎已奔襲至揚州城郊,我那王叔火速回兵揚州城布放,木如寺之圍已解去十之七八,即使他連萬勝當真有三頭六臂,可我七千北府兵也不是泥作的菩薩,況且還有房玄林布下的後著,一切算無遺漏,秋離啊,你就不必擔心快快回房修養罷。”


    紫衣女子的臉色雖早就不如前些天那般蒼白,可猶能看得出無力和疲憊,她搖了搖頭說道:“李黑大人的後著本來就是錦上添花之策,何來算無遺漏一說?”


    紫衣女子的視線掃過慘不忍睹的萬佛坪,用羸弱的聲音說道:“竇劍神真的半點親人情義都不顧及?”


    “不錯,我那位姑故確確實實是竇仙兒的妻子,可早在二十年前她就棄竇仙兒而去。”素袍公子終於藏不住心頭的困窘,輕聲苦笑道:“這八輩子打不著一杆子的情義何足一提?來了固然是求之不得,不來亦是情理之中。”


    紫衣女子移動視線,又看了一眼在不遠處席地而坐運息療傷的白雲,說道:“難道連這個與他有著半吊子師徒關係的徒弟也不管了?”


    紫衣女子頓了下說道:“公子,你說那竇劍神是天底下最重情義之人,在秋離看來也不過如此罷?”


    素袍公子坦然一笑,說道:“竇仙兒連這位與他有著半吊子師徒關係的徒弟都不救,那說明他不是不念情義,或許還真的是沒有空罷了。”


    “那就讓秋離守在公子身邊罷。”紫衣女子目光決然地說道。


    素袍公子破天荒地點了點頭,隻是不再言語。


    白衣儒生俯空落下,在地麵伺機多時的長槍重甲同時貫出長槍。


    眼看這位當世儒聖就要被紮成密密麻麻的馬蜂窩。


    白衣儒生以手掌為劍,直接劈開一杆刺來的長槍,手掌猛地壓下,整條長槍由首至尾一線破開,儒生似乎嫌來得還不夠酐暢淋漓,身子驀然前傾飄出,手掌直接從那名槍兵地身


    上劈下,槍兵當即被劈成兩半,身首異處。


    不過白衣儒生此舉恰好深入槍陣的中心,被攪亂了戰陣的槍兵眼前一亮,迅速回過身在儒生的四麵八方同時刺出長槍。


    數十柄寒芒熠熠的長槍貫出,白衣儒生腳踩一杆槍頭,借勢輕輕點起身子,先是避開群槍鋒芒,爾後一手攬過數杆長槍,攬槍的手臂猝然向後一挫,槍鐓霎時貫入那幾名執槍士兵的胸口,緊接著白衣的手臂又猛地往前拖拉,那幾名被槍鐓穿透身體的甲士當即倒地暴斃。


    其餘槍兵見同伴死得如此慘烈,無不拊膺切齒,一收後便又是一刺,這一次出手槍兵之間心有靈犀,有的朝上刺出,有的往下刺出,縱使那白衣儒生是當世儒聖,本領再大一旦困於槍陣之中亦插翅難道。


    可是還未等槍兵手中的槍頭遞出一尺,白衣儒生整個身子陡然旋轉,手臂間血跡斑斑的長槍橫掃而過,秋風掃落葉般輪過一圈大圓。


    將白衣儒生團團圍住的槍兵霎如石化,一動不動。


    未幾,隻聽得啷啷哐哐的重物砸地之聲,長槍紛紛脫手跌落地麵,這數十名開道先鋒攔腰折斷,血腥慘烈。


    白衣儒生微微鬆開手臂,夾在手中的長槍也盡數跌落。


    遍地血河,儒生卻獨善其身,非但沒有染上半滴腥血,還風輕雲淡地頜了頜首走出寸步難行的屍骸堆,目光投向那木訥口呆的主仆二人。


    長槍重甲開路之際,其餘的北府甲士饒是以犄角之勢合圍白衣,此時白衣儒生就像是網中的獵物唾手可得。


    北府甲士漸行漸近,漫山遍野的紫黑洪海正徐徐收起這張大網。


    在白衣儒聖走出十步之時,這張大網悄然無聲地合攏。


    萬佛坪像極了一副縱橫交錯的棋盤,隻是這漫山遍野的黑子仍是擋不住那枚白子的勢頭。


    白衣緩緩走出,所過之處留下一條血肉橫飛的小徑,若無其事地來到素袍公子的十步前。


    一襲紫衣擋住了白衣前進的方向。


    白衣儒生殺機幾欲盈滿整個萬佛坪。


    紫衣飄飄搖搖地後退了幾步,嘴角滲出血絲,可她卻始終擋在素袍身前。


    忽地,紫衣感覺到身後有一隻手溫暖地纏繞過她的腰間,她喘氣不止虛弱到了極點,終於倒在那位素袍的懷中。


    素袍目視著白衣步步走近,如洪流迎上的北府軍,始終無法擋住白衣儒生的步伐,凡是靠近儒生三步之內的甲士,皆被白衣周身流溢的氣機攪成肉泥。


    這時,蒼穹之上佛光明滅,一陣尖嘯的聲響破空而來。


    白衣儒生如臨大敵,神色間浮現出從未有過的沉重。


    兩人一劍禦風而來。


    一瘦一胖,瘦的青衫不羈,胖的健碩結實。


    青衫男子身形如風地躍下飛


    劍,瀟灑得一塌糊塗。


    而駕馭飛劍的胖子在青衫男子躍下的一刻,身子猝不及防地歪了一下,身子搖搖晃晃,嘴裏也不忘嘮嘮叨叨,約莫是罵青衫男子嗖地一下就跳了下去,也不管飛劍的平衡與否。


    胖子瞥了一眼腳下的風景,頓時嚇得心驚肉跳,可當他的目光掠過一位席地而坐的少年時,頓時一怔,眼角冒出碎光一般的眼淚,分明是喜極而泣,於是微微邁開了些許踩在飛劍上的步子,操縱著飛劍俯空衝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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