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稀疏疏,每一滴雨水的落下都敲打著蕭閆的心,雨波及心潮的蕩漾讓他的心無法平靜。雨夜雖沒有月光,沒有星空,卻有稀疏的雨將他帶入美好的回憶。雨夜不好,它不華麗亦不美好,卻因為此日的雨中心動,讓他就此愛上了雨季。莫名的,他亦不知自己的心中所想。


    “公子,有個人要見您。”蕭閆的遐想被人敲醒。“何人?”


    “沈將軍。”蕭閆聽到這三個字,不覺心中暗暗一嘲。“嗬。無事不登三寶殿,他沈逸向來與我沒什麽交情,今日這是來做什麽?”


    “小的不知。”


    “叫他進來吧。”


    “是。”


    沈逸的步子方踏入屋子裏,便有一股清逸之氣自裏而來,讓人心覺悠愜之意。雨下著,蕭閆坐在對麵的窗上,仰頭側麵著他,萬般思緒。


    “沈將軍此次前來蕭某有失遠迎,實屬大錯,望您見諒。”他終是將目光移到沈逸身上。


    “蕭公子客氣了。”


    “沈將軍駐守邊疆七年之久,今日歸京實屬大駕,蕭某自愧沈將軍歸京未及三日進朝拜訪陛下,再回府,已是來往匆忙,竟還不忘來我府上拜訪。沈將軍抬愛。”蕭閆見他站著,手向桌椅的方向一展,沈逸會意點頭,坐下。“早聽聞蕭公子足智多謀,更是一人才矣,我就不兜圈子了,不知蕭公子可願同我並行,共度天下?”他的話已然是明了,蕭閆掂量沈逸方才的話許久,朝他漠然一笑,“沈將軍莫非不知——蕭某不會卷入官場鬥爭之中,亦不會……跟人交易。”


    沈逸似早料到一般,“蕭公子果真並非俗人,我知道若隻憑我一人的目的,蕭公子斷然不會同我合作。”


    “哦?那沈將軍的意思是……”


    他緩步走向蕭閆身邊,冷笑一聲,“蕭公子……莫非忘記了當年的血海深仇?以及……當年的蕭府?”


    他的話字字刺耳,蕭閆的心忽地一沉,殊不知緩緩纂緊的拳頭已明了他所做出的抉擇。陰沉的天空,更奈他那陰沉的臉,落寞的可怕。


    或許執念是期盼未來的夙願,也或許——是走向深淵的墮落。二者,皆在你的一語之中,亦是一念之間。


    順安王府的下人們個個心生猜疑,因為他們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主子突然間性情大變,先前開朗愛開玩笑,而這一個月中卻又變得如此的沉穩。他變得心事寧寧,似有些憂鬱。


    “王爺?王爺!”秋古見顧夏臻發怔,喚了幾聲。他這才回過神來。“王爺,您這是怎麽了?最近有些心神不寧的。要不要小的去命膳廚熬些薑湯給您?”


    他比了個手勢,“不必了。”望了望麵前桌上的一大批折子,道:“秋古,還有多少折子?”秋古心中掂量下數量,“回王爺,這周大概還有三百多卷。”


    “三百多卷……”他歎歎,又道:“去把剩下的都呈上來吧。”


    秋古有些驚,“王也不可,您這從一早起來就開始批折子了,也要休息休息,小心累壞了身子啊!陛下都沒有您這麽忙,其他的明日再批閱也未必不可。”


    不知何處刮過的一陣清風,吹動了一旁的竹簾,顧夏臻不禁微微皺眉頭,心中好難受。“她不在,我又有何心情去做別的事呢。”


    “王爺……”


    “行了秋古,你先退下吧,我想一個人靜靜。”秋古見此,便心懷擔憂的下去了。


    清風吹過,卻如同針尖刺骨,耀眼的陽光射過,卻如同黑暗的侵蝕。他找不到路,看不見光明,最終卻墜入深淵之中。陽光的來過也似她的來過,她的微笑也讓他心中一樂,她依偎在他的懷中,靜靜地趴在他的腿上,那一身赤朱色的衣裙、那有些冰冷卻又很溫婉的笑讓他懷念不已。或許這便是他所追求的、他所向往的美好吧。他想伸手去觸摸她麵龐的溫度,卻在下一刻她驟然不見,無奈的苦尋、苦找,也終是是換不回她的身影。她好似隻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罷了。


    “婉兒……”


    興王府的院中,一襲紫衣迅速往前門而去,手持一把紅傘,東張西望。沫吟洛忐忑的打探了四周。


    大人應該在處理公務吧!正好趁這個機會將傘還給蕭公子。不過是出個門而已,內心怎麽這麽忐忑?況且我待會兒也順便去見一下絲竹姑娘查清案情,大人他應該不會不同意吧。


    話雖這麽說,心裏還是心虛,腳下正要跨過門檻,卻……


    “沫吟洛!”這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她一怔,正想跨過門檻的腳卻懸在了半空。我的天哪!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敢情他就是踩著風火輪來的吧。


    “呃……大人……好巧啊!您……找我什麽事呢?”她尷尬的轉過身去,心中的躁動徹底出賣了她。


    “神探近日很不安分呐!到處跑。”段熙塵挑了挑眉,心裏有些惱怒。


    “有……有嗎?”


    他上前一個步子,眉間漠然劃過一絲憤怒,“怎麽?又想去見蕭閆?”


    “啊?”沫吟洛抬頭望他,“其實……我是去還傘的,而且,待會還準備去查案呢!”


    “傘?”


    “嗯。”


    “這傘稍後我命下人送去就好,你,同我過來。”


    “哎……”


    殊不知段熙塵拉他去書房幹什麽?但自她見到了書房裏站著的莫子揚,便料到了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不知大人找吟洛有何事?”沫吟洛心裏有些不爽。


    “本王打聽了絲竹姑娘的事,藥材,是她從徐大夫那裏買來親自煎給她娘服用的。若是真如你所說,本王便命你與子揚一同前去徐氏藥莊探知一二,若是有什麽事立刻回來向我稟告。”


    沫吟洛一時呆住了。和莫子揚一起去?大人是嫌我們之間的關係還不夠僵硬嗎?


    “大人,風大哥呢?”她這麽問當然是不想和莫子揚一起去。


    “他去荊州了,本王派子揚同你去是因為這次是場謀殺案,那麽凶手定還逗留在京城。因為知曉我們在查案所以怕查出什麽。你不會武功,子揚會保護你。”


    是嗎?我還真怕被他給揍上一頓。


    “本王公務繁忙,不能同你們一起去,所以你們萬事務必小心。”


    “是。”看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不幹也不行了。


    路上,莫子揚的眼裏似乎都沒有沫吟洛這個人,一心一意的走自己的路,跟她更是一句話也不說。還真是個冷門的“保鏢”哈!話說若真是藥物上出了問題的話,那凶手……莫不是徐氏藥莊裏的人?


    二人還是先去找絲竹,可茗娘說絲竹不在怡茗閣,自昨日就不曾見過絲竹了。


    興許是昨日下了雨的緣故,欲去絲竹姑娘的家這一路上竟全是淤泥,讓人無從下腳。莫子揚倒是輕快,他用輕功一下子就穿過了這段淤泥之地,難奈,留下沫吟洛舉步艱難。她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心中萬般無奈。


    “他當真一點忙都不幫,就這麽走了?”腳下像是有人將自己的腳死死抓住一般,寸步難行。好不容易過了這段路,放眼望去卻不見莫子揚的身影。“哎?子揚人呢?就這麽丟下我了,他認識路嗎?”環顧四周,這荒野之地一人也沒有。她的心開始慌了,顧不得許多快步而去。


    “子揚!”可算是到了目的的,見莫子揚也到了絲竹姑娘的家,她是詫異至極。他是怎麽知道……


    莫子揚沒有理她,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目光停留在牆角,眉頭緊皺。待沫吟洛望去,心中頓時悲涼不已。漆黑無光的牆角蹲著一個嬌小而瘦弱的身影,她雙手抱膝團在一起。刺耳的哭泣聲讓沫吟洛心裏好生難受。


    “絲竹姑娘……”沫吟洛下意思地喚了一聲,她卻沒有反應。她走近了些,緩緩道:“竹兒,竹兒……”她顧不上禮數,或許這種稱呼要親近些。絲竹抬頭,下一刻,沫吟洛的心就怔然一酸,心疼至極。絲竹的眼眶中閃爍著淚光,眼睛不僅哭紅了,而且還泛起血絲。這才一日不見,她為何憔悴成這樣?麵色慘白的厲害,嘴唇幹裂,沒有血色。望著她這個樣子明明應該是大病之中的人,怎奈,竟是一晚哭成這個樣子的。


    “沫……沫姑娘……”她的唇顫動許久才吐出這麽幾個字。聲音沙啞到如此,沫吟洛此刻甚至懷疑麵前的這個人究竟是不是之前的那個可人美麗的絲竹。讓人猛一下心懷幾分懼怕。沫吟洛同她一起蹲坐在地上,她小心翼翼地劃開她額前淩亂的發絲,雙手捧住她的臉,溫柔呢喃道:“我會找出那個殺人凶手,我會……還你娘一個公道。”這嚴肅的許諾在沫吟洛的心中悄然屹立,她誓要找出凶手,實現她今日所說的話。絲竹緩緩點頭,眼眸閉上的那一瞬間,淚水悄然而下。


    絲竹姑娘告訴我們,這四個月的藥材每日都是從徐大夫那裏買的,且每日的藥都是她親手所煎無人所經。將藥材送去太醫觀察,其實藥物本身並沒有毒,而不知何人在裏麵添加了些離魂散導致如此。


    “是藥店中的人做的手腳還是其人從中渾水摸魚?”莫子揚拾起些許藥物,輕搓幾下,一臉認真道。


    “到底如何去了藥店便可知曉。我懷疑有很大的可能,凶手是在藥店時動的手腳,絲竹姑娘說了,次次買藥回家的途中都不曾有過異動,那凶手能下手的空間,便是在藥店抓藥、進藥之中了。”


    莫子揚臉色有些難看,內心忐忑不安,“事不宜遲,先去藥店再說。”


    “嗯。”


    雖是同自己並肩而行,而莫子揚卻仍是一語不言。子揚這個人我也能看得出,他一心為大人、為興王府,並非小人。或許對我的冷酷及偏見歸根究底是因為我這個閨閣千金卻整日拋頭露麵,還當上女神探的名號,讓他對我心懷不滿及疑惑吧。不知道這次的安排是不是大人有意的,畢竟他知曉我與子揚在興王府顯得有些不合,若他不計前嫌我還是挺希望能和子揚成為好朋友的。


    沫吟洛不經意望過來的幾眼讓莫子揚有些不明。


    穿過那條狹道沒多遠便可到藥店,不知為何沫吟洛的心裏隱約感到些不安。“為何這裏沒有行人了?”她打探四周竟不見半個人影,且周圍也存放許多雜物,這些房子一個挨著一個,相對而建,中間留下一個有些窄小的狹路。關鍵在於此處的房屋個個大門緊閉,似是無人居住。


    “狹非路……此處不對,行事小心些。”莫子揚道。


    “嗯。”她鄭重地點了點頭。


    過了這個岔道,果真見到一個藥莊,然而卻是大門緊閉,更是無一人。“這……”沫吟洛輕抹一下牆壁上的一層灰塵及泥垢,大吃一驚。她慌忙而去,推開那扇門,瞬間一股塵土飛揚而來讓她連咳了好幾聲。周圍破損至極,隻待她看到了下一幕,驟然一聲大叫。她的腳沾染上鮮血,麵前躺著一具冰冷的屍體,惡心的血腥味讓她難以呼吸,整個屋子都被腥臭味所包圍。“這……這是……”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如此殘忍,如此可怕。


    沫吟洛的叫聲吸引了在外觀察的莫子揚,待見到屋內的一切已是滿臉驚恐。“怎麽了?”他望向一旁驚慌失措的沫吟洛,問。


    “怎麽會……為何……人都死了呢?一個活口也沒有。”這景象讓她又回憶起了之前的四府滅門之案。


    “子揚!你過來看!”她將莫子揚叫到藥櫃旁,拿起一張方子,又說:“你看,這是不是大夫開給絲竹姑娘的方子?”莫子揚看過絲竹的方子,他應當有印象。“是。”


    “若是每日都要給若大娘抓藥的話,而且藥莊客人居多,那定是要提前準備一份的。每次絲竹姑娘都是在午後抓藥,所以我們找找看有沒有一份藥材是給他們準備的。”沫吟洛一邊忙活著找一邊說著。


    “若是未曾準備呢?”


    “不找找看怎麽知道?”


    尋尋覓覓,終於在一個櫃層中發現那味藥材,“白芷、黃芩、當歸……是這個!”


    莫子揚上樓查看一番,翻動幾具屍體,卻見個個屍體血流的最多的部位便是腳腕處,然而在脖頸處似乎也有些異樣,按照脖頸處的筋道布局,顯出紫紅色的線道,也是順應了筋道的生長方向,簡單化的來說算是筋發紫。


    沫吟洛仔細查看這則藥材,從懷中掏出一卷銀針,挨個刺進藥材中,隻見一處黑漬從針尖開始延伸。“果然……”她回頭卻不見莫子揚。“子揚!子揚!”提步向閣樓上邁去,見莫子揚正蹲在一具屍體旁仔細打量什麽。她上前去,“子揚。”沫吟洛將發黑銀針遞到他眼前。


    “藥材裏下了毒?”


    “嗯。如今看來是藥物出了問題,隻是藥莊的人為何慘死?且至今無人知曉。”


    “你看。”莫子揚指向屍體的腳跟處。沫吟洛定睛看去,“這個殺人手法……沒錯,當初若大娘的腳筋也被刺穿,所以,將這個藥莊滅門的是同一個人。”


    “此話怎講?”


    “我懷疑……藥莊的老板和凶手聯手殺了若大娘,然而如今事情敗露為了自身利益殺人滅口,也是怕藥莊裏的人走漏風聲。不然,藥莊乃是治病救人之地,怎會招上仇家?太殘忍了。”莫子揚分析著沫吟洛的話,又望了望一旁的屍體,淡淡一句,“給我。”


    “什麽?”


    “銀針。”


    他是怎麽知道我帶了銀針的?


    隻見莫子揚將銀針從屍體的脖頸處刺入,他臉色頓變。“怎麽了?”


    “用針從頸部側麵橫穿過去,刺斷此處大動脈使其斃命,不露痕跡……神不知鬼不覺。”子揚一邊在屍體的喉部摸索一邊說著。


    “可若是喉筋被挑斷,是會向外流出大量鮮血的啊!可為何屍體除了腳部流了些血之外其它部位都是無礙的樣子?”


    莫子揚起身望向沫吟洛,“刺入脖頸的那一刹那,筋處該流的血都被逼進去了。”他這番話說著沫吟洛花容失色,“什……什麽?怎麽可能?人的身體由外的一層皮囊包裹,裏麵就是血肉與白骨,一旦皮囊刺破血自是從孔處流出來,怎會……再逼進去?”


    他目光微妙,“那,你又如何解釋若大娘的狀況?”


    “這……”


    “銀針刺入筋骨內,況且,針孔小,他能刺亦能封。你看,脖頸處的筋道發紫,是為什麽?”


    “血被封住?繼而,筋道無血可通,最終猝死。所以那凶手會武功。”


    莫子揚又望了沫吟洛一眼,應該是她說對了吧。他的神色頓時變得十分黯淡,“我……先走了。”


    “啊?”沫吟洛不明。他這是怎麽了?剛剛還好好的怎麽忽然就……是我說錯什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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