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宮啄食我的腐肉,是他替我擋下,如今他的背上依舊殘留著九宮留下的痕跡。”


    俞桑抱膝,瑟瑟發抖,她說她現在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對俞九齡到底是什麽感情。


    “或許是恨嗎?他對我很嚴苛,從小到大,和他們不一樣,但凡我做錯了,他都會責罰我,可是他並不壞。”


    沉硯靠在那兒,盯著俞桑:“想聽實話嗎?”


    俞桑愣住,迫切的眼神,看向沉硯。


    我不是很懂,俞桑內心掙紮著的情愫,或許跟她從小生活的環境有關係,她是個孤兒,出生都不知道父母是誰,就跟著那樣嚴厲的俞九齡。


    “俞九齡將你養大成人,為的是什麽,你想過了嗎?”沉硯問道,俞桑搖頭,“在俞家,天分比你好的人比比皆是,犯不著為了你做這一切,如果俞九齡真的是你殺母仇人的話”


    “那麽他也該殺死我,而不是留我在人世間苟且。”俞桑顫巍巍地開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你跟著俞九齡活了那麽多年,還是不知道他的脾氣。他這一生,難能碰到對手,養著你,就是為了有朝一日你會找他報仇。”


    俞桑是俞九齡生活的樂趣,像是調劑品一樣,這樣的邏輯我有些不解,可是俞九齡這樣的男人,做這種事兒也很正常。


    俞桑蒼白了一張臉:“所以我在鏡子裏看到的,都是真的?”


    “你想要它是真,它便是真,想要它是假的,便不會成真。”沉硯說這一切都取決於俞桑。


    “你何必說得那麽複雜,是真是假,你就告訴她吧。”我輕聲道,俞桑已經相當糾結了,他還這麽說話,豈不是要逼著這姑娘走入死胡同。


    俞桑本就是個不開竅的人,尤其是在這樣的事情上,更是拿捏不好分寸。


    沉硯笑了,他說事實就是這樣,完全看俞桑的選擇。


    “我懂了。”俞桑點頭,看著倒是讓人生憐,我們跟著一同下樓,去找她說得那麵鏡子。


    那是一塊很普通的鏡子,樹立在廁所旁邊,染上一層厚厚的灰塵,看不清楚自己的模樣,可是走近了卻發現,這麵滿是塵埃的鏡子,卻可以清晰地照映出我的臉。


    沉硯急忙伸手,將我的身子扳了過去,他說不能盯著這麵鏡子看。


    我皺眉:“會看到從前的事情嗎?”


    “不,會窺探你內心的恐懼,慢慢將它放大,這麵鏡子叫血魄,它本不該出現在這樣的地方。”沉硯低聲道,可現在血魄就藏在這棟老舊的音樂樓裏。


    沉硯說這樣看來,越發覺得是有人故意為之,目的也很明顯。


    我偷偷地看了那麵鏡子一眼,卻發現沉硯麵對著那麵鏡子,入定了。


    “怎麽回事?”我有些急迫,俞桑說沉硯那一眼,怕是已經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


    俞桑說她之前站在鏡子麵前,沒有察覺出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可就是跟鏡子裏的自己對上了一眼,就那麽一眼,事情有了轉變。


    她才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母親,才看到那樣的俞九齡,隱忍多年終於揚眉吐氣的俞九齡。


    我伸手,攥著沉硯的手,卻發現他在顫抖,那是內心無比恐懼的表現,沉硯一直在說:“不要不要離開我不要”


    他忽而蹲下身子,像個小孩子一樣,怕得不行。


    “怎麽了,你到底怎麽了?”我慌了,俞桑幽幽地開口,說這會兒說話,沉硯是聽不到的。


    她經曆過,那是將自己囚禁在一個狹隘的空間裏麵,訝異的很,那種痛苦的情緒一點點將自己逼迫地快要窒息,俞桑說她原本隻是覺得自己孤苦,可是沒有想到,那樣的仇恨,不經意之間撲麵而來。


    “我看到俞九齡站在我母親的麵前,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太過明顯,我知道俞九齡不是那樣的人,可是我母親,渾身是血,倒在血泊之中。”


    俞桑說她接受不了這樣的痛苦,那是血脈相連的痛苦。


    可是她無比的糾結,俞九齡在她的心目中,像是一個禁區一樣,誰都不能窺探。


    噗通,沉硯忽而跪了下來,他就那樣對著那麵鏡子,說了好多的話。


    “是我害了你來世,定當不負。”


    最後那一句,像是刺兒一樣,狠狠地紮在我的心底,來世定當不負,與誰立下的約定,總歸不是我,他的夢境裏麵,被夢魘住的人又是誰。


    我才驚覺自己的情緒變化太快,我盯著那麵鏡子,眼神狠厲。


    就在我渾身上下難受的時候,哐當一聲,那麵鏡子忽而碎了。


    成了一片片碎裂開來,我看到血從鏡子上流下來,那些碎片砸在我的手裏,倒映著我此刻早就陰沉的一張臉。


    我的心堵著,難受的很。


    俞桑上前:“怎麽回事,這鏡子好端端的,怎麽就破了。”


    我搖頭,忽而鬆開沉硯的手,攥著那一把碎片離開了。


    我看到了什麽,一抹倩影抱著沉硯,他們頭抵著頭,他深情許下來世的諾言,而那抹背影,身子顫抖,我看不到她的容顏,卻能感受得到她的情愫。


    漫天飛舞的花瓣,終究在那一刻,分崩離析。


    與鏡子的碎片一起,糾纏在一塊兒。


    我感覺到了窒息,從音樂樓往下跑,跑得很焦灼,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我的腦海裏,不斷回想著那些畫麵,不經意之間,我居然透過那麵鏡子窺探到了沉硯的內心,她不願意跟我提來的過往,他與那個女人許下來世之約,卻為什麽要來撩撥我。


    我才明白,沉硯所說,婉傾不是他所愛之人,原來他說得是真的,他的心底是另有其人。


    音樂樓裏忽而響起的樂聲,砸在我的心口,我站在走廊上,看那幽暗的走廊盡頭,一道人影緩緩衝我走過來,她的腳步很輕,朝我招手:“過來,川兒,姐姐帶你去玩。”


    我猛地怔住,愣在那兒,素素衝我走過來,一身紅色的衣服,與當年一模一樣,隻是腳懸在半空,不能落地,素素臉上帶著笑容,她跟我說:“川兒,就差你了,涵玥早就來陪我了。”


    忽而素素的身邊,多了一個黃裙子的姑娘,她很怪異,沒有雙手,渾身都被燒焦的痕跡,兩人朝我走過來,素素的手裏拿了橡皮筋。


    她說要跟我跳皮筋兒。


    “還跟以前一樣,我跟涵玥拉繩子,川兒你跳。”素素笑著看我,我頭皮發麻,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陷入了這棟樓的魔咒,涵玥沒有手,用嘴巴咬著那皮筋兒,我額頭爆出冷汗,就這樣跟著跳,不敢停下來,一直跳一直跳,跳得精疲力盡。


    素素說她很想我,她無時無刻不在想我。


    “你在那邊過得好嗎?”我凝聲,眼含淚水,想起小時候在院子裏,跟他們玩鬧的畫麵。


    素素走了,她一直是壓在我心口的那塊石頭,可我沒想到那個胖丫頭涵玥也走了,搬走之後,我們便再也沒有聯係。


    “川兒,你知道嗎?我跟涵玥總盼著你來陪我們,我不恨你,一點兒都不恨。”素素輕聲道,“我知道我媽怕丟人,威脅你,那是她的錯。”


    素素說她媽現在就住在第七院,神經衰弱,變得神神叨叨的,素素抿唇,說她以前想回去見見她母親,可是她母親太抗拒。


    “我死了之後,她都不想我,我是她的女兒,她居然那麽怕我。”


    素素說她媽是活該,成了今天這樣。


    “川兒,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素素,你為什麽不去投胎,是有怨念未了嗎?”我看著素素,她嘴角一直勾著一個詭異的笑,她搖頭,說哪裏來的怨念,隻是魂魄被困在這棟音樂樓裏,出不去了。


    錯過了投胎的時機,便繼續留在塵世裏麵浮沉。


    “學校裏麵的孤魂,最近是不是被人操控了,你”


    “川兒,你別問那麽多,知道地越少越好,我跟涵玥隻是想找你玩,我不會害你的。”素素輕聲道,她就那樣盯著我看,說什麽該恨也不是恨我,而是恨那個為人師表的衣冠禽獸。


    我跟她們跳了很長時間的皮筋兒,腳都快抽搐了,為的就是套素素的話,她很警惕,但凡我觸及道那個人的話,她統統都回避。


    “那學校裏,這幾天的命案呢,總不能是意外吧?”我皺眉。


    素素嗤嗤地笑了:“川兒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現在怎麽變了,我跟你說實話吧,川兒,如果為了這幾天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多問,我不想害了你。”


    “可是素素,這樣下去會害了更多的人,難道”


    “我深陷囫圇的時候,沒有人關心我,現在卻要我以他們的生死為己任,不可能的。涵玥,今天就玩到這裏吧,跟川兒說再見。”


    素素轉身,跟涵玥一起,消失在我麵前。


    恍若夢境一樣,耳畔還有她們唱起的童謠,我忽而怔住,才驚覺腳下空了,發現自己這會兒就坐在窗台上,再往下就得粉身碎骨,剛才那一切,到底是什麽。


    我猛地回過頭去,見那兒站著一個人。


    “我有話對你說,就我們倆人。”陳蝶魄勾唇,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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