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公主的莊子上用過午飯,一直到下晌臨近天黑才往帝都城裏趕。雅*文*言*情*首*發宋嘉言與姚馨依舊乘車,姚馨在宋嘉言耳邊唧咕個沒完,“我頭一回吃到這麽好吃的湯鍋子,阿言。那羊肉真好吃,小青菜也很新鮮。”莊子上並沒有長公主府的條件,不過是些尋常肉蔬,姚馨這般開心,不見得真是湯鍋子美味難得,關鍵是在於吃飯的人與心情吧。


    及至入城,宋嘉言方與姚馨道別,換乘自己的馬車。之後,吳雙送宋嘉言回府,吳玉送姚馨回長公主府。姚馨開心的很,就是在她邀吳玉到她家中小坐時,吳玉瞪她一眼,騎馬離開,姚馨也沒生氣,朝吳玉擺擺手,便笑眯眯的回家去了。


    吳雙一直送宋嘉言到家,之後下馬送宋嘉言進門,宋嘉言想到自己跟吳雙一道回來,說,“你別進去了。”宋榮一直要她跟吳雙保持距離,何況吳雙又剛挨了宋榮的教訓,宋嘉言擔心宋榮前怒未消,又添新怒。


    吳雙笑,“又不是大禹治水,還三過家門而不入了?”說著,就同宋嘉言一並進了門。得知宋榮已經去了內院,吳雙便與宋嘉言一道進去請安。


    宋榮看到自家閨女同吳雙一道進來,唇角抽了抽,不過,來都來了,也不能把這小子踹出去。吳雙先給老太太請安,嘴裏說著鬼話,笑道,“我過來給老太太請安,碰巧遇著了妹妹,就一道進來了。”說著,又給宋榮、小紀氏行了禮。


    老太太素來喜歡年輕的孩子們,何況這是準孫女婿,又生的這般俊俏,老太太笑嗬嗬地,“來的正好,這就要吃飯了。你陪你姑丈喝幾杯,我這裏有好酒。”就要留客。


    “謝老太太賞酒喝。”吳雙自然不會推辭,接著問侯老太太的身體,又讚老太太的衣裳,再說起老太太外頭的菜地,反正是將老太太從頭到腳德智體美勞的拍了一通馬屁,拍的老太太笑聲不斷。老太太後知後覺的看到吳雙嘴上的淤傷,問,“臉上怎麽了?”


    吳雙笑,“一時言語不慎,惹得家父不悅,挨了一下子,已經好了。”


    想到吳雙那時運不濟的父親,老太太道,“做兒女的,多體諒長輩,就是孝順了。”


    “您說的是。”


    到傍晚用飯時,宋榮帶著兩個兒子與吳雙去前頭書房用的飯。


    吳雙坐在老丈人身畔,把壺斟酒,有眼力的不成。這小子做侍讀學士,都能把昭文帝伺候舒坦了,何況老丈人?


    宋榮笑,“罷了,你自己好生用飯,別到我這裏吃不飽,就拘謹了。”事情過去就算了,宋榮並不會與自家孩子計較。生氣什麽的,不過一時的事兒。何況吳雙年紀尚輕,少年時誰不曾熱血,便是宋榮年輕時也不是沒做過蠢事。


    吳雙見老丈人展露歡顏,才暗暗放下心來。


    過後,宋嘉言跟宋榮打聽辛竹箏,宋嘉言尚不曉得辛竹箏被送走的事,問,“爹爹,不會就這麽算了吧?就算是表姑,這麽做也過了。”她沒有半分對不住辛竹箏,辛竹箏敢下手挖她牆角,就是宋榮,也得給她個說法才算完!否則,她可忍不下這口氣!


    “你想怎麽辦?”


    宋嘉言漫天要價的架式,“我不知道,就看爹爹啦。”


    宋榮道,“她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了。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


    宋嘉言一愣,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她當然不會懷疑宋榮把辛竹箏宰了之類的事,略一思量,宋嘉言問,“爹爹,你把她送回鄉下去了?”


    “不中,亦不遠矣。”


    宋嘉言笑,“也還罷了。”表明不再追究。


    就是真正的皇家公主,都不一定有辛竹箏這種公主病!在宋家住了兩三年,因宋嘉言與小紀氏之爭,再有宋榮待辛家人自來優厚,辛竹箏占盡了便宜不說,心也養的大了!在宋嘉言看來,這種人就該一盆冷水澆上去,讓她知曉自己幾斤幾兩。


    姚馨敢做蠢事,是因為人家有個國公世子的父親,一個長公主母親,權勢麵前,誰人不低頭?辛竹箏憑什麽,就憑宋家一直待她好,她便可以恩將仇報,當宋家軟柿子來捏?


    宋榮道,“你祖母尚不知道箏姐兒的事,尋個時機,你與你祖母說一說,別叫老人家著急。”先時不告訴老太太,是因為事情尚未處理妥當,如今各歸各位,辛竹箏無故不見,瞞也瞞不住老太太。


    宋嘉言笑應了。


    其實,宋老太太知道此事,並沒有太多傷心。她早對辛竹箏在親事上的挑剔有所不滿了,也就辛老太太向來心軟沒啥用,若是換了宋老太太,自己親閨女,早打醒了她。如今聽宋嘉言說,辛竹箏還想勾搭吳雙。宋老太太不悅道,“白疼了她一場。”自辛竹箏來了,家裏沒有對不住她的地方啊,老太太又道,“虧她剛來咱家時你對她那般好,她還在你院兒裏住過小半年呢,真是沒良心的丫頭。”還是那句老話,侄女再親,難道還能越過親孫女去?何況,是老太太最喜歡的孫女。


    宋嘉言歎,“我們在一處這幾年,一道的念書學規矩,我與二妹妹都好好兒的,就是舅婆表叔,脾性最好不過了,也不曉得表姑什麽時候有了這種不好的想頭兒。”


    “她是鬼迷心竅了。”宋老太太說一句,又道,“唉,你舅婆和表叔,這事兒不怪他們,丫頭,你向來懂事,別跟你舅婆、表叔生分哪。”


    “怎麽會呢?”想到宋榮對辛竹箏的處置,宋嘉言就滿意的很,笑道,“我正想跟祖母說呢,這事兒,先時爹爹沒跟您說,就是怕您生氣呢。箏表姑的事兒雖然可惱,不過,舅婆表叔對我沒有半分不好,一碼歸一碼,祖母放心,我不會跟舅婆、表叔生分的。”


    握著孫女軟乎乎的小手兒,宋老太太欣慰道,“心寬的人有福。”


    宋嘉言笑,奉承老太太,“我就是這點兒像祖母。”


    祖孫兩個歡歡喜喜的說起話來。


    事後,宋嘉言又將辛竹箏的事說與了宋嘉讓知曉,宋嘉讓頗覺不可思議,“她腦子沒問題吧。”搶侄女的親事,虧得辛竹箏想的出來,還敢實施,真是自己找死!


    宋嘉語宋嘉諾是從小紀氏那裏知道的,宋嘉語驚,“表姑竟然真敢做?”


    宋嘉諾立刻察覺出姐姐話中蹊蹺,問她,“二姐姐早知曉表姑對雙表哥有意?”


    “我知道有什麽稀奇,表姑早就不對勁了,我早告訴了大姐姐。隻是,這種事兒,誰也沒法兒開口拿到明麵兒上來說。”宋嘉語道,“再者說了,雙表哥是狀元出身,又有才幹,帝都裏仰慕他的人多了去。哪個真敢做出沒臉的事來呢?”先時她與辛竹箏相處的不錯,但,辛竹箏竟然做出這樣的事,著實令宋嘉語不恥了。


    宋嘉諾沒再多說,隻道,“這事兒,瞞不了老太太。母親若是瞧著老太太傷心,多勸著些。”


    小紀氏笑,“還用你叮囑我?倒是你們,箏丫頭的事兒沒臉,不過,這是她一人做下的,與你們舅婆表叔無幹,你們不要跟你們舅婆表叔生分?”昨兒她剛照著往年的例擬出給辛家的年禮,宋榮並未令減例,可見還是顧念親戚情分,小紀氏也便叮嚀兒女一句。


    姐弟二人垂手應了。


    辛竹箏的事就這樣過去了。


    辛家再沒臉,也不能不踏宋家的門兒,倒是辛老太太在閨女被送走後又氣又愧的病了一場,好在有濟寧堂的良醫良藥,年前總算好俐落了。


    辛老太太拉著媳婦的手道,“你有著身子,每日還要管家,不能將養一二,反倒累你照看我。”


    許氏笑,“母親這是哪裏話?我並不是嬌弱的性子,母親身上不好,老爺是男人,難免粗心,我不來瞧瞧,心裏放心不下。如今母親身子好了,我和老爺也放心了。”


    辛老太太又是口氣,許氏笑道,“母親寬一寬心吧,給姑媽的年禮我早備好了,若是母親身子使得,咱們隨大爺一道過去,既是送年禮,也給姑媽請安。”按理,早該過去賠禮了。隻是,辛老太太一病不起,才耽擱了這些日子。


    辛老太太道,“好。”


    度量著婆婆的臉色,許氏又道,“還有一事,我提了母親莫要傷心。妹妹被表哥接走,她那兩個不妥當的丫環,我都打發了。妹妹屋裏的東西,我都一樣樣的比照著冊子瞧過,著人放在箱子裏封好,命人抬到母親屋裏來了。這是冊子,母親收著,待日後妹妹回來,依舊給她。”許氏將辛竹箏衣料首飾登記的冊子交給婆婆,心中暗歎,辛竹箏這不識好歹的性子,光她屋內的東西算下來就不隻千金之數,比尋常官宦小姐的私房都要富足些,可見宋家待辛家之厚。辛竹箏不說感恩,偏生作耗,不把那星點兒福氣作耗完,是不能罷休的。


    說到女兒,辛老太太又流下淚來,問,“你知不知道你表兄把箏丫頭送到哪裏去了?”到底記掛著。


    許氏溫聲勸慰,“我說句不中聽的話,母親,妹妹的脾氣是要改一改了。表兄是妹妹的親表兄,不論送到哪兒,一家人,總不會去害了妹妹。倒是妹妹,失了名節,現在就是嫁人也不好嫁了,倒不如去跟著表兄學些本事,以後再說人家,也好說。”


    辛老太太對於宋榮還是很信服的,聽媳婦的話有理,點點頭,不再說什麽了。


    辛老太太守著宋老太太一通哭,“實在沒臉來見大姐。”


    宋老太太歎,“這事兒跟你無幹,我看你臉色不大好,你也放開些。想一想笙哥兒和笙哥兒媳婦,將要抱孫子的人了,想想以後的日子,把這些心煩的事兒都忘了,好生過日子。”


    許氏也跟著勸道,“母親莫要傷感了,姑媽這樣的慈悲,母親傷心,叫姑媽心裏跟著不好受。”


    辛老太太泣道,“我這心裏愧的很,又生氣那不懂事的孽障,不知該跟大姐說什麽才好。”


    宋老太太道,“你久不來看我,我還以為你賭氣不登我的門兒了呢。”


    許氏連忙道,“母親早就念叨著姑媽,就是身上不好,病了好些日子,虧得濟寧堂的大夫好脈息,這才好了起來。”不要說辛老太太愧,就是她與辛竹笙,也愧的很。


    宋老太太連忙關切的問,“怎麽不著人來跟我說一聲?現在可是大好了?”娘家就這一個親弟弟,何況她與辛老太太自年輕時就交好,縱使惱怒辛竹箏,也不會與辛老太太生分。


    “大姐莫要為我擔心,已經好了。”


    老姑嫂說著話兒,宋嘉言宋嘉語也到了,依舊笑語歡顏,待辛老太太如前。及至辛家人告辭時,許氏稍稍的放下心來,私下對辛竹笙道,“姑媽一家子都仁義的很。”出了辛竹箏這種事,便是兩家絕交也沒人會說宋家有錯。結果,人宋家根本沒有遷怒的意思,辛家如何能不感激。


    轉眼就是新年,新年一過,正月十五便是宋嘉言的及笄禮。偏偏這一日,朝臣誥命皆要進宮領宴。宋榮官職不低,就是老太太、小紀氏也都要進宮去,更不必說武安侯夫人與紀閔了。於是,宋嘉言的及笄禮便往後錯了一日,正月十六,也是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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