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淑妃於臘月二十六產下一子,昭文帝賜名安,七皇子,穆安。


    因為臨近新年,皇家過年,與尋常人家一般,忙碌的很,故而七皇子的洗三禮並沒有大辦,轉眼已是新年。


    孩子們都已經長大,宋家的新年便不若往時熱鬧,不過,有福姐兒承歡膝下,倒也和美。福姐兒年紀小,早早就困了,由奶娘抱到隔間兒服侍著。宋嘉言、小紀氏、戚氏陪著老太太打牌守歲,到了子時宋嘉讓、宋嘉諾兄弟出去放了許多煙花,諸人出去瞧著將煙花放了,就各回院裏睡了。


    大年初一便是李睿的生辰,收到宋嘉言送的水仙花,李睿微微一笑,提筆下了帖子,正月十五請宋嘉言出去遊街看花燈。宋嘉言趁機鼓動宋嘉讓帶著戚氏出去逛逛,國公府的規矩較宋家不是嚴厲一絲半點,戚氏隻在少時跟著兄長們看過花燈,及至少女亭亭,就再沒去過了。宋嘉言這樣一說,戚氏還怪不好意思的,道,“老太太、太太白天都要去宮裏赴宴,我不能服侍。到晚上,正該服侍老太太、太太。”不隻是害羞的原因,做人媳婦與在娘家做姑娘是不一樣的,戚氏是個穩妥謹慎之人,盡管心裏情願,還是有些踟躕。


    宋嘉言笑勸,“嫂子隻管一道去,老太太、太太那裏我去說。好嫂子,就當疼我吧。嫂子若不去,大哥哪裏有心思帶我去啊。嫂子跟著大哥哥去,我才好一道去啊。”打趣的戚氏輕輕掐她一記。


    見宋嘉言難得好興致,妻子嘴裏推辭著,眼裏滿是笑意,定是想去的。宋嘉讓爽朗一笑,“去就去吧,往年我們常出去看花燈,去年二妹妹備選,家裏忙亂,這才沒去。”


    宋嘉言笑,“出嫁從夫,既然大哥允了,大嫂就是同意了,我這就跟祖母說去。”


    老太太素來寵愛宋嘉言,想著宋嘉言這兩年頗多坎坷波折,叮囑一句,“戴個帷帽啥的,跟你大哥大嫂一並出去樂嗬樂嗬。宵禁前回來就是了。”孫子自成家後越發穩重,故而,有宋嘉讓跟著,老太太並不擔心。


    宋嘉言笑應了,“二弟這就要準備考秀才了,也有二弟一並出去放鬆放鬆。二弟學問早有了,這次考個案首絕對沒問題的。”早前兩年,宋嘉諾便想下場一試了,宋榮今年絕於開了口、點了頭,宋嘉諾考秀才十拿九穩,隻是名次的問題。


    “去吧。”老太太一並允了。


    然後,上元節當日,宋嘉諾算是明白什麽叫“電燈泡”了。雅*文*言*情*首*發


    宋嘉讓與戚氏在前麵,兩人孩子都五個月了,成親也有一年多,感情依舊如膠似漆,看著大哥大嫂那粘不開的勁兒,宋嘉諾很有眼力的不好與大哥大嫂同行。再看宋嘉言、李睿,說說笑笑大大方方,談的全是外頭的風土人情,兼或一些生意上的事,宋嘉諾不大明白,也不好插嘴。


    宋嘉諾百無聊賴的跟在一畔,抬眼間正看到秦崢靜立街邊,手裏挑著一盞兔子燈,癡癡的望向宋嘉言。


    宋嘉言顯然也看到了秦崢,微微怔忡後,宋嘉言對著秦崢輕輕頜首。正當此時,戴著帷帽的小郡主飛快的撲過來,輕輕的拉住秦崢的手,柔聲道,“相公,見了宋公子、宋姑娘,怎麽不說話呢?”說著,小郡主低頭望向秦崢手裏的兔子燈,笑眯眯的問,“這是送給我的嗎?”


    秦崢並點不給小郡主臉麵,搖頭,“不是。”對宋嘉言點頭致意後,轉身便走。


    小郡主已是氣極,劈手奪過秦崢手裏的兔子燈,努力的保持著儀態,聲音中透出一絲遺憾,“不是給我的啊,真是可惜。”說著,兩手一鬆,兔子燈落地,頓時摔的粉碎,裏麵一截短蠟,滾落地上,火苗一跳,隨之熄滅,隻微微淺煙,消失於上元節的夜空中。


    秦崢眉目淡然,沒有半分動容,道一聲,“不是你的,打碎了,也不是你的。”抬腳走了。


    若不是有張嬤嬤努力扶著小郡主的胳膊,小郡主實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麽樣的事來。眼見秦崢離開,小郡主顧不得與宋家人一爭長短,抬腳追了丈夫去。


    望著秦崢與小郡主離去的背影,宋嘉言淺淺一笑,李睿笑問,“很開心?”


    “是啊,知道她費盡心機把日子過成這樣,我很稱意。”


    自從太後賜婚,秦家與仁德親王府商量定親、成親的日子,以秦崢年紀大為齡安排的急促緊密。秦家這樣的熱絡,小郡主以為秦崢對她,起碼是有些情義的。


    不想,秦崢絕情至此。


    她嫁過來,非但上討秦老太太的歡心,下得奴才奉承,便是對婆婆秦三太太,也是做足了禮數。


    不想,秦崢絕情至此。


    自成親那日洞房之後,秦崢再未踏入新房一步!母親告訴她,隻要她用心的對待秦家人,秦崢終有一日會心軟。如今,秦家人都心軟了。小郡主這樣低首遷就秦崢,上元節時,秦老尚書隱諱的對秦崢道,“今天是上元節,不要再去書房念書了!書是讀不完的,我等著抱重孫。”


    秦老太太在晚飯後笑說,“小時候,阿崢他們上元節都會出去賞燈,你們是新婚夫婦,我沒別的心願,隻盼著你們和樂。年輕人,出去逛逛吧。”郡主到底是貴女,不好得罪的太狠。如今郡主服了軟兒,差不多就算了。日子就是這樣,怎麽不是過呢。如今親都成了,說啥都太晚了。


    秦崢淡淡地,“有些書還沒看完,恕孫兒不能去了。”當下把二老噎的不輕。


    不待親娘秦三太太說話,秦崢行一禮,就去書房了,小郡主勉強笑笑,也回了自己的院裏。


    小郡主可不是白白嫁入秦家這些日子的,秦崢總是在書房起臥休息,小郡主早安排了適當的人瞅著秦崢的行為舉動。秦崢不想與她出門,結果呢?自己偷偷出去!


    這些日子,小郡主倍受冷落,見秦崢出門,就想看他去哪?於是,悄悄命人備了車,尾隨了秦崢而去,結果呢?她看到了什麽!她的丈夫在與宋嘉言眉目傳情!


    此生此世,小郡主平生頭一遭受此奇恥大辱。


    追了秦崢回家,小郡主忍無可忍的暴發出來,怒道,“你不喜歡我,你何必娶我!”


    秦崢淡淡地,“崢是念書之人,不解小郡主喜歡、不喜歡之意,請郡主見諒。崢娶郡主,是依旨行事。”


    小郡主氣的麵色雪雪白,渾身發抖,指著秦崢,“好!好!”


    秦崢根本不願與小郡主爭吵,又去了書房。小郡主砸了滿屋子的擺設物件,正砸的過癮時,聽到簾子一響,小郡主以為是丫環婆子進來,一個茶杯砸過去,怒喝,“滾!”


    秦老太太“唉喲”一聲,小郡主臉色一白,就見秦老太太一人站在門口,捂著額角的指縫間流出殷紅的血來。秦老太太畢竟年紀大了,乍然挨了這一下子,立刻腦袋發懵,支持不住,身子一軟就摔到了地上。


    “老太太、老太太……”小郡主自知闖了大禍,連忙喚了丫環婆子的進來,又命去請太醫過來。


    哪怕是郡主之身,一茶盅砸破太婆婆的頭,這事兒做的,也過了。


    景惠長公主的跋扈之名,終於後繼有人。


    秦家對外齊口否認,堅持說秦老太太是自己摔的,半句不提小郡主的不是。仁德親王與李王妃去瞧了秦老太太兩遭,令小郡主給秦老太太賠禮道歉。


    這事,也隻得這樣過去罷了。倒是方太後聽說後,私下點了李王妃兩句,“咱們家的女孩兒,很該學一學端睿的端莊大方,怎麽珠兒倒學起景惠來了?你教導她一二,雖是郡主之尊,大麵兒的規矩也不能差。”


    李王妃有苦說不出。


    把太婆婆砸得滿頭血,小郡主自己也嚇壞了,李王妃去瞧女兒時,小郡主雙眼紅腫、滿麵淚痕、小臉兒雪白,拉著母親的袖子哭成個淚人兒,“是秦崢,是秦崢設的圈套。是他派人請老太太來的,我不是有心的。”她就是再傻,也不會對太婆婆動手啊。秦崢知曉她在發火,私下請了老太太過來勸她。老太太不想在下人麵前勸孫媳婦,就沒令婆子丫環通報,而小郡主,誤以為秦老太太是不懂規矩的下人,一時不慎,傷了秦老太太。如今,她便是滿身的嘴都說不清了。


    秦崢,實在太狠!


    看女兒這幅模樣,李王妃心疼的心都碎了。


    偏偏風頭之上,不好接了女兒回家,李王妃隻得命女兒暫安幾日。好在秦家也不敢虧待慢怠女兒,但,此刻再說起這樁親事來,李王妃實在悔的腸子都青了。


    宋嘉言對李睿感歎,“覺著自己變得壞了,看到秦家人倒黴,我竟然很稱意。”


    李睿笑著倒盞茶遞給宋嘉言,“人之常情。我也高興。”他與秦崢認識的時間不短,但是,他與宋嘉言更加脾性相投。


    二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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