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衣離出了碧蒼城便急急往山上趕,看見寨中眾人無事,便放下心來。隨手扯住急急忙忙的小圓,“怎麽了,這麽急?”


    小圓一見是血衣離,忙道:“離姑娘,你搶回來的壓寨相公不見了。”小圓邊說邊急得跺腳,說話都含著哭腔。好不容易寨主有了個伴,現在卻不見了,不能不急啊!


    血衣離自動忽略了壓寨相公這幾個字,燕木頭不見了?這樣也好,估計是發現了毒婆婆蹤跡將其引走了吧。他是個捕頭,雖說自己這個寨主才剛剛帶人打劫過他,依他的個性,也不會坐視不管的。罷了,自己再出去找他一趟吧。


    蒼翠的林木掩映間,一抹青衫身影快速移動中,沒有發出絲毫聲響。緊隨其後的,有一位身材佝僂的老婆婆。憑著自己製作的尋人香,隻要帶著尋香蝶。十日之內,就算是天涯海角,她照樣能夠找到燕追雲。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一道猙獰的傷口深可見骨,有汩汩的血液流出。“燕追雲,等我找到你,一定將你碎屍再喂我的毒蠍子!”毒婆婆恨恨的道。


    毒婆婆跟著尋香蝶不緊不慢地走著,她已經隱約看見了那道青衫身影。她獰笑著加快腳步,卻聽得周遭的腳步聲多了起來。糟了,定是神捕門的援兵來了。如今的她已身受重傷,毒藥也所剩無幾,再這樣下去,一定得死了。可是,就這麽死了還真是不甘心啊,燕追雲都還活得好好的。


    燕追雲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麽東西能夠讓毒婆婆追蹤,所以,他在寨中待了一段時間之後就出來了。讓她以為自己已經走投無路,盲目逃竄,也免得寨中眾人受她的毒手。自己配她玩著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滿足她戲耍獵物的心理。再一方麵,拖延時間等待血衣離將援兵帶回。


    聽得身後的聲響,他知道援兵和敵人已經在附近了。


    “神捕燕追雲,素來以懲惡揚善為己任。隻是不知道,那寨中因你而死的幾百口人,死後會不會找你報仇啊?”毒婆婆蒼老沙啞的聲音傳來,“對了,還有那位妖嬈的紅衣美人。那般年輕,真是可惜了。”


    毒婆婆隨意的走著,“燕追雲,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毒婆婆在江湖上行走這麽多年,誰不知道我擅長使毒。在你臨死前就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其實我的血液也是劇毒。藏鋒傷了我,也沾上了我的毒血。那位姑娘可是替你清洗了藏鋒,現在應該已經毒入骨髓了吧。”


    燕追雲心裏一驚,確實聽聞毒婆婆渾身帶毒。難道......,燕追雲索性自己站了出去。“你說你的血液有毒?”


    “沒錯,如果想要解藥就掩護我離開,到時我自會將解藥交給你,讓你救你的小情人。”毒婆婆一臉篤定的說道,說完轉身就走。


    燕追雲想到那笑得明媚的女子,不似一般女子的大膽舉止,她認真上藥時要長長的羽睫撲閃撲閃看得人心中些微的癢。她真的中毒了嗎?她真的會死嗎?想到這裏,燕追雲無意識的往毒婆婆的方向走了幾步。


    他已經聽到了兄弟們與毒婆婆的交手聲,燕追雲費力扯出一抹笑容。果然,毒婆婆就是騙他的,為的就是將他引到這個地方中她的陷阱。全身已經麻痹不能動,朦朧中看到一絲紅影朝他而來。


    “不要......過來,有......毒。”燕追雲喃喃出聲,然後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咦,果然倒下了啊。”這個書生一樣的捕頭,木頭一樣的捕頭啊,這麽容易中暗算到底是怎麽抓到那麽多犯人的?還從不用信號彈?血衣離好笑的搖搖頭,“喂,過來幾個人啊?你們的第一神捕被毒婆婆毒倒啦!”


    話音剛落,幾個黑衣男子就出現在了血衣離的身邊,幾個起落,便......額......倒地不起了。血衣離踱步走到了他們身邊,不理會他們殺人的目光,將燕追雲扛起。“多謝啦,你們把毒婆婆設在這裏的毒消耗完了,我這才有機會過來救你們的大神捕。待他醒來,我會好好和他說的。”


    血衣離走了幾步,回頭對他們說道:“你們放心吧,這毒隻對受傷之人致命,你們大概全身僵硬個兩三個時辰便可以動了。”


    這什麽女人?還說不是血衣離,這麽心狠手辣,騙人去消耗毒氣!這是幾位中毒仁兄真是恨得牙癢癢。


    這次碧蒼城的神捕門據點的捕頭出動了大半,總算是將毒婆婆拿住了。而血衣離以燕追雲中毒,解毒刻不容緩的說辭將燕追雲留在了山上。羅子凡親自押送毒婆婆離開,其餘人等則抬著幾個硬木頭一樣的兄弟跟著下山了。


    此時,山寨中。


    “離姑娘,這壓寨相公是怎麽了?才出去一會兒的功夫就變成這樣了?他不會有事吧?”小圓把熱水放好,捏著帕子對血衣離一連聲詢問。還沒等血衣離回答,她又自顧自的開口了。“離姑娘你不用擔心,就算真的有事也沒關係的。天下男子何其多,姑娘你美貌沒的說,一個死了還有很多。”


    聽著這打油詩一樣的勸詞,血衣離真是哭笑不得。


    “好啦,他不會死的。”毒婆婆被抓的時候她看了一眼,真是又虛弱又憔悴,也不知道被燕追雲追捕了多久才變成這個德性。但凡使毒高手,身上肯定藏了不少毒。在對敵之時,首先使用最容易致命的毒藥。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隻能用那些不怎麽致命的毒藥逃脫。燕追雲中的,應該是血解。受傷之人中招,傷處的傷口不會凝結,之後會大量失血而死。


    這毒好生厲害,才過一會兒,燕追雲已經猶如一個血人,看得嚇人得緊。“離......離姑娘,你看壓寨相公他流了這麽多血,真的不會死嗎?”


    “小圓,你先出去,我幫他把毒逼出來。”隻是在毒全部逼出來之前,他可不要先失血而死了的好。要不然,她可就白費功夫了。


    碧蒼城,神捕門據點。


    羅子凡將毒婆婆關了起來,並安置好了中毒的幾位弟兄。“霽月公子,他們的情況如何?”


    南霽月收回搭在他們脈間的手,微微偏頭。宣白哦了一聲,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不悅的撇嘴道:“喏,這是我家公子親自煉製的解毒丹。”


    羅子凡臉色有些不好看,一個半大孩子也敢給他擺臉色看。奈何此次請南霽月來是有求於人,隻得當做沒有聽出宣白話中的不滿。將瓷瓶交給手下的人,讓他們喂幾人服下。


    南霽月笑得溫和俊雅,昏暗的室內都亮堂了幾分。“門主放心,這幾位捕頭身子並無大礙。再過半個時辰,他們就會醒來。”


    南霽月站起身,朝羅子凡深深施了一禮。羅子凡有些驚疑,卻並不推拒。


    南霽月之所以受江湖之人的敬重,除了他出神入化的武功以及有君子之風之外,還有一手活死人肉白骨的醫術。這次他將南霽月請來,就是醫治他的陳年舊疾。鮮少有人能擔得起如此大禮,南霽月這般舉動,也不知道意欲何為。


    羅子凡倒是沒想過他當不當得起南霽月的大禮,當了這麽多年的神捕門門主,他還是有些自命不凡的。


    “羅門主,在下有個不情之請,我希望能夠見一麵毒婆婆。”南霽月優雅起身,即使行禮也依舊不損他半分的尊貴氣質。


    見毒婆婆,莫非他們以前認識?羅子凡有些猶豫。毒婆婆是重犯,其實在十年前就進了神捕門的牢獄。隻是,七年之前讓她逃了出來。毒婆婆自從逃出之後就很低調,所以費了很大的功夫才尋到她的行蹤。若是再出現一次意外,神捕門就真的失去威信了。


    “羅門主不必緊張,我與毒婆婆並非舊識。見她也不過是想從她身上取一個毒藥方子,可以以毒攻毒,醫治門主身上的頑疾。”南霽月清俊萬分的容顏染上了些許的醫者慈悲之心,宛若悲天憫人的佛。一下子,神捕門眾人都覺得有些臉熱,不敢直視南霽月的眼眸。


    “霽月公子,請。”


    燕追雲不知道自己暈了多久,醒來時眼前一片漆黑。眼睛適應了許久,借助窗外微弱的月光,看清了眼前的情景。這個屋子,是之前血衣離帶他來的屋子。燕追雲挪動了一下身子,敏感的察覺到他的身旁躺了一具溫熱的身子。


    他轉頭一看,女子清淺的呼吸噴灑在他臉上,白皙的臉頰帶著淡淡的粉色,紅潤飽滿的唇微微張開。燕追雲下意識的吞了吞口水,待他意識到這一點後身子猛的一挺下了床,臉色爆紅。“你......你怎麽在我床上!”


    血衣離扭了扭脖子,被吵醒了有些不滿,她拿眼睨著他,“這是我的床,鳩占鵲巢的可是你。還有,你擺出這一副受辱的模樣給誰看呢?我又沒有對你做什麽?還是,你潛意識裏希望我們發生了什麽,嗯?”


    明明清淡的嗓音,可燕追雲卻無端的聽出了一絲綺麗。尤其那上揚的尾音,像一隻小勾子,直勾得人心顫。抬頭對上她帶有朦朧睡意的眼,他一時之間呆住了。


    血衣離從被窩裏鑽出來,燕追雲趕忙轉身,徒留一雙紅紅的耳朵。該死的,是月色變亮了還是自己眼力提升了,那不經意瞥到的白皙肌膚好像泛著瑩潤的光澤。該死的,怎麽看得這麽清楚!


    哎呀,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會害羞的男子,真是太有趣了。血衣離下了床,“好了,你去睡吧,我出去走走。對了,你的毒可是我費了好大的勁才解的。這次你就放過我吧,別抓我了。”


    血衣離往寨外走去,從山頂可以看到碧蒼城中的瑩瑩燈火,溫暖而又平靜。夜晚的碧蒼山很安靜,帶著水汽的濃霧升騰起來,有些泛冷。


    山腳,一名白衣男子披著黑色披風遙望著山頂。身後一名俊秀小童提著一個小包袱,也不知裝的是些什麽。


    “公子,要上山去見離姑娘嗎?”宣白道。


    南霽月摩挲著腰間玉笛的穗子,仰首看了看漫天的星光。一輪明月高掛,天幕顯現出一種暗藍的色澤。這樣的風景,她是極喜愛的。“不了,她現在怕是不想見到我。”


    南霽月轉身往回走,暗夜中他就是那一抹最獨特的身影。“宣白,事情都辦好了?”


    宣白往後看了一眼,發了一個信號。“是的公子,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想必很快就會有成果。”


    ……


    碧蒼城城東,一處占地頗廣的宅院中。一位溫柔的美婦人懷中抱著五六歲大的男童柔聲哄著,一旁的中年男子一臉寵溺的看著二人。男童長得肉嘟嘟的,皮膚白皙,可愛得像是年畫上的小娃娃。他嘟著嘴,一臉的不高興。“娘,姐姐都好久沒回來了。她明明說過要帶棠兒出去玩的,姐姐說話不算數。”


    美婦人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棠兒乖,姐姐很快就會回來了。乖乖睡覺哈。”


    “是啊,你姐姐過幾天就回來了。但是如果你不乖呢,爹爹就叫離兒不帶你出去。”中年男子幫腔道。


    “哼!”肉嘟嘟的小童子小大人般兩手叉腰,“娘親和爹爹合起夥來騙棠兒,這話你們說了好多遍了。其實,爹爹和娘親也不知道姐姐在哪裏吧。”說到這裏,小童子得意一笑。“姐姐跟棠兒說過,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要隨意答應。因為,這樣會惹人傷心的。你們看棠兒就不會胡亂答應,爹爹娘親還比不上棠兒呢。”


    看著小童清澈的雙眸,聽著他稚嫩的嗓音,美婦人突地落下淚來。也許,他自己都不明白講出來的話是什麽意思,隻是照著姐姐的話講。殊不知,這樣的道理,天下少有人能懂。她當初不就是輕信了那人的承諾,才導致那樣的下場嗎?說到底,自己又何嚐沒有錯。


    看見親愛的娘親流眼淚,小童一下就快哭出來了,抬起小手胡亂幫她擦眼淚。“娘親,娘親,對不起。是棠兒錯了。”


    “娘親沒事,是棠兒說得對,娘親很開心。”美婦人將小童抱起,而中年男子則一把將他們二人摟入懷中。“辛兒,別哭,我們現在不是很好嘛?我還要感謝他呢,帶給我這麽好的一個娘子和女兒。”


    碧蒼山的山寨中,天色已蒙蒙亮。一聲聲的爭吵聲吵得人心煩,血衣離蒙頭繼續睡。昨日看景看得有些晚了,半個時辰前才剛剛睡下。朦朧中爭吵聲越來越模糊,終於又睡了過去。


    “離姑娘,離姑娘……”


    血衣離掀起沉重的眼皮,“怎麽了?”聲音虛弱沙啞,小圓麻利的給她倒了一杯水。


    見許多人圍在自己身邊,手背貼上額頭。嗬,果然,血衣離一陣苦笑。咬牙暗恨,真是小肚雞腸的小人,不就是稍微破壞了一下他的計劃嗎?至於這樣黑心腸的報複嗎?


    “離姑娘,沒事吧?要不然小圓去請霽月公子來看看,他今日在碧蒼城中坐堂看診呢。”小圓一臉擔憂,寨主每次的病症都來得突然。她記得,寨主是偶爾喝酒之後才會犯病啊,這次好像很特殊的樣子。


    請他來?指不定怎麽坑她,她才不要找他來。這次,本來就是那個黑心肝的家夥搞得鬼,自己才不要自投羅網。“不用了,躺幾天就好了。這個病最多就是難受幾天罷了,不妨事。”


    “可是......已經有人去請了,這會兒,估計已經快到了。”小圓訕訕的道,狠狠的瞪了一眼燕追雲。


    今日一大早,她發現寨主的病症又犯了。這個病症,隻有霽月公子的獨門秘藥才能治。寨主未醒,她不能自作主張。正好遇見了壓寨相公身邊的那個褐衣小童,於是二人就為要不要下山去請霽月公子而吵了起來。最後,還是燕追雲派了褐衣小童下山,隻道如果怪罪他一力承擔。


    “我的神捕大人,你是不是該下山了?這樣吧,我送你下山。”血衣離努力用昏昏沉沉的腦子想出了一出三十六計的上策,就是走。轉身吩咐小圓,“等他們來了,就說我已經走了,讓他們回去。”決不能見到那個偽君子,不然又要虧大了。血衣離一把揪住燕追雲的胳膊,踉踉蹌蹌的往山下走。


    血衣離沒什麽力氣,大半個身子都靠在燕追雲的身上。她的肌膚很柔軟,生病的樣子沒有了肆意張揚,反而十分的,可愛。燕追雲扶住她的小細胳膊,“你為什麽不願意讓霽月公子醫治你,難道你們,有仇?”


    他不好說血衣離到底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惹到了霽月公子,雖然知道眼前這個女子就是一個嗜血成性的人,可他始終狠不下心來將現在這個虛弱惹人憐惜的女子抓住。


    下山很快,至少在燕追雲看來是這樣。血衣離身子越來越冷,有些控製不住的往他懷裏鑽。女子馨香的氣息縈繞,燕追雲隻覺得口幹舌燥起來。近了,越來越近,近得能看到她臉上細小的絨毛。這唇紅豔豔的,不知道是什麽味道的。


    “追雲公子可真是好興致,趁著姑娘神誌不清就做出禽獸之舉,好像不是大名鼎鼎公正不阿的神捕大人會做出的事吧?”南霽月眼眸漆黑,似濃重的墨一樣翻騰。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真是沒救了。她以為每個男人都能像他一樣麵對這樣的容色也能秉持君子之風嗎?


    南霽月嘲諷的話語將燕追雲驚醒,臉熱萬分。“霽月公子,既然碰上了,請你幫衣離診治。”


    衣離?南霽月眸色一沉,“我同你們一起下山吧。”


    南霽月說什麽也不肯現在幫她診治,燕追雲無法,隻得按原定計劃下山。


    城門口,血衣離稍微清醒了一會兒。“偽君子,你可真是了解我。我明明換了一條小路下山,這也能碰上你。”


    南霽月伸手掐了掐她的臉,然後,收手,麵上一派光風霽月。就好似,剛剛做了那樣的事情的人不是他一樣。“離兒,我與你相交多年,你的秉性我自是了解。就像,你了解我一樣。”江湖中人人人皆稱讚他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唯有她,一直偽君子偽君子的叫了。


    “燕木頭,那麽就此拜別了,我先走了。”血衣離邁步朝城中走去,懶得理他們。


    燕追雲看著那娉婷身影,忽地一股氣從胸中洶湧而出。這股氣,他不吐不快。“衣離,和我一起去高狄!”


    神捕門的第一神捕燕追雲,與血衣離、南霽月二人齊名的北追雲,剛正不阿,以抓捕惡人為己任。對著傳言中嗜殺成性的紅衣女子這樣說道,和他一起去高狄。這是,將自己身為神捕的身份拋棄,包庇她,與她在一起。


    血衣離心中一陣酸澀,麵頰一涼,她這是,哭了麽?南霽月不知什麽時候離開了,身後的燕追雲等在原地執著的等待答案。


    血衣離身子一頓,終是沒有回答,踏入熱鬧的人流中,轉眼就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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