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李格非：白菜被拱了！孫武遺策
滿朝奸臣，你讓朕怎麽當千古一帝 作者：刁民竟敢害朕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今晚最重要的事就是祭月，然而最不重要的也是祭月。</p>
無論宮裏宮外都是如此。</p>
百姓們心不在焉地祭完月亮，隨後就趕緊跨出家門，參與進中秋這個不眠之夜。</p>
宮裏也是如此。</p>
宮中祭月的地點就在皇城，妃嬪們跟隨禮部眾多官員的引導和指點，祭完月亮之後，就在宮人的指引下，急匆匆地向著朱雀門城門樓方向而去。</p>
而中秋之夜的加班狗們，也就是禮部祠祭司的一眾官員，也得以解脫出來，來到京城中陪著家人逛街。</p>
苦逼的李格非就是如此。</p>
這幾日他既要忙著和王莽辯論，手上的工作還不能停，得準備祭月之禮，忙碌了這麽多天下來，肉眼可見地都憔悴了不少。</p>
“老爺。”</p>
李王氏扶著李格非的胳膊，心疼地望著自家丈夫：“你去了禮部，還不如原先在太學裏教書呢！最起碼不用整天如此，累死累活的。”</p>
周夫人更心疼地望著他：“姐夫，你可要注意休息啊……”</p>
李格非白擺了擺手，雖然形容有幾分憔悴，可他的眼睛卻異常明亮。</p>
“去了禮部，確實學到了很多東西。”</p>
他笑著安慰兩人：“禮部大宗伯學識淵博，君子之風謙謙，從他那學到了很多知識，這在國子監可比不了。”</p>
李清照一席白綢長袖蓮花襦裙，外披一件澹綠色輕紗荷葉褙子，如雲秀發在腦後紮成兩個小巧的丸子，靈巧中帶著可愛和俏皮，在一旁掩著嘴偷笑道：“爹爹，我看你是和人家杠上了吧？”</p>
“最近你老是去書房裏翻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古禮，昨天我還見你看的眼珠都紅了，也不注意休息。”</p>
“這叫學術之辯。”李格非鄭重地對自家閨女解釋道：“為父為了駁倒王宗伯，自然要多讀書，更深刻地了解古禮才行。”</p>
“你還辯什麽。”</p>
李王氏見他這副樣子就有些心疼：“人家可是大宗伯，是你的上司！”</p>
“你要是把他駁倒了，人家給你穿小鞋怎麽辦？”</p>
“怎麽能這麽說？”</p>
李格非有些不滿地道：“王宗伯豈是那樣的人？就算我辯倒了他，他也不會挾私報複的！”</p>
“你就是人家肚子裏的蟲兒……”李王氏翻了個白眼，美婦人的風情一覽無遺。</p>
不遠處，李乾側頭打量著呂布，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胳膊，提醒道：“收收你的哈喇子。”</p>
“啊？”呂布這才回過神來，嘿嘿地撓頭笑著：“老爺，我……”</p>
另一邊，李格非本來還在和老婆女兒解釋什麽學術之辯不算爭執的事兒，突然聽到一旁傳來一道驚呼。</p>
周磊指著遠處幾人，又驚又怕地道：“這不是那天打人的那幾個人嗎？”</p>
幾人齊齊望去，李王氏、李清照她們麵上隱隱閃過一抹懼色，任誰見了呂布那恐怖的身手，都會留下很深刻的印象。</p>
這次一看，不僅有呂布，還多了一個和他同樣身材的壯漢，想必武功也低不到哪裏去吧？這不怕行麽？</p>
但另一邊，李格非完全就是傻眼了。</p>
李乾也察覺到了那邊幾人的目光，無奈一笑。</p>
其實他本來是想各看各的，但如今被發現了，就不能裝沒看見了，要不然也太尷尬了。</p>
“李郎中，好巧啊。”李乾笑著走了過去，老太監、邢道榮和呂布跟在他身後。</p>
“老爺……”李王氏悄悄扯了扯李格非的袖子，似乎在問咱們要不要趕緊走。</p>
李格非苦笑一聲，走得了嗎？</p>
李乾早就觀察著李格非的動作，見他欲要躬身行禮，急忙開口道：“李郎中，今天中秋佳節，咱們就不用文縐縐的了。”</p>
李格非的身子一僵，這才回想起來，皇帝陛下的叮囑，不能泄露他的身份。</p>
這要是在鬧市上行了禮，大家知道皇帝在這，還不馬上炸了鍋？</p>
“爹爹，你何時認識的他？”李清照好奇地望著李格非，悄聲問道。</p>
“認識不久……”</p>
李格非嘴裏發苦，回了這麽一句後，就急忙迎了上前去。</p>
李乾卻已經來到近前，笑著對幾人解釋道：“我和李郎中是同僚，都在皇城裏做事。”</p>
“上次的京兆府衙門的事兒，讓諸位受驚了，實在不好意思。”</p>
“何需如此？”</p>
李格非嚇了一跳，沒想到皇帝陛下竟然還道歉了：“這位……李大人，上次本來就是一場誤會，實在不必如此。”</p>
在禮部的這些日子裏，他幾乎天天和王莽一起討論，每次都有進步。</p>
雖身體受累，然精神快活，這對於追求學問的人來說，是莫大的滿足。</p>
現在若再讓李格非離開禮部，他已經開始有些不舍了，所以現在的態度才這麽奇怪。</p>
李乾自然不知道他心裏的想法，還在和他打聽著宮裏的情況：“李司官，如今宮裏祭月完事兒了嗎？”</p>
“典禮已經進行完了，後妃娘娘們也都去了朱雀城門樓，所以下官和同僚們也都下了衙……”李格非跟著李乾一邊往前走，一邊緩緩解釋道。</p>
呂布羊裝警戒周圍，但走著走著就向周夫人身邊靠了靠，看樣子是想尋機搭訕。</p>
另一邊的李王氏、李清照幾人也跟在李乾身後，望著李格非的表現，目中滿是不解之色。</p>
李格非談到王宗伯的時候，都十分從容，可為何唯獨見了這個年輕人，就如此……謹慎小心呢？</p>
難不成他的官職比禮部尚書還大？</p>
這個念頭一出，幾人都嚇了一跳。</p>
禮部尚書都已經是正二品的官兒了，要是比這還大，那得是什麽人？</p>
應該不是這樣，大乾哪有這麽年輕的高官？他大概是什麽禮部的官員，或者是門下省的給事中等官員。</p>
這類的官兒品級不高，但權勢卻極重，喜歡擺官架子……李王氏在心中不斷猜測著。</p>
而另一邊的李清照則好奇地打量著同她爹說笑的李乾。</p>
李乾也注意到了她試探的小眼神，下意識便起了心思，想欺負欺負這個未來的大詞人，故作惡狠狠地道：“看什麽看？”</p>
李清照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急忙躲到李格非身後。</p>
等回過神後才意識到自己的窘態，俏臉一紅，忍不住探出頭道：“我才沒看你。”</p>
李格非臉色一僵，既舍不得訓斥自家閨女失禮，又不敢同李乾失禮，夾在中間說什麽也不是。</p>
李乾望著李清照這副嬌俏的小模樣，一時來了興趣，笑著問她：“你近來有沒有寫過什麽詩詞？拿出來給我欣賞欣賞如何？”</p>
前世的大詞人李清照，少女時期便已經名躁一時了。</p>
她最早期的作品應當是那首《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但最初沒有外傳，一直在閨中寫，直到寫到一首《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李清照的作品才開始漸漸外傳。</p>
而這首詞也順理成章地成了她早期的代表作，讓她名噪當時的京城。</p>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p>
但現在李乾在京城裏逛了這麽久，卻從未聽說過這位大詞人的事，顯然是她的詞還沒傳出來。</p>
“你怎麽知道？”李清照秀口微張，吃驚地望著李乾。</p>
她自己寫詞的事，可是沒告訴過任何人的。</p>
“真的嗎？”李格非也忘了別的，回過神震驚的望著自家閨女，竟然真有此事。</p>
“啊呀，你何時也寫了詞？快讓娘看看。”李王氏也興奮地拉著李清照的手，頗有種“我家閨女長大了”的開心感。</p>
周夫人和周磊也驚訝地望著她，湊過去詢問。</p>
這讓差點找到搭訕機會的呂布笑臉一僵。</p>
“我……”</p>
李清照小臉通紅地看著自家爹娘、小姨，又咬牙切齒地望了李乾一眼，借他轉移話題道：“你是如何知道的？”</p>
在建立起自信之前，作者對自己的作品都有羞澀的不忍直視感，這也是李清照一直藏著掖著的原因。</p>
尤其讓最親近的親人知道了，就像社會性死亡一樣，讓她很放不開。</p>
“哈哈。”</p>
李乾突然發現欺負這個大詞人很有成就感，得意地道：“自然是算到的。”</p>
“李司官沒和你說過嗎？我可是能掐會算，什麽事兒都逃不過我的法眼。”</p>
“你莫非是在欽天監上衙？如此神神道道的？”</p>
李清照卻是記住了他……或者說是記恨上了他：“你既然這麽厲害，能不能算到我寫的是什麽？”</p>
李格非卻嚇了一跳，沒想到皇帝陛下竟然被當成了欽天監那些看星星的。</p>
隻不過李乾卻沒給他說話的機會，而是笑眯眯地望著李清照：“我這神算特別靈，要是算中了，可是要收錢的。”</p>
李清照一聽要錢，下意識就望向了自家老爹，但李格非也不知該怎麽說。</p>
是就這樣配合皇帝陛下呢？還是說不給錢呢？</p>
李格非有些猶豫，從內心來說，他其實也挺想知道，閨女究竟寫了什麽詞……</p>
李清照見親爹支支吾吾不說話，又轉頭氣鼓鼓地望著李乾：“你要多少錢？要是你算不出來，你也要如數給我。”</p>
李乾一樂，笑著道：“不要多少錢，但我可以算出一首來，讓你長長見識。算出來之後，今天晚上我想吃什麽，你就得幫我付錢。”</p>
李清照卻眼前一亮，仰著白淨的俏臉，嬌聲道：“那要是你一首也算不出來，我想吃什麽，你也得幫我付錢。”</p>
她自己寫的詞可從來沒外傳過，就連父母也不知道，由此可見小姑娘的保密工作做的多好，多有自信。</p>
李王氏一臉擔憂地望著自家閨女，李格非也苦著臉，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p>
“李大人……”</p>
“放心，我不會買太貴的東西。”李乾擺了擺手，讓他放心。</p>
“我要是贏了，肯定買很貴的東西。”</p>
李清照卻不領情，望著李乾準備看他的笑話：“你現在可以算了嗎？要不要借一借神婆的戲台子，上去跳一跳？”</p>
前方就有個跳大神的，不少人圍著那幾個神婆、神漢叫好，往盆裏扔銅錢。</p>
幫李乾拿著一堆吃食的老太監臉色一黑，下意識就想出聲嗬斥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p>
但李乾卻預知般地擺了擺手，笑著道：“我現在已經算出來了，你要我當街說出來嗎？”</p>
“我……”</p>
李清照望著他自信的模樣，不知為何卻突然有幾分心慌。</p>
難不成他真知道？</p>
李乾笑嗬嗬地望著她的小模樣，自信地道：“方才我已經算出來，你填過一首《如夢令》。”</p>
“你……”</p>
李清照語塞，下意識便退了半步。</p>
周圍人都愣住了，難不成真說中了？</p>
回過神的李清照急忙再次上前一步，高聲道：“如夢令多的是了，你知道我寫的哪一首嗎？”</p>
李乾笑嗬嗬地望著她：“自然知道，但你真的要我在大街上念出來嗎？”</p>
“你……不要！”</p>
李清照小腦袋搖的如撥浪鼓一般，嬌聲辯解道：“你寫在紙上給我，我看看你算的對不對。”</p>
“好。”李乾笑著點點頭。</p>
然而幾人已經走到了這條街的深處，這邊華燈繽紛，喧嘩熱鬧，然而唯獨就是沒有紙筆這種稀罕東西。</p>
老太監在周圍轉了一大圈，也沒找到一個。</p>
“不用這麽麻煩了，你過來。”李乾對李清照擺了擺手。</p>
“啊？”少女一愣，還沒明白什麽意思。</p>
但李乾已經抓著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身邊，附耳道：“我這樣告訴你，你等會兒可別賴賬。”</p>
“啊？”</p>
李清照身子一僵，李乾口中的溫熱氣息衝擊到耳邊，讓她晶瑩的耳朵通紅，感觸好似敏銳了一百倍，側臉的毫毛都豎起來。</p>
一股陌生的男子氣息衝入鼻腔，尤其好聞，讓少女頗為不適應，俏麵微紅，下意識就想退開。</p>
可又怕李乾高聲念出她的詞，萬一他真猜對了，那不就壞了？</p>
便隻能僵著身子，站在這聽著。</p>
“你聽好了這首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李乾悄聲念著那首簡短的、流傳千古的詞。</p>
另一邊，李格非目中帶著哀色，幽幽一歎，欲言又止。</p>
但李王氏卻望著這一幕，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麽，上下打量著李乾，眼神變得微妙起來。</p>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p>
短短時間，李乾已經念完這首小詞，後退半步笑眯眯地望著李清照。</p>
其實從聽到第一句起，李清照心裏就開始亂哄哄的了，連後麵他說的是什麽都沒聽清。</p>
如今他後退一步，這種溫厚的男子氣息離去，竟讓李清照下意識覺得若有所失。</p>
少女的心思就是如此多變，方才還氣的咬牙切齒，如今竟然卻生出了一絲舍不得。</p>
其實不隻是她，李乾也有近似的感覺。</p>
方才湊到少女身邊，鼻尖有種若有若無的澹澹香氣傳來，讓他心跳也稍稍快了半拍。</p>
隻不過李乾作為老手，自然不會如她這麽緊張。</p>
“我算對了嗎？”李卿望著李清照，臉上的微笑很難再回到方才的澹然。</p>
李清照這才一驚，回過神後發現所有人都在眼睜睜地望著她，臉上登時紅了。</p>
“對……算對了。”</p>
她快步跑回到李格非身後，垂下臻首悶悶地道。</p>
“這……”</p>
李格非震驚地張大了嘴巴，同時心中又莫名酸溜溜的。</p>
自家閨女寫的詞，自己不知道，竟被別人知道了。</p>
這種感覺頗似種了十幾年、水靈靈一顆的小白菜，馬上就要被別人拱走了……</p>
李乾笑眯眯地望著李格非：“李司官，女債父償，看來今晚要讓你破費了。”</p>
李格非幽幽歎了口氣，心疼地道：“李大人，下官……下官願賭服輸，您想買什麽，就直接說好了。”</p>
其實他不是心疼錢，而是心疼自家的白菜……不，是閨女。</p>
客觀上講，皇帝陛下對他的後妃很不錯，甚至中秋節還讓她們去朱雀城門樓上觀燈。</p>
曆數大乾過往的皇帝，這種行為都能排的上號。</p>
可李格非對女兒從來都是捧在手心兒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自然不願意讓她去後宮裏受苦。</p>
見親爹要代替自己受過，李清照麵上一緊，馬上又要站出來，可李王氏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拉了回去，攬住自家女兒，悄咪咪地說私話，問的李清照俏麵通紅，也不知她在打聽什麽……</p>
眾人在人潮中穿行，李乾看到什麽想吃的，就買一點。</p>
“這個，還有這個。”</p>
李乾指著攤販桌上的炸圓子：“魚肉餡的和羊肉餡的，各來兩個就行，再加上旁邊那幾個。”</p>
“好嘞！這位客官！”小販笑嗬嗬地幫李乾包好，遞過來：“承惠八十文。”</p>
李乾自己沒接，一旁的老太監則走上去接過了油紙包，李格非則掏出荷包來付錢。</p>
之後一行人繼續向前走，但老太監接過的吃食，他自己總要先吃上一個，隨後才遞給李乾。</p>
李格非自然能隱隱猜到幾分原因，但這種情形被李王氏等人看在眼裏，又感覺頗為奇怪。</p>
哪有仆人偷吃主人東西的？</p>
隻不過李乾自己都麵色如常，沒說什麽，她們作為外人自然也不好多說，隻是看老太監的眼神頗有些怪異。</p>
他可真是大膽啊……</p>
一行人在大街上逛著，李乾一會兒買點吃的，一會兒又去看摔跤，看雜技，玩投壺，不亦樂乎。</p>
不過東市乃是京城裏高官顯貴們雲集的場所，即便李乾已經特地避開最富庶、最華貴的那幾條街了，但玩的久了，還是不免會碰到熟人……</p>
就在李乾逛的正來勁兒的時候，人群中突然擠出來一個年輕漢子，對李乾一陣耳語：“老爺，秦相也攜家卷出來逛街了，就在前麵。”</p>
“怎麽是他？”</p>
李乾苦著臉，暗道晦氣。</p>
一般情況下，如秦檜這種大人物是不會出來瞎逛的，而是由他們的夫人、家卷自己出來逛街。</p>
但沒想到今晚秦檜竟然也出來了。</p>
可能是被他老婆強行拉出來的吧……</p>
李乾不無惡意地揣測著這個妻管嚴的窘境。</p>
但無論如何，既然有可能遇到，那就得躲一躲了。</p>
“咱們往回走。”</p>
李乾往嘴裏扔了一塊晶瑩的水晶糕，有些不爽地轉身回頭。</p>
老太監和呂布幾人自無不可，但李清照幾人卻頗為好奇起來。</p>
這位連秦相的公子都敢打，方才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可如今為何要不情不願地往回走呢？</p>
李清照捏著衣袖，湊到了李乾身邊，好奇地問道：“你怎麽往回走？難不成前麵有人讓你怕了？”</p>
李乾嗬嗬地笑道：“我不是怕他，而是怕麻煩。”</p>
李清照撇了撇嘴：“你不是自詡能掐會算嗎？為何方才還要別人來提醒你？”</p>
李乾有些無奈地道：“能掐會算，不代表我要時時刻刻什麽都算，你以為觀星測算天命沒有代價嗎？一天隻能算一次，今天的已經用完了！”</p>
李清照皺了皺可愛的瓊鼻，就這樣盯著李乾的側臉：“你剛才不是算出來的吧？你到底是怎麽知道我寫的詞的？”</p>
李乾有些無奈，他總不能說我在語文課本上看到的吧？</p>
“說算出來的，自然就是算出來的。”</p>
李乾心說我不光能算出你以前寫的詞來，還能算出你以後寫的詞來。</p>
就是說出來怕嚇著你。</p>
李清照顯然是不信的，但無論她怎麽問，李乾就是堅持一點：“算出來的。”</p>
“你想想，你寫的詞給別人看過嗎？”</p>
“嗯……”李清照蹙著好看的眉峰，輕輕搖了搖頭：“沒有。”</p>
連家中的侍女都沒看過。</p>
李乾輕聲笑了笑：“那不就是算出來的？就算我想同別人打聽，也打聽不出來吧？”</p>
李清照卻不願放過他，又問出了心中的另一個疑惑：“為何那天在京兆府衙門外的時候，你就知道我的名字？”</p>
“我之前不認識你吧？”</p>
聽到這話，李格非、老太監等人紛紛豎起了耳朵，他們也很好奇這件事。</p>
前者好奇的是，陛下為何會知道自家閨女的名字？他是從哪知道的？</p>
後者好奇的也差不多，皇帝陛下之前都沒怎麽出宮，為何會知道這麽一個深閨女子，還知道她寫的是什麽詞？</p>
這一點也不合理啊！</p>
“自然也是算出來的。”</p>
李乾從瓷碗中插出一顆軟糯香甜的‘香橙丸子’丟進嘴裏，邊嚼邊含湖地道：“有一天晚上，我夜觀天象，發現文曲星閃爍，預示我大乾有才女降世，便應到了一個叫李清照的女子身上，還讓我知道了你寫的拿幾首詞。”</p>
“所以那天我才能一下認出你來！”</p>
“才女降世？”</p>
李王氏驚愕地張大了嘴巴，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家閨女，就這個不讓人省心的皮閨女，是才女？</p>
李格非卻有些激動，快步來到李乾身邊問道：“李大人，家女真的是才女降世嗎？”</p>
誰家大人聽別人誇自己的子女，智商都要降上那麽兩三分的。</p>
不過還沒等李乾開口，李清照就脆生生地道：“爹爹，你別信他的話。”</p>
“你看他才多大，也就和我差不多！我出生的時候，他估計還在吃奶呢，難不成那時候他就會觀天象？”</p>
李格非一愣，但李乾卻嗬嗬一笑，轉過頭笑望著氣鼓鼓的李清照：“這你就不懂了吧？”</p>
“你可知道星辰離凡間有多遠？單說北鬥星，你此刻看到的星光，並非是此時的光，而是四百年前的星光。”</p>
“光從北鬥星來到凡間，要走四百年方至，是以自今日至四百年之前的光景，都被保留在星空之中，觀天象的造詣越高，就能看得越遠，追朔的時光越久……”</p>
李清照幾人本來還持著懷疑態度，但李乾說的頭頭是道，有理有據，甚至連李清照這個小姑娘刻意刁難的問題都能答出來。</p>
</p>
玉兔當空，群星相伴，暗色夜穹是如此神秘與遙遠。</p>
星空下京城中，行人如潮，但見到呂布和邢道榮這兩尊壯漢，都會下意識繞開他們這群人。</p>
遠處的大姑娘們都遙遙望著一席青衣肅立的李乾，饞的快要流口水……</p>
“人生百年，不過匆匆一瞬。”</p>
李乾負手仰望著神秘的夜空，感慨道：“然而一個人的一生都被凝在星光中，待四百年後，後人仰觀天象，便會見到今日這一幕，見到這今日繁盛的大乾京城，見到活在星光中的我們……”</p>
“四百年後……”</p>
李王氏早已聽的入神，聞言下意識地拉著一旁李格非的手。</p>
若四百年後再被人看到，也好讓人知道，他們兩人是夫妻……</p>
而另一邊李清照在最初的質疑之後，早已被李乾說的雲裏霧裏，聞言忍不住失神地喃喃道：“活在星光裏……”</p>
這種話對於一個少女的殺傷力還是有點大。</p>
李乾笑眯眯地望這個現如今還很稚嫩的大詞人，心說這下應當不會再問了吧？</p>
誰料李清照似乎是感受到了李乾的目光，突然轉過小腦袋來。</p>
兩人目光對視，李乾笑嗬嗬的目光對上了她滿是憧憬的眼神，兩人都是一怔。</p>
李清照俏麵上一紅，剛欲開口，李乾就插了一顆軟糯的香橙丸子，送到她嬌豔的唇邊：“別再問了。”</p>
要是這個好奇寶寶再問下去，李乾真不知該怎麽回她了。</p>
李清照嗅著鼻端傳來的香甜誘人味道，不知為何，就鬼使神差地把這丸子吃了下去。</p>
待李乾拿回竹簽後，俏臉這才騰地一下紅起來。</p>
這……這算什麽？這根竹簽不會是方才他用的那個吧？</p>
李清照做賊心虛般地回首望了一眼，發現爹娘他們都仰頭望著天空，沒注意到方才那一幕，這才悄悄鬆了口氣，一邊狠狠地咬著嘴裏的丸子，一邊恨恨地望著李乾。</p>
李乾幹笑兩聲，方才的舉動好像確實有些不妥。</p>
然而兩人都沒意識到，李格非那顫抖的手，哆嗦的嘴唇，還有老父親那破碎的心……</p>
幾人又走回到街頭，李乾抬頭望了望夜空，如今月已過中天。</p>
“近些日子京官的祿米都縮了水，大家都是緊著褲腰帶過的，我也不繼續占你的便宜了，李司官。”</p>
李乾笑嗬嗬地同幾人告別：“今天就先到這裏吧，我要回家了。”</p>
“李大人……”</p>
李格非拱了拱手，有心要客氣一下，說一句以後多走動。</p>
但渾身上下每根汗毛都在抗拒著這句話，最後他隻得強笑著道：“李大人路上注意安全。”</p>
李乾對身後擺了擺手，便帶著呂布幾人向宮城的方向走去。</p>
呂布卻忍不住連連回頭，今晚他一直在找機會，可所有人的目光一直都放在李乾身上，就連周夫人也對那套“星辰”之說目泛異彩。</p>
所以他一直沒找著機會。</p>
“別看了，快走吧。”</p>
李乾無奈勸道，他真懷疑這個呂布是不是被曹操附了體，這麽喜歡人家老婆。</p>
“唉~”</p>
呂布歎了口氣，還有幾分失落，轉回頭來道：“老爺，要不你們先回去，我把邢老弟送回家吧。”</p>
“你要做什麽？”</p>
邢道榮立即警覺起來：“我自己認路！”</p>
“不，你不認路……”呂布幫他糾正道。</p>
“老爺，你給我做主啊！”</p>
邢道榮繞過呂布，跑到李乾旁邊哭訴道：“他明明說今天不治病……”</p>
李乾見他一個壯漢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也忍不住心生憐憫，望向呂布：“要不……今天就算了吧？”</p>
“好吧。”</p>
呂布無奈地點點頭：“既然老爺都發話了，那今晚你就自己回去吧。”</p>
邢道榮立刻由哭轉笑，開心的像個二百多斤的孩子……</p>
~~</p>
夜空如一張暗藍的幕布，映出明月如鏡。</p>
對於京城百姓來說是不眠之夜，對於千裏外泗州的左威衛和吳國守軍，同樣是個不眠之夜。</p>
明月西下，天邊隱現一抹微白的晨光。</p>
今晨的刁鬥聲都似乎在努力壓抑著，盡量不發出太大響動。</p>
和衣睡了一夜的左威衛將士們悄悄從軍帳中墊著步子而出，並未起鍋造飯，而是狼吞虎咽地啃著昨夜就做好的餅子。</p>
早起升起的炊煙會驚動遠處的敵人，越是關鍵時刻，就越是要注意每一處細節。</p>
但這些人不知道的是，另一邊，他們的目標處，也就是泗州城所在，城門也悄悄地打開了，一隊隊白衣輕甲的吳軍放輕腳步，魚貫而出，就連僅有的幾隊騎兵、車兵，也在馬蹄、車輪上裹了厚厚的布匹。</p>
一條不算寬闊，水流緩緩的石梁河自泗州城前緩緩流過，波紋蕩蕩，往日裏繁華的船埠如今卻見不到幾條商船。</p>
“沉將軍，咱們真要在紅泥灣設伏嗎？”</p>
吳軍最中間的戰車上，兩名身著銀甲的將領正在對話。</p>
“自然要如此。”</p>
那沉姓主將目光堅毅：“大將軍雖走，但之前卻為我泗州留下了禦敵之策，如今若是不用，豈不是辜負了大將軍的一番苦心？”</p>
無論宮裏宮外都是如此。</p>
百姓們心不在焉地祭完月亮，隨後就趕緊跨出家門，參與進中秋這個不眠之夜。</p>
宮裏也是如此。</p>
宮中祭月的地點就在皇城，妃嬪們跟隨禮部眾多官員的引導和指點，祭完月亮之後，就在宮人的指引下，急匆匆地向著朱雀門城門樓方向而去。</p>
而中秋之夜的加班狗們，也就是禮部祠祭司的一眾官員，也得以解脫出來，來到京城中陪著家人逛街。</p>
苦逼的李格非就是如此。</p>
這幾日他既要忙著和王莽辯論，手上的工作還不能停，得準備祭月之禮，忙碌了這麽多天下來，肉眼可見地都憔悴了不少。</p>
“老爺。”</p>
李王氏扶著李格非的胳膊，心疼地望著自家丈夫：“你去了禮部，還不如原先在太學裏教書呢！最起碼不用整天如此，累死累活的。”</p>
周夫人更心疼地望著他：“姐夫，你可要注意休息啊……”</p>
李格非白擺了擺手，雖然形容有幾分憔悴，可他的眼睛卻異常明亮。</p>
“去了禮部，確實學到了很多東西。”</p>
他笑著安慰兩人：“禮部大宗伯學識淵博，君子之風謙謙，從他那學到了很多知識，這在國子監可比不了。”</p>
李清照一席白綢長袖蓮花襦裙，外披一件澹綠色輕紗荷葉褙子，如雲秀發在腦後紮成兩個小巧的丸子，靈巧中帶著可愛和俏皮，在一旁掩著嘴偷笑道：“爹爹，我看你是和人家杠上了吧？”</p>
“最近你老是去書房裏翻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古禮，昨天我還見你看的眼珠都紅了，也不注意休息。”</p>
“這叫學術之辯。”李格非鄭重地對自家閨女解釋道：“為父為了駁倒王宗伯，自然要多讀書，更深刻地了解古禮才行。”</p>
“你還辯什麽。”</p>
李王氏見他這副樣子就有些心疼：“人家可是大宗伯，是你的上司！”</p>
“你要是把他駁倒了，人家給你穿小鞋怎麽辦？”</p>
“怎麽能這麽說？”</p>
李格非有些不滿地道：“王宗伯豈是那樣的人？就算我辯倒了他，他也不會挾私報複的！”</p>
“你就是人家肚子裏的蟲兒……”李王氏翻了個白眼，美婦人的風情一覽無遺。</p>
不遠處，李乾側頭打量著呂布，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胳膊，提醒道：“收收你的哈喇子。”</p>
“啊？”呂布這才回過神來，嘿嘿地撓頭笑著：“老爺，我……”</p>
另一邊，李格非本來還在和老婆女兒解釋什麽學術之辯不算爭執的事兒，突然聽到一旁傳來一道驚呼。</p>
周磊指著遠處幾人，又驚又怕地道：“這不是那天打人的那幾個人嗎？”</p>
幾人齊齊望去，李王氏、李清照她們麵上隱隱閃過一抹懼色，任誰見了呂布那恐怖的身手，都會留下很深刻的印象。</p>
這次一看，不僅有呂布，還多了一個和他同樣身材的壯漢，想必武功也低不到哪裏去吧？這不怕行麽？</p>
但另一邊，李格非完全就是傻眼了。</p>
李乾也察覺到了那邊幾人的目光，無奈一笑。</p>
其實他本來是想各看各的，但如今被發現了，就不能裝沒看見了，要不然也太尷尬了。</p>
“李郎中，好巧啊。”李乾笑著走了過去，老太監、邢道榮和呂布跟在他身後。</p>
“老爺……”李王氏悄悄扯了扯李格非的袖子，似乎在問咱們要不要趕緊走。</p>
李格非苦笑一聲，走得了嗎？</p>
李乾早就觀察著李格非的動作，見他欲要躬身行禮，急忙開口道：“李郎中，今天中秋佳節，咱們就不用文縐縐的了。”</p>
李格非的身子一僵，這才回想起來，皇帝陛下的叮囑，不能泄露他的身份。</p>
這要是在鬧市上行了禮，大家知道皇帝在這，還不馬上炸了鍋？</p>
“爹爹，你何時認識的他？”李清照好奇地望著李格非，悄聲問道。</p>
“認識不久……”</p>
李格非嘴裏發苦，回了這麽一句後，就急忙迎了上前去。</p>
李乾卻已經來到近前，笑著對幾人解釋道：“我和李郎中是同僚，都在皇城裏做事。”</p>
“上次的京兆府衙門的事兒，讓諸位受驚了，實在不好意思。”</p>
“何需如此？”</p>
李格非嚇了一跳，沒想到皇帝陛下竟然還道歉了：“這位……李大人，上次本來就是一場誤會，實在不必如此。”</p>
在禮部的這些日子裏，他幾乎天天和王莽一起討論，每次都有進步。</p>
雖身體受累，然精神快活，這對於追求學問的人來說，是莫大的滿足。</p>
現在若再讓李格非離開禮部，他已經開始有些不舍了，所以現在的態度才這麽奇怪。</p>
李乾自然不知道他心裏的想法，還在和他打聽著宮裏的情況：“李司官，如今宮裏祭月完事兒了嗎？”</p>
“典禮已經進行完了，後妃娘娘們也都去了朱雀城門樓，所以下官和同僚們也都下了衙……”李格非跟著李乾一邊往前走，一邊緩緩解釋道。</p>
呂布羊裝警戒周圍，但走著走著就向周夫人身邊靠了靠，看樣子是想尋機搭訕。</p>
另一邊的李王氏、李清照幾人也跟在李乾身後，望著李格非的表現，目中滿是不解之色。</p>
李格非談到王宗伯的時候，都十分從容，可為何唯獨見了這個年輕人，就如此……謹慎小心呢？</p>
難不成他的官職比禮部尚書還大？</p>
這個念頭一出，幾人都嚇了一跳。</p>
禮部尚書都已經是正二品的官兒了，要是比這還大，那得是什麽人？</p>
應該不是這樣，大乾哪有這麽年輕的高官？他大概是什麽禮部的官員，或者是門下省的給事中等官員。</p>
這類的官兒品級不高，但權勢卻極重，喜歡擺官架子……李王氏在心中不斷猜測著。</p>
而另一邊的李清照則好奇地打量著同她爹說笑的李乾。</p>
李乾也注意到了她試探的小眼神，下意識便起了心思，想欺負欺負這個未來的大詞人，故作惡狠狠地道：“看什麽看？”</p>
李清照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急忙躲到李格非身後。</p>
等回過神後才意識到自己的窘態，俏臉一紅，忍不住探出頭道：“我才沒看你。”</p>
李格非臉色一僵，既舍不得訓斥自家閨女失禮，又不敢同李乾失禮，夾在中間說什麽也不是。</p>
李乾望著李清照這副嬌俏的小模樣，一時來了興趣，笑著問她：“你近來有沒有寫過什麽詩詞？拿出來給我欣賞欣賞如何？”</p>
前世的大詞人李清照，少女時期便已經名躁一時了。</p>
她最早期的作品應當是那首《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但最初沒有外傳，一直在閨中寫，直到寫到一首《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李清照的作品才開始漸漸外傳。</p>
而這首詞也順理成章地成了她早期的代表作，讓她名噪當時的京城。</p>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p>
但現在李乾在京城裏逛了這麽久，卻從未聽說過這位大詞人的事，顯然是她的詞還沒傳出來。</p>
“你怎麽知道？”李清照秀口微張，吃驚地望著李乾。</p>
她自己寫詞的事，可是沒告訴過任何人的。</p>
“真的嗎？”李格非也忘了別的，回過神震驚的望著自家閨女，竟然真有此事。</p>
“啊呀，你何時也寫了詞？快讓娘看看。”李王氏也興奮地拉著李清照的手，頗有種“我家閨女長大了”的開心感。</p>
周夫人和周磊也驚訝地望著她，湊過去詢問。</p>
這讓差點找到搭訕機會的呂布笑臉一僵。</p>
“我……”</p>
李清照小臉通紅地看著自家爹娘、小姨，又咬牙切齒地望了李乾一眼，借他轉移話題道：“你是如何知道的？”</p>
在建立起自信之前，作者對自己的作品都有羞澀的不忍直視感，這也是李清照一直藏著掖著的原因。</p>
尤其讓最親近的親人知道了，就像社會性死亡一樣，讓她很放不開。</p>
“哈哈。”</p>
李乾突然發現欺負這個大詞人很有成就感，得意地道：“自然是算到的。”</p>
“李司官沒和你說過嗎？我可是能掐會算，什麽事兒都逃不過我的法眼。”</p>
“你莫非是在欽天監上衙？如此神神道道的？”</p>
李清照卻是記住了他……或者說是記恨上了他：“你既然這麽厲害，能不能算到我寫的是什麽？”</p>
李格非卻嚇了一跳，沒想到皇帝陛下竟然被當成了欽天監那些看星星的。</p>
隻不過李乾卻沒給他說話的機會，而是笑眯眯地望著李清照：“我這神算特別靈，要是算中了，可是要收錢的。”</p>
李清照一聽要錢，下意識就望向了自家老爹，但李格非也不知該怎麽說。</p>
是就這樣配合皇帝陛下呢？還是說不給錢呢？</p>
李格非有些猶豫，從內心來說，他其實也挺想知道，閨女究竟寫了什麽詞……</p>
李清照見親爹支支吾吾不說話，又轉頭氣鼓鼓地望著李乾：“你要多少錢？要是你算不出來，你也要如數給我。”</p>
李乾一樂，笑著道：“不要多少錢，但我可以算出一首來，讓你長長見識。算出來之後，今天晚上我想吃什麽，你就得幫我付錢。”</p>
李清照卻眼前一亮，仰著白淨的俏臉，嬌聲道：“那要是你一首也算不出來，我想吃什麽，你也得幫我付錢。”</p>
她自己寫的詞可從來沒外傳過，就連父母也不知道，由此可見小姑娘的保密工作做的多好，多有自信。</p>
李王氏一臉擔憂地望著自家閨女，李格非也苦著臉，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p>
“李大人……”</p>
“放心，我不會買太貴的東西。”李乾擺了擺手，讓他放心。</p>
“我要是贏了，肯定買很貴的東西。”</p>
李清照卻不領情，望著李乾準備看他的笑話：“你現在可以算了嗎？要不要借一借神婆的戲台子，上去跳一跳？”</p>
前方就有個跳大神的，不少人圍著那幾個神婆、神漢叫好，往盆裏扔銅錢。</p>
幫李乾拿著一堆吃食的老太監臉色一黑，下意識就想出聲嗬斥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p>
但李乾卻預知般地擺了擺手，笑著道：“我現在已經算出來了，你要我當街說出來嗎？”</p>
“我……”</p>
李清照望著他自信的模樣，不知為何卻突然有幾分心慌。</p>
難不成他真知道？</p>
李乾笑嗬嗬地望著她的小模樣，自信地道：“方才我已經算出來，你填過一首《如夢令》。”</p>
“你……”</p>
李清照語塞，下意識便退了半步。</p>
周圍人都愣住了，難不成真說中了？</p>
回過神的李清照急忙再次上前一步，高聲道：“如夢令多的是了，你知道我寫的哪一首嗎？”</p>
李乾笑嗬嗬地望著她：“自然知道，但你真的要我在大街上念出來嗎？”</p>
“你……不要！”</p>
李清照小腦袋搖的如撥浪鼓一般，嬌聲辯解道：“你寫在紙上給我，我看看你算的對不對。”</p>
“好。”李乾笑著點點頭。</p>
然而幾人已經走到了這條街的深處，這邊華燈繽紛，喧嘩熱鬧，然而唯獨就是沒有紙筆這種稀罕東西。</p>
老太監在周圍轉了一大圈，也沒找到一個。</p>
“不用這麽麻煩了，你過來。”李乾對李清照擺了擺手。</p>
“啊？”少女一愣，還沒明白什麽意思。</p>
但李乾已經抓著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身邊，附耳道：“我這樣告訴你，你等會兒可別賴賬。”</p>
“啊？”</p>
李清照身子一僵，李乾口中的溫熱氣息衝擊到耳邊，讓她晶瑩的耳朵通紅，感觸好似敏銳了一百倍，側臉的毫毛都豎起來。</p>
一股陌生的男子氣息衝入鼻腔，尤其好聞，讓少女頗為不適應，俏麵微紅，下意識就想退開。</p>
可又怕李乾高聲念出她的詞，萬一他真猜對了，那不就壞了？</p>
便隻能僵著身子，站在這聽著。</p>
“你聽好了這首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李乾悄聲念著那首簡短的、流傳千古的詞。</p>
另一邊，李格非目中帶著哀色，幽幽一歎，欲言又止。</p>
但李王氏卻望著這一幕，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麽，上下打量著李乾，眼神變得微妙起來。</p>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p>
短短時間，李乾已經念完這首小詞，後退半步笑眯眯地望著李清照。</p>
其實從聽到第一句起，李清照心裏就開始亂哄哄的了，連後麵他說的是什麽都沒聽清。</p>
如今他後退一步，這種溫厚的男子氣息離去，竟讓李清照下意識覺得若有所失。</p>
少女的心思就是如此多變，方才還氣的咬牙切齒，如今竟然卻生出了一絲舍不得。</p>
其實不隻是她，李乾也有近似的感覺。</p>
方才湊到少女身邊，鼻尖有種若有若無的澹澹香氣傳來，讓他心跳也稍稍快了半拍。</p>
隻不過李乾作為老手，自然不會如她這麽緊張。</p>
“我算對了嗎？”李卿望著李清照，臉上的微笑很難再回到方才的澹然。</p>
李清照這才一驚，回過神後發現所有人都在眼睜睜地望著她，臉上登時紅了。</p>
“對……算對了。”</p>
她快步跑回到李格非身後，垂下臻首悶悶地道。</p>
“這……”</p>
李格非震驚地張大了嘴巴，同時心中又莫名酸溜溜的。</p>
自家閨女寫的詞，自己不知道，竟被別人知道了。</p>
這種感覺頗似種了十幾年、水靈靈一顆的小白菜，馬上就要被別人拱走了……</p>
李乾笑眯眯地望著李格非：“李司官，女債父償，看來今晚要讓你破費了。”</p>
李格非幽幽歎了口氣，心疼地道：“李大人，下官……下官願賭服輸，您想買什麽，就直接說好了。”</p>
其實他不是心疼錢，而是心疼自家的白菜……不，是閨女。</p>
客觀上講，皇帝陛下對他的後妃很不錯，甚至中秋節還讓她們去朱雀城門樓上觀燈。</p>
曆數大乾過往的皇帝，這種行為都能排的上號。</p>
可李格非對女兒從來都是捧在手心兒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自然不願意讓她去後宮裏受苦。</p>
見親爹要代替自己受過，李清照麵上一緊，馬上又要站出來，可李王氏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拉了回去，攬住自家女兒，悄咪咪地說私話，問的李清照俏麵通紅，也不知她在打聽什麽……</p>
眾人在人潮中穿行，李乾看到什麽想吃的，就買一點。</p>
“這個，還有這個。”</p>
李乾指著攤販桌上的炸圓子：“魚肉餡的和羊肉餡的，各來兩個就行，再加上旁邊那幾個。”</p>
“好嘞！這位客官！”小販笑嗬嗬地幫李乾包好，遞過來：“承惠八十文。”</p>
李乾自己沒接，一旁的老太監則走上去接過了油紙包，李格非則掏出荷包來付錢。</p>
之後一行人繼續向前走，但老太監接過的吃食，他自己總要先吃上一個，隨後才遞給李乾。</p>
李格非自然能隱隱猜到幾分原因，但這種情形被李王氏等人看在眼裏，又感覺頗為奇怪。</p>
哪有仆人偷吃主人東西的？</p>
隻不過李乾自己都麵色如常，沒說什麽，她們作為外人自然也不好多說，隻是看老太監的眼神頗有些怪異。</p>
他可真是大膽啊……</p>
一行人在大街上逛著，李乾一會兒買點吃的，一會兒又去看摔跤，看雜技，玩投壺，不亦樂乎。</p>
不過東市乃是京城裏高官顯貴們雲集的場所，即便李乾已經特地避開最富庶、最華貴的那幾條街了，但玩的久了，還是不免會碰到熟人……</p>
就在李乾逛的正來勁兒的時候，人群中突然擠出來一個年輕漢子，對李乾一陣耳語：“老爺，秦相也攜家卷出來逛街了，就在前麵。”</p>
“怎麽是他？”</p>
李乾苦著臉，暗道晦氣。</p>
一般情況下，如秦檜這種大人物是不會出來瞎逛的，而是由他們的夫人、家卷自己出來逛街。</p>
但沒想到今晚秦檜竟然也出來了。</p>
可能是被他老婆強行拉出來的吧……</p>
李乾不無惡意地揣測著這個妻管嚴的窘境。</p>
但無論如何，既然有可能遇到，那就得躲一躲了。</p>
“咱們往回走。”</p>
李乾往嘴裏扔了一塊晶瑩的水晶糕，有些不爽地轉身回頭。</p>
老太監和呂布幾人自無不可，但李清照幾人卻頗為好奇起來。</p>
這位連秦相的公子都敢打，方才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可如今為何要不情不願地往回走呢？</p>
李清照捏著衣袖，湊到了李乾身邊，好奇地問道：“你怎麽往回走？難不成前麵有人讓你怕了？”</p>
李乾嗬嗬地笑道：“我不是怕他，而是怕麻煩。”</p>
李清照撇了撇嘴：“你不是自詡能掐會算嗎？為何方才還要別人來提醒你？”</p>
李乾有些無奈地道：“能掐會算，不代表我要時時刻刻什麽都算，你以為觀星測算天命沒有代價嗎？一天隻能算一次，今天的已經用完了！”</p>
李清照皺了皺可愛的瓊鼻，就這樣盯著李乾的側臉：“你剛才不是算出來的吧？你到底是怎麽知道我寫的詞的？”</p>
李乾有些無奈，他總不能說我在語文課本上看到的吧？</p>
“說算出來的，自然就是算出來的。”</p>
李乾心說我不光能算出你以前寫的詞來，還能算出你以後寫的詞來。</p>
就是說出來怕嚇著你。</p>
李清照顯然是不信的，但無論她怎麽問，李乾就是堅持一點：“算出來的。”</p>
“你想想，你寫的詞給別人看過嗎？”</p>
“嗯……”李清照蹙著好看的眉峰，輕輕搖了搖頭：“沒有。”</p>
連家中的侍女都沒看過。</p>
李乾輕聲笑了笑：“那不就是算出來的？就算我想同別人打聽，也打聽不出來吧？”</p>
李清照卻不願放過他，又問出了心中的另一個疑惑：“為何那天在京兆府衙門外的時候，你就知道我的名字？”</p>
“我之前不認識你吧？”</p>
聽到這話，李格非、老太監等人紛紛豎起了耳朵，他們也很好奇這件事。</p>
前者好奇的是，陛下為何會知道自家閨女的名字？他是從哪知道的？</p>
後者好奇的也差不多，皇帝陛下之前都沒怎麽出宮，為何會知道這麽一個深閨女子，還知道她寫的是什麽詞？</p>
這一點也不合理啊！</p>
“自然也是算出來的。”</p>
李乾從瓷碗中插出一顆軟糯香甜的‘香橙丸子’丟進嘴裏，邊嚼邊含湖地道：“有一天晚上，我夜觀天象，發現文曲星閃爍，預示我大乾有才女降世，便應到了一個叫李清照的女子身上，還讓我知道了你寫的拿幾首詞。”</p>
“所以那天我才能一下認出你來！”</p>
“才女降世？”</p>
李王氏驚愕地張大了嘴巴，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家閨女，就這個不讓人省心的皮閨女，是才女？</p>
李格非卻有些激動，快步來到李乾身邊問道：“李大人，家女真的是才女降世嗎？”</p>
誰家大人聽別人誇自己的子女，智商都要降上那麽兩三分的。</p>
不過還沒等李乾開口，李清照就脆生生地道：“爹爹，你別信他的話。”</p>
“你看他才多大，也就和我差不多！我出生的時候，他估計還在吃奶呢，難不成那時候他就會觀天象？”</p>
李格非一愣，但李乾卻嗬嗬一笑，轉過頭笑望著氣鼓鼓的李清照：“這你就不懂了吧？”</p>
“你可知道星辰離凡間有多遠？單說北鬥星，你此刻看到的星光，並非是此時的光，而是四百年前的星光。”</p>
“光從北鬥星來到凡間，要走四百年方至，是以自今日至四百年之前的光景，都被保留在星空之中，觀天象的造詣越高，就能看得越遠，追朔的時光越久……”</p>
李清照幾人本來還持著懷疑態度，但李乾說的頭頭是道，有理有據，甚至連李清照這個小姑娘刻意刁難的問題都能答出來。</p>
</p>
玉兔當空，群星相伴，暗色夜穹是如此神秘與遙遠。</p>
星空下京城中，行人如潮，但見到呂布和邢道榮這兩尊壯漢，都會下意識繞開他們這群人。</p>
遠處的大姑娘們都遙遙望著一席青衣肅立的李乾，饞的快要流口水……</p>
“人生百年，不過匆匆一瞬。”</p>
李乾負手仰望著神秘的夜空，感慨道：“然而一個人的一生都被凝在星光中，待四百年後，後人仰觀天象，便會見到今日這一幕，見到這今日繁盛的大乾京城，見到活在星光中的我們……”</p>
“四百年後……”</p>
李王氏早已聽的入神，聞言下意識地拉著一旁李格非的手。</p>
若四百年後再被人看到，也好讓人知道，他們兩人是夫妻……</p>
而另一邊李清照在最初的質疑之後，早已被李乾說的雲裏霧裏，聞言忍不住失神地喃喃道：“活在星光裏……”</p>
這種話對於一個少女的殺傷力還是有點大。</p>
李乾笑眯眯地望這個現如今還很稚嫩的大詞人，心說這下應當不會再問了吧？</p>
誰料李清照似乎是感受到了李乾的目光，突然轉過小腦袋來。</p>
兩人目光對視，李乾笑嗬嗬的目光對上了她滿是憧憬的眼神，兩人都是一怔。</p>
李清照俏麵上一紅，剛欲開口，李乾就插了一顆軟糯的香橙丸子，送到她嬌豔的唇邊：“別再問了。”</p>
要是這個好奇寶寶再問下去，李乾真不知該怎麽回她了。</p>
李清照嗅著鼻端傳來的香甜誘人味道，不知為何，就鬼使神差地把這丸子吃了下去。</p>
待李乾拿回竹簽後，俏臉這才騰地一下紅起來。</p>
這……這算什麽？這根竹簽不會是方才他用的那個吧？</p>
李清照做賊心虛般地回首望了一眼，發現爹娘他們都仰頭望著天空，沒注意到方才那一幕，這才悄悄鬆了口氣，一邊狠狠地咬著嘴裏的丸子，一邊恨恨地望著李乾。</p>
李乾幹笑兩聲，方才的舉動好像確實有些不妥。</p>
然而兩人都沒意識到，李格非那顫抖的手，哆嗦的嘴唇，還有老父親那破碎的心……</p>
幾人又走回到街頭，李乾抬頭望了望夜空，如今月已過中天。</p>
“近些日子京官的祿米都縮了水，大家都是緊著褲腰帶過的，我也不繼續占你的便宜了，李司官。”</p>
李乾笑嗬嗬地同幾人告別：“今天就先到這裏吧，我要回家了。”</p>
“李大人……”</p>
李格非拱了拱手，有心要客氣一下，說一句以後多走動。</p>
但渾身上下每根汗毛都在抗拒著這句話，最後他隻得強笑著道：“李大人路上注意安全。”</p>
李乾對身後擺了擺手，便帶著呂布幾人向宮城的方向走去。</p>
呂布卻忍不住連連回頭，今晚他一直在找機會，可所有人的目光一直都放在李乾身上，就連周夫人也對那套“星辰”之說目泛異彩。</p>
所以他一直沒找著機會。</p>
“別看了，快走吧。”</p>
李乾無奈勸道，他真懷疑這個呂布是不是被曹操附了體，這麽喜歡人家老婆。</p>
“唉~”</p>
呂布歎了口氣，還有幾分失落，轉回頭來道：“老爺，要不你們先回去，我把邢老弟送回家吧。”</p>
“你要做什麽？”</p>
邢道榮立即警覺起來：“我自己認路！”</p>
“不，你不認路……”呂布幫他糾正道。</p>
“老爺，你給我做主啊！”</p>
邢道榮繞過呂布，跑到李乾旁邊哭訴道：“他明明說今天不治病……”</p>
李乾見他一個壯漢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也忍不住心生憐憫，望向呂布：“要不……今天就算了吧？”</p>
“好吧。”</p>
呂布無奈地點點頭：“既然老爺都發話了，那今晚你就自己回去吧。”</p>
邢道榮立刻由哭轉笑，開心的像個二百多斤的孩子……</p>
~~</p>
夜空如一張暗藍的幕布，映出明月如鏡。</p>
對於京城百姓來說是不眠之夜，對於千裏外泗州的左威衛和吳國守軍，同樣是個不眠之夜。</p>
明月西下，天邊隱現一抹微白的晨光。</p>
今晨的刁鬥聲都似乎在努力壓抑著，盡量不發出太大響動。</p>
和衣睡了一夜的左威衛將士們悄悄從軍帳中墊著步子而出，並未起鍋造飯，而是狼吞虎咽地啃著昨夜就做好的餅子。</p>
早起升起的炊煙會驚動遠處的敵人，越是關鍵時刻，就越是要注意每一處細節。</p>
但這些人不知道的是，另一邊，他們的目標處，也就是泗州城所在，城門也悄悄地打開了，一隊隊白衣輕甲的吳軍放輕腳步，魚貫而出，就連僅有的幾隊騎兵、車兵，也在馬蹄、車輪上裹了厚厚的布匹。</p>
一條不算寬闊，水流緩緩的石梁河自泗州城前緩緩流過，波紋蕩蕩，往日裏繁華的船埠如今卻見不到幾條商船。</p>
“沉將軍，咱們真要在紅泥灣設伏嗎？”</p>
吳軍最中間的戰車上，兩名身著銀甲的將領正在對話。</p>
“自然要如此。”</p>
那沉姓主將目光堅毅：“大將軍雖走，但之前卻為我泗州留下了禦敵之策，如今若是不用，豈不是辜負了大將軍的一番苦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