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甘舜華起身時已經是辰時了,她伸了個懶腰,這才注意到床邊的人。


    “采桑,怎麽是你?”往日起來身邊服侍的都是采薇,今日突然換了人,甘舜華自然是疑惑的。


    采桑聽她這麽一說,臉立馬就紅了,垂著頭不斷地攪動著帕子,小聲道:“采薇姐姐一大早就出去了,交代我服侍公主殿下梳洗,巳時去禦花園用膳。屆時,各家族的家主也會到場。”


    “三弟的洗塵宴?”


    “是的,公主。”


    還以為是晚上辦,沒想到中午就等不及了,這個三皇子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物?不僅鎮得了千葉,還如此受寵?就算月皇想恢複男權製度,至少,這國的五大家族還是攆不動了的,他們是鐵定不同意的。這月皇在這個風頭上還如此明目張膽地寵愛三皇子,到底是為了什麽呢?難道隻是單純地造勢?


    “公主,公主。”采桑喚著,見甘舜華沒有動又喚了幾聲。


    “啊?”


    采桑讓門外的宮女進來,吧臉盆擱在凳子上,把毛巾濕潤了些:“洗把臉吧!”


    甘舜華應了聲,接過毛巾擦了擦臉,再坐在鏡子前,任由采桑打理她的長發。


    “今日穿得素淨,妝容也淡些吧!”甘舜華從小就不喜歡這些胭脂水粉,受女尊製的影響,總覺得男氣,今日自身身上的月飾色曳地白芍裙,上麵用素線繡著月蘭,與豔麗的白芍相映,更顯得高貴典雅,落落大方。


    “不錯。”甘舜華瞧著鏡中如花的美人,十分滿意。一拂袍袖,率先出了秋臨宮,隻讓采桑一人跟著。


    甘舜華心裏是有點忐忑不安的,采桑,她並不信任,而通向秋臨宮通向禦花園要經過一個狹長窄小的小道。這個小道隻容得下兩人,兩邊都是湖水,稍有不慎,跌入湖中也並非是不可能的。


    采薇留下來的按理說她是放心的,但她天生多疑,也便存了幾分心眼,而導致此刻在那條小道上躊躇不前。


    “公主——”


    采桑在後喊了一聲,令甘舜華猛地心驚,生怕采桑是看出了什麽不必要的端倪,快步往那小道上踏去。


    這小道似橋非橋,兩邊沒有柵欄攔住碧綠的湖水,任由著它漫延,泥土不僅粘稠還十分濕滑,甘舜華小心著,隻注意著腳下,生怕掉到了水中。


    “哎呀——”甘舜華隻覺後背被重物猛地一擊,腳一崴,往一旁的水池栽去。


    這片刻功夫,似乎又有一人攔腰抱起她,輕功飛過了這狹道。


    甘舜華嚇得不輕,形象什麽的拋諸腦後,跪坐在地上,不斷撫著胸口喘著氣。


    “阿城哥哥,你這個大壞蛋!”一聲嬌嗔在身後響起,甘舜華轉過頭,隻見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趴坐在地上,顯得十分狼狽。白皙精致的臉上沾了少許泥巴,珍珠般剔透的眼睛下麵掛著兩滴淚,委屈地撅著小嘴。


    粉紅色的雙襟桃花襦裙被撕破了一塊,纖細修長的小腿露了出來,卻渾然不覺。


    “哎呀——我的大小姐。”一位普通仆人服侍的老媽子快步衝到那少女麵前跪下,想要將她扶起。


    那位老媽子口中的小姐瞬間捕捉到了甘舜華看向她的眼神,她眼中的欣喜立馬放大化,激動地跑過來,一把抱住了甘舜華。這一舉動,把甘舜華嚇懵了。


    “芸芸......”這小姐抽搭著鼻子,嘴裏含糊不清地喊著,死死地抱緊甘舜華,把眼淚鼻涕直往甘舜華身上蹭,真真是個孩童做派。


    甘舜華有些無奈,再一次打量她,而恰好,她窩在甘舜華懷中的小腦袋抬了起來,與甘舜華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剛剛從遠處看,應該是個俏麗可愛的小丫頭,而如今湊近了看,倒看出另一番風味來。


    這位小姐是典型的鵝蛋臉,細長的柳葉眉,和不抹點紅的唇看上去不僅有典雅的氣質,還帶有那麽一點嬌媚的味道,而眼角紋著活靈活現的彩色鳥雀更添上一抹詭異。這樣一細琢磨,眼前這位小姐的外貌看上去卻令甘舜華不安起來。因為從表麵看,這個人什麽也看不出,所有的性格和特點好像雜糅在一起,交織在臉上,極其複雜。


    甘舜華越看越好奇,便又細細地打量著她的臉。這時的她在她的鳥雀眼紋上停留了一會,這青黑色的鳥雀眼紋像極了繡工,也不知道是用什麽顏料所畫,竟畫得栩栩如生。那鳥雀似要起飛,從她眼旁飛走一般,卻因為什麽束縛著,生生停在了眼角。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個眼紋,甘舜華對眼前的這位小姐產生了一種熟悉感,但是甘舜華不得不承認,在此之前,她應該從未碰到過此等怪人。


    “芸芸,芸芸,都怪我,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嗎?”那小姐乞求地看著她,水靈靈的大眼睛裏麵溢滿了淚水。


    “我——我把我積攢下來的糖都給你吃,都給你吃,你別生我氣,芸芸。”那小姐無措地摸著衣袖,找著她口中的糖果,卻什麽也沒掏出來。


    甘舜華奇怪地看著她,不敢作聲。難不成這小姐和原主認識。這樣想來,冷不丁地冒了一身汗。


    “小姐——”那老媽子看著甘舜華無措的模樣,將那小姐從甘舜華身上拉起來,跪下道歉:“我家小姐前些日子染了病,腦子受了點傷,衝撞了貴人,請您見諒。”


    原來是個傻子。甘舜華長舒一口氣。


    臉上恢複了笑容,客氣回道:“不礙事不礙事。”


    “公主,你——”采桑這時從甘舜華身後跑過來,愣愣地指著甘舜華已經沾滿泥土和淚水的衣襟。


    甘舜華恨死了那個小姐,就算現在回去換衣,宴會是鐵定遲到的,被千葉那個女人抓住了小辮子........


    “原來是千瀧公主,老奴替小姐賠禮了。”老媽子眼尖,看到這公主身後隻有一位侍婢,並且穿的這麽素淨,想也想也是那軟弱不受寵的千瀧公主。


    “公主殿下是參加宴會吧,離這最近有一個廢舊的宮殿,若是此時去換衣衫,還是趕得上宴會的。”


    這老婆子猜出了甘舜華的身份,道歉卻並沒有什麽誠意,說完這話,也不管什麽千瀧公主,拉著自家小姐去尋那廢舊宮殿了。


    甘舜華心中憤憤不平,卻也不好表現什麽,這才注意到一旁存在感極弱的男子,他長得十分俊逸,黑發用一根黑色的絲帶隨意束著,身上抱著的寶劍的劍穗是一個粉紅色的類似荷包的東西,看起來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刺眼。


    見甘舜華一直瞧著自己的劍穗,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隨後收斂,朝甘舜華一拱手,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要先行一步了。


    甘舜華自然注意到了,她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有些不舒服,這促使她突然喊住了他。


    “閣下——”她上前一步:“謝謝閣下,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他轉過身來,禮貌地笑著說:“在下不過卑賤之人,說出來怕汙了公主的耳朵。再者,這事是小姐的不是,希望公主不要記掛在心上。”他怎麽會沒有看出眼前這女子眼中對自己的情愫,這一點恰好應該能幫助小姐吧。那男子心中這樣想著,便轉過身立馬追隨自家小姐往破舊宮殿而去。


    “我怎麽會怪她呢?”甘舜華說完這句,眼前的人卻已經遠去了。


    “公主。”采桑把甘舜華從自己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什麽事?”


    “采桑現在回宮一趟,您先去那破舊宮殿等著,別著涼了。”采桑憂心忡忡,把披風披在甘舜華身上,便快步轉身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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