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舜華在宮中修養了幾日便回府了,他在宮中遇刺的消息恐怕早已傳到正君的耳中,前幾日本來打算進宮看他的,卻被她拒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這番容顏會不會嚇著他。


    說起來甘舜華的正君殷子玨是月城的第一美男子,有清風雨露般的天人之姿,還是殷國公家的嫡子,原本早年是準備與甘辛夷訂婚的。結果恰巧趕上花燈節,女皇趁景讓各家公子賦詩,有借景寫政治抱負的,有寫孝養父母的,更多的是讚揚女皇英明治國的,而殷子玨卻寫了首:“園花笑芳年,池草豔春色。猶不如槿花,嬋娟玉階側。”引得眾人一片揶揄之聲,偏偏那殷子玨又深情地望著甘舜華,甘舜華見他那樣俊,又偏偏那樣大膽,直接寫詩向他表白了。她又正喜歡這種直白大膽之人,那木槿之意不就是就是舜華之意嘛。從那時起,甘舜華便喜歡上了她,而恰巧殷國公請女皇賜婚,將殷子玨許給甘舜華,女皇那天心情好,也不怪他莽撞,倒感念他一番赤城之心,就頒了聖旨允了這婚事。甘舜華後來備婚時還懊悔著自己被美色衝昏了頭,竟神誌不清地將自己的未來妹夫給娶了回來。後來新婚之夜甘舜華才恍然明白,自己在那日早對殷子玨一見鍾情了,於是便將之前的愧疚和不快拋在腦後了。


    婚後的甘舜華被他迷得暈頭轉向,不顧眾人反對將他的寢屋搬到了自己的偏殿,專寵著他一人,甚至連同太女君一起嫁過來的側君喻之也給忘了。不僅如此,常年不去後院的太女倒隻記得太女君一個人,把其他側君、小侍都忘了個一幹二淨。


    而盛寵不衰的殷子玨,第二年便和太女生下了長子甘茂,太女對他是越發珍視了。甘舜華穿過裏屋,徑直往自己的寢室走去。路上瞥見一個身穿繹紗平蛟單袍腰間係著白玉魚龍玉帶,頭戴金冠的人一直往這邊瞧,他談不上俊秀,但還看得過去的臉上有一雙陰鷙的眼睛,裏麵藏著銳利的鋒芒,但他整個人的氣質又較為文弱。這樣看來,讓甘舜華十分好奇地,便問了問身旁的婢仆此人的身份,他們說那是喻側君,每回太女殿下回府都要在那兒站一會兒盼望著能看到太女呢。說完不斷地瞄著太女,而太女若有所思一會卻始終對他沒有什麽印象,於是淡淡地“哦”了一聲就離開了。


    “我的阿玨,可想死我了。”甘舜華興奮地奔向內室,撲到殷子玨身上,將他抱了個滿懷。


    殷子玨或許剛剛是在小憩,被她的舉動弄醒了,抬眼一看,“啊”了一聲,仿佛受到了驚嚇,一張臉立刻慘白,雙手撫著甘舜華的臉道:“怎麽會這樣?”


    甘舜華麵上陰霾一片,鬆開了手,斜看著殷子玨:“你是不是覺得我變醜了,這兒有這麽大一道疤。”甘舜華用手比劃了一下,苦笑道:“沒事,我不怪你。”


    “沒有,妻主,阿玨並不覺得醜,不管妻主變成什麽樣,阿玨對妻主的心是不會變的。”殷子玨溫柔地笑著,過後又仿佛想到什麽道:“我過會兒叫玲瓏閣的師傅打造一個鎏金麵具,戴在臉上,這傷疤不就遮住了?說不定,更添一種神秘之美呢?”


    “是嗎?”甘舜華不斷地摸著臉上的傷口,不敢置信。


    “阿玨是不會騙妻主的。”殷子玨拉著她的手,蹙了蹙眉頭,分析道:“母皇一直都愛美色,長得美的人一般都能得到她的青睞,這你是知道的。再者,在外麵也不會因此受了人的笑話。這遮一遮,總歸是好的。”


    “嗯,還是你考慮周到。”甘舜華的頭便靠在殷子玨肩上,閉著眼說道。


    甘舜華今天心情特別不好,氣得隨手打破了一個花瓶,還是她最喜歡的。


    刺客的那一刀是從臉上擦過去的,甘舜華的身子沒有多大損傷。再加上近日的公事愈積愈多,女皇便傳了口諭讓她今日去上朝。甘舜華原本是不願意的,因為她的鎏金麵具還沒做好,但是她又不得不從。


    今日在朝堂上林禦史參了她一本,說江南鹽商受了太女的庇護,已經壟斷了那一帶的鹽運。低價買進官家的鹽,又以高價賣出,牟取暴利,稅也隻交了一半,全是唬人的假賬掩護著,過了兩年,才出了紕漏。這林禦史便不得不上報了。


    結果女皇大怒,把甘舜華在朝堂上大罵了一頓,讓她回去反省,把這件事情解決了再來領罰。


    甘舜華覺得這件事母皇是故意出事把氣撒在她身上。她真是一肚子的委屈。


    那江南鹽商羅詩曾經救過蕭國公,也就是現今女皇的表妹。羅詩因為多年無所出,就應了蕭國公報恩,從蕭家過繼過了一個兒子,取名羅閔。這個羅閔長大後接受了羅家私鹽的產業,手段更是厲害,加上他是當今女皇侄子的事當地官員都知曉,行事上就不免給了他許些方便,他就愈加放肆,連官家的鹽都敢倒賣,本來這事她是知道的,女皇也是知道的,但是自己的妹妹因為羅閔離家過繼就更加心疼寵愛他,常常去看他,女皇不忍自己的表妹傷心也就睜隻眼閉隻眼過去了,而她也跟著默許了。可這個羅閔實在不像話,私底下偷偷幹也就沒什麽的,偏偏明目張膽的倒賣,搞得江南那一帶的百姓都知道了,既然還找了是自己準許的借口,把自己儲君的名聲全弄壞了,林禦史迫於壓力就不得不不上報,順便把這個屎盆子扣在了太女身上。


    難不成是這道傷疤?甘舜華不禁抬頭撫上那快要結痂的傷口,心中一陣煩悶。


    “妻主——”一聲悠長溫柔的聲音傳來,甘舜華抬頭,便看到殷子玨穿一身月白色長袍,隻用一根絲帶束了少許的發,眼裏透著化不開的柔情,正端著盤子向甘舜華走來。


    “怎麽不歇著,這些事可以讓下人來。”甘舜華心中一動,走過去從殷子玨手上接過盤子,靠著他的懷抱坐下。


    “昨天妻主一直睡不著,今日又去上朝,我擔心妻主的身子。”殷子玨似嬌羞般地說著,忽地捧起甘舜華的臉,擔憂地看了看,心疼道:“這傷口快要結痂了,妻主可要聽阿玨的話,這幾日甲子辣魚就不要吃了,多吃些清淡的。對了,還要多休息。”


    甘舜華大為感動,直接抱住殷子玨,道:“阿玨,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娶了你。”


    殷子玨撫了撫甘舜華的頭發,突然想起了什麽,將剛剛放在一旁的尚未冷卻的百合蓮子羹端過來:“妻主昨日大約是沒睡好吧,這百合蓮子羹,有清熱解毒,安神精心的功效。我今早用小火慢燉著的,味道剛好,香純軟糯,妻主嚐嚐。”


    殷子玨寵溺地看著她,一勺一勺地喂著,室中一片甜蜜的味道,還拌上了許些蔥花的清香。


    “太女,諾安王到訪。”殿門忽地被推開。金媽媽進門報道。但看到眼前這副情景,立馬識趣地低下頭,悻悻地退了下去。


    金媽媽是這太女府的管事媽媽,年輕的時候是宮中伺候女皇的婢女,年老了就被女皇賜到太女府服侍太女,是太女的心腹,也隻有她敢在太女府的各個屋子進出自由。這回打擾了太女的“好事”,金媽媽倒覺得太女就算不懲罰她,也會冷落她好幾天。這府裏誰不知道這太女最寵太女君了,從來未讓別的小侍伺候過。


    “姐姐,妹妹……”當甘辛夷跨入裏屋時,看到甘舜華狀若無骨地依偎在殷子玨的身上,而殷子玨含情脈脈地望著她,正在給她喂粥。


    這場麵!甘辛夷在心裏冷笑一聲,眼中一抹異色閃過。很快便恢複過來,一副笑吟吟的模樣。


    甘舜華聞言麵上一紅,立馬鬆開搭在殷子玨肩上的手,端正坐好。


    “瞧瞧我,來的真不是時候。”甘辛夷靦腆一笑,向甘舜華行禮。


    “桑兒,賜坐”甘舜華擺了擺手,算是免禮了,隨後命人搬來蒲團,讓她坐在左側。


    “侍身去廚房看看新煲的雞湯好了沒,先行一步。”殷子玨站起身來,告禮道。隨後便轉身出了鹿鳴軒。


    “哎呀,太女君如此清俊溫和,又善解人意,難怪姐姐獨寵他呢?看來傳言不虛嘛!”甘辛夷目視著殷子玨走遠,帶著羨慕的神情說道


    “妹妹,我…”甘舜華愣了,殷子玨原本是要許給甘辛夷的,原本以為兩人之前並沒有多少交集,母皇把殷子玨許給了自己時,自己也想著應該沒有破壞別人感情,可是今天甘辛夷這副言論就像是情人間的吃味?難不成…


    “好了,姐姐別見怪,妹妹隻是羨慕罷了。說起來,今天妹妹是來看望姐姐的傷勢的?”


    “過幾日應該會結痂了,隻是這幾日還是有點疼。”


    “說來都是我的不好,害得姐姐受傷了,因為這事,我這幾日都睡不踏實。”甘辛夷一副懊悔的模樣,擔憂的眼神不住地掃著甘舜華上下。


    “青兒。”甘辛夷往門邊一喚,隨後便進來一個估摸十三四歲的丫頭,人生的白白淨淨,模樣倒也周正,素素淨淨的一根菩子,隻嵌了顆潔白溫潤的玉珠子在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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