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那日辦了一個小型家宴,途中喝了幾杯酒,他身子骨不好,回房後喝完藥就歇息了。”寧諾幽沉吟許久,這才緩緩開口。


    “然後呢?”


    “後來有婢女發現父王在房中去世了。”


    “靈王身邊沒人伺候?”


    “父王午休不讓人打擾,婢女們不在跟前,所以......”


    “哼——”蕭國公似乎十分嚴肅,從座而起,往門口走去,邊走邊說:“我想看看靈王是在哪兒歇的?”


    寧諾幽始料未及,愣了愣,蕭國公並不想理會她,隨便指了指一旁的婢女,命令道:“帶我和殿下去。”


    婢女愣了愣,眼神請示著寧諾幽,這個動作惹怒了蕭國公,她譏諷一笑。


    一路上,甘舜華越來越心神不寧,她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再加上她右眼皮突突地跳個不停,她不停地攪著手帕,她焦急緊張的時候總會這樣做。


    “沒事——”喻之按住她的手,低語著。


    甘舜華自然不領情,把手一抽,甩袖先一步到了靈王生前住的羅竹院。


    “還不快去斟茶!”寧諾幽彎著腰,將甘舜華請了進去,板著臉吩咐一旁的侍女。


    “是。”


    “別——”甘舜華阻止著,她也說不出為什麽,她總覺得這兒似乎比其他地方要冷的多,她心裏有些發毛,隻想離開。


    她說完這句話,眾人都看著她,她十分尷尬地笑了笑,解釋道:“本宮不渴。”


    喻之瞧她不自在的樣子,心裏自然是明朗的,他替甘舜華問道:“雖說快到夏天了,但是在靈王這兒一坐,倒覺得比他處涼爽的多。”


    “父王怕熱,他早就吩咐我們把去年地窖的冰塊拿出來給自個消暑了。”寧諾幽回道,心裏還有些不滿,誰都知道,冰塊最是難得,好不容易攢了些,都給父王用完了。


    “此處太過陰冷,不若換個地方坐吧!”寧諾幽見甘舜華臉色發白,提議道。


    甘舜華覺得這個提議真是說到她心坎裏去了,正準備讚同,卻被蕭國公的一句:“大小姐這是什麽意思?查案不在現場查,那要去哪裏查?”給堵住了嘴。


    寧諾幽的臉瞬間就黑了,她麵紅耳赤,不知所措,尷尬極了。


    “好了好了,先說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甘舜華出言打圓場。


    “殿下。”寧諾幽向甘舜華恭敬行一禮,“這位是父王身邊的……”


    “現在沒你說話的份!”蕭國公瞪了一眼寧諾幽,讓她閉嘴。


    眾人噤聲,有些都幸災樂禍地準備看好戲。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蕭國公眉毛一挑,指著寧諾幽身邊一個婢女道“你過來和殿下說說是怎麽回事,蘇蜜兒。”


    “可是殿下,蘇蜜兒當時並不當值,她——”寧諾幽不甘心地插了一句。


    “我現在不認什麽現場有誰在,我隻認忠心,我隻知道蘇蜜兒對靈王的忠心,其他都不重要。”


    “那就蘇蜜兒吧!”甘舜華知道,這個婢女的當年舍身救靈王的事情傳遍了整個星國,由她來說再合適不過了。


    “奴婢——”蘇蜜兒心裏忐忑不安,看著寧諾幽那模樣,自己真是被蕭國公害慘了。


    “那天,是靈王辦家宴,但是靈王身子不好,就中途回房休息,奴婢奉靈王之命在前廳收拾,後來靈王薨後,奴婢也打聽到一些事。”蘇蜜兒滿頭的汗,她可不想得罪誰,便說得含糊一些,但是又不能讓人有這種感覺。


    “靈王妃不在家中,服侍靈王喝藥便是家中嫡長女寧小姐……”


    “你的意思是,靈王中途退席,而寧小姐隨後與寧王共處一室,服侍靈王喝藥,後來靈王就薨了?”蕭國公看了一眼寧諾幽。


    “靈王喝藥時身邊可有婢女隨侍?”喻之插了一句。


    “這——沒有。”蘇蜜兒搖搖頭,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麽,解釋道“殿下有所不知,靈王服藥並不準第二人在場,奴婢……奴婢也不知道為什麽?”


    這時,大家的目光全部轉向了寧諾幽,因為她的嫌疑最大。


    “之後呢?”甘舜華有些不耐煩她的磨磨蹭蹭。


    “之後……”她的目光有些躲閃,將頭低下“這——之後,用晚膳的時候,值班的雙兒察覺不對勁,便冒險進去,結果,看到了……看到了靈王的屍……屍體。”


    蘇蜜兒說到最後,竟哭了起來,抽噎著不能自己,眾人眼中盡是憐憫。


    “起來吧!”甘舜華有些不忍。


    “謝殿下——”蘇蜜兒向甘舜華一拜,用帕子掩麵擦了擦淚水。


    “寧小姐說說,服侍靈王用藥後,你做了什麽?”甘舜華也覺得寧諾幽嫌疑最大。


    “我服侍父王用藥後,父王說想一個人歇息,我便退出來了,去處理府中的事了。”寧諾幽大聲應道,“我怎麽會謀殺自己的父王呢?”


    “寧小姐多想了,殿下前來查案,自然是要問清楚的,並不會無緣無故地冤枉誰!”蕭國公輕蔑地邪了她一眼。


    正在這僵持之際,一位灰衣奴仆走到蕭國公身邊,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麽,隨即低眉退下。


    “殿下,”蕭國公轉向甘舜華作一揖,稟告道:“臣已經派人查了辦家宴那幾日與靈王有接觸的人的行蹤,發現寧小姐在事發前一周接觸過西域商人。”


    “西域的龍骨,對父王的病有利……我……我不過是……”寧諾幽急得臉通紅,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起來,在他人看來,就是心虛的表現。


    “龍骨呢?”


    “靈王可用了?”


    麵對蕭國公和太女的質問,寧諾幽顯得更加心急,顯然,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我……本是在家宴那日送給父王,結果父王並不接受……所以……”


    “所以你就把龍骨也加到藥中?”


    “是太醫說這更有利於父王恢複,你知道的,父王身子一直不太好。”


    “寧小姐,我聽說這龍骨十分大且是西域專有。所以——”蕭國公拖長了尾音,探尋的目光看向她,“你應該有剩下的吧!”


    “若是要驗,我自是無話可說。”寧諾幽現在知道自己的處境了,那龍骨被她收著,除她以外,旁人未曾知曉,她也信心滿滿,並不怕驗出什麽。


    “我去房中拿,各位稍等。”寧諾幽站起身,向甘舜華請示一番,便急急忙忙朝房中去了。


    “蘇蜜兒,你去拿。”蕭國公吩咐一旁怔愣的婢女,朝她使了個眼色。


    蘇蜜兒的確是個忠心的奴仆,可是她也有自己的盤算,靈王之死她不在現場,凶手也不知是誰,自己的好姐妹雙兒恐怕要被作為替罪羊被寧大小姐拿去交差,如果能把這事推給寧小姐——這個寧府主事的主。說不定,雙兒就能保全性命,這隻是其一。


    其二是,她對靈王是真的忠心,靈王心善,救過她一家子的性命。她也敬重靈王的品行,追隨他,效忠他,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而靈王這一輩子愛過的人是個風塵女子,他生前不能給那個女人名分,甚至連自己最寵愛的兒子都不能承襲他的封號。現今靈王遭遇不測,他的遺願就是自己的夙願,隻要把那個女人拉下來,隻要把她蓋上謀殺王爺的罪名,那麽封號,就一定就是少爺的。


    她這樣想著,內心又堅定了幾分,手裏緊緊攥著荷包,裏麵的那包藥,入物即化,若試即死。


    “寧家誰繼承封號都與我無關,此舉的確會讓寧小姐受委屈,但是寧小姐是最大嫌疑人,所以不得不如此。寧小姐若是真凶,此舉,能讓她盡快招供;若不是真凶,也能引出真凶,盡快結案,殿下也好回朝複命。至於你是怎麽想的,想怎麽做,那是你的選擇,與我無關,與殿下無關。”昨晚蕭國公的話再一次在她的耳邊響起,她的良心仿佛找到了解釋和出口,她已經下定決心了。


    “小姐給奴婢吧!”蘇蜜兒露出膽怯的模樣,向剛拿出龍骨盒子的寧小姐伸手。


    蘇蜜兒心急,一不小心地碰到了寧諾幽的手,盒子“咣當”一下摔到了地上,蘇蜜兒嚇得跪下,“小姐,奴婢不是有心的。”


    寧諾幽看到這個賤婢就來氣,這種仆人她平日雖然看都不屑看一眼,仗著自己救了靈王一命,就以為自己高貴了。今天這個蕭國公明顯是與她作對,讓這個賤婢跟來,監督倒是其次,怕是為了羞辱自己吧。


    寧諾幽心中有氣,他不說話,也不走,隻是靜靜地站著,想等氣順了一些再走,她不想再看到這個賤婢,她也不敢打這個賤婢,若是這樣做,她再可憐巴巴地在太女殿下和蕭國公麵前假模假樣地告上一狀,她就全完了。


    可正是這個空當,也正是蘇蜜兒這個人精料到的,她輕而易舉地把粉末灑在了龍骨上,完成了自己的計劃,然後提醒寧諾幽:“小姐,別讓殿下等急了。”


    寧諾幽鐵青著臉,蹲下把龍骨放入盒中蓋上,遞給了蘇蜜兒,讓她走在前麵,自己則死死地盯著盒子。


    “這……”蘇蜜兒覺得尊卑有別。


    “你是我們寧家的大功臣,況且你又拿著龍骨,何必拘禮。”寧諾幽略帶諷刺,實際上她十分厭惡蘇蜜兒走在自己前麵,但是她必須得盯著盒子。


    龍骨似樹根,遍體通黃,上麵有許多皺紋和裂痕,表麵看來是十分硬實,但實際上裏麵是空心的,十分易碎。


    沒有任何異常,她與蘇蜜兒到了前方,甘舜華令張九去驗那龍骨。


    用了各種方法試了幾遍,他便向甘舜華稟道:“稟告殿下,這龍骨——並沒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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