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森林傳來狼的嚎叫聲,如果這個時候再衝出來一群狼,那真的是天要亡他們。


    “阿弦……”東離踉蹌起身,還沒走一步就已經跌倒了汪弦麵前。東離伸出凍僵了的手指,輕輕撫上汪弦沾滿血跡的臉龐,一瞬間不知哪來的力量,硬是渾身顫抖地站了起來。


    東離跪在汪弦麵前,想要拉她起來背到背上去。可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已經冰凍的雙眼,她的傷口已經完全冰凍了。


    那一刻,東離慌了。就是短短的這一天,他經曆了他從沒有過的所有苦楚感覺。


    手足無措之後,東離緩緩俯身,嘴唇覆上了汪弦的眼睛。他在一點點暖化汪弦的傷口!一直到嘴唇沾滿血液,東離看汪弦的傷口已經不再冰凍了,於是扯下布條給她包紮,還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蓋在她身上。


    就這樣,東離背著汪弦踉蹌地在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中前行。


    雪越下越大,東離越來越慌張,因為他感覺汪弦已經沒有氣息了!


    東離在咬牙堅持,腿部濕了又凍,凍了又濕,他已經沒法抬起腳了。終於在不知道走了多久後,東離冷不防跌倒了雪裏。這一次,他真的站不起來了。


    用不了多久,這漫天的大雪就會埋葬他們兩人。一想到這樣,東離心裏居然有些暖意,他翻過身來將汪弦緊緊抱在懷裏,聲音雖然沙啞卻溫柔綿長,“我很後悔那天沒有多等一會兒,如果我不自卑,不瞎想,我們現在都到麒州了。然後我們一起喝梨花釀。阿弦,無論誰先到了另一個世界,都要等一等。請你一定要等我,我會跑得最快去找你。”


    “然後在三生石刻我們兩的名字。刻得大大的,最閃亮最矚目……誰要是敢攔著,我就打死誰。”東離眼睛一酸,湧出眼淚來,“我不怕死,我怕你死啊……我寧願自己下去多等幾十年,也不想你就這樣死了。”


    漸漸的,東離感覺不到冰凍,感覺不到寒冷,他什麽感覺都沒有了。


    是要死了吧?


    如此的念頭一出現,東離害怕地更加抱緊了汪弦。就在這時,急促的馬蹄聲將他從模糊的意識裏拉扯出來。東離艱難地抬頭,眼前就是明亮溫暖的火把。一群人從馬上跳了下來,為首的一個男人走到他的麵前。


    幾乎是下意識地,東離將汪弦退給了這個人,像是在說:救救她……


    汪子涼居高臨下看著如此狼狽、不堪一擊地東離,很快蹲下身來將汪弦身上包裹著的襤褸外衣丟掉,把自己身上的錦披包住了汪弦。汪子涼把汪弦抱到了馬上,這時才看到汪弦血跡斑駁的臉頰和被包紮的雙眼,做父親的頓時氣上心頭,憤怒回頭時卻發現東離已經沒了意識。


    忽然一計上心頭,或許都用不著他動手,東離也就自己死了。


    奇怪的是,據他所知東離的妖力很深厚,如今一看,怎麽他半點妖力都沒了?如同一個普通人一般!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汪弦的雙眼受傷,東離的妖力也消失了。


    帶著所有疑問,汪子涼率領著一幹人馬頭也不回地回京城。


    天地渺茫,一抹黑色的影子被埋在雪裏,越埋越小。


    東離感覺自己在沉睡,但是睡得很不舒服,到處都是冰涼涼的,而懷中是空落落的。


    耳邊的風聲呼嘯夾雜著若有若無的聲音,“你可不能就這樣死了,你死了,我也就死了。”


    東離再沒有多一點兒的力氣睜眼,或者進行其他的動作了。但在聲音響起不久後,他感覺有人將自己拖起來,動作雖然粗魯但好歹不必死了。


    那一場雪下了很久,所有的痕跡都會被雪覆蓋。東離的腳印,汪弦的血跡……


    東離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他站在之前和汪弦一齊去尋找的古樹前,古樹開著十分壯觀美麗的紅色,一個女孩坐在樹下編製花環。她長得好像汪弦,又不像汪弦。汪弦沒有這麽安靜溫柔的畫麵,她一直都跟兔子一樣跳來跳去。


    這人是誰?


    東離忍不住喊了女孩一聲,女孩聞聲抬頭,那分明是一張和汪弦一模一樣的臉!


    “你別急!”女孩笑得讓古樹都遜色了幾分,“馬上就編好了!我要給天隱最最好看的花環!”


    東離正疑惑,嘴巴卻不受控製地繼續說:“男子漢大丈夫戴什麽花環!我可不戴!”


    女孩將嘴一撇,繼續低頭擺弄花環,“等我做好了容不得你拒絕。你要是不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東離萬分疑惑,天隱是誰?他是誰?她又是誰?


    腦子一片混沌使得東離步步後退,然後踩空跌進了黑暗裏。他緩緩睜眼,在溫暖火光中看到了那個熟識的麵孔——那個屢次三番打亂他思緒的人!那個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東離忽然意識到,種種奇怪的夢境,或許都是有關聯的。


    東離艱難地坐起身來,對著身旁這個人,喚了一聲:“天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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