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革命以前,房州曆任官長或是出於對唐家的忠義與對廬陵王的同情,或是窺度上意,覺得皇太後之待廬陵王或有勢位的傾軋、但卻仍然不失母子之恩義,因此對於幽居中的廬陵王一家不失關照。


    但在神都革命之後,都畿形勢再作變幻,大唐社稷再有聖人臨朝,廬陵王的地位就不免更加的尷尬。雖然當今聖人仁恩宣示,對於革命之際房州境內所發生的鬧亂隻誅首惡、無涉廬陵王,但事後的種種態度與舉措無不流露出對廬陵王的存在絕非全無芥蒂。


    所以房州一幹任事官員們,無論內心想法如何,哪怕僅僅隻是避嫌,也不敢流露出對廬陵王過分的關照,反而因為所治境域中居住著這樣一位身份敏感的宗親而倍感焦灼。


    所以當裴炎的從子裴伷先奉命出任均州參軍之後,兩州官員們無不鬆了一口氣,將這個燙手山芋相關諸事一應委之。裴伷先本職雖然是均州參軍,但卻被房州州府借調過來,兩州官員們對此也都是心照不宣,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入告通傳的使者入城不久,裴伷先一行便策馬行入了王城中。脫下了擋風防潮的風帽大氅後,裴伷先直登前堂,召來王城中一應官佐,事無巨細的將王城內近況詢問起來。


    這也都是慣常的流程,王城官佐們循例一一入前作答。偌大王城中,在事者甲員包括奴婢諸類人員,足有五百餘人之多。


    這其中除了一小部分是留事年久的老人之外,絕大多數都是在革命之後陸續增補,與廬陵王一家主仆緣淺,匯報起來事無美醜也都沒有遮掩的必要。包括就在剛剛,廬陵王怒懲庶長子之事也都一並道來。


    裴伷先年未及而立,但外在的相貌較真實的年齡卻更顯滄桑,鬢發胡須都略有灰白摻雜,顯得成熟穩重,並無一般世族子弟在這個年紀的氣壯浮躁之態。


    這也是很正常的,裴伷先雖然出身河東名門,但身為裴炎的從子也是福禍糾纏。少壯之年家勢正旺,伯父裴炎權傾朝野,裴伷先也因家門之惠蒙蔭入仕,解褐便授六品太府丞,可以說起步就超過了世道中絕大多數後進時流。


    如果按照這個態勢發展下去,如今的裴伷先怕是應該已經品錄服緋,或為外州刺史,或為南省郎官。然而好景不長,光宅年間一場大禍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伯父裴炎以謀反大罪而滿門伏誅,裴伷先受此牽連卻不甘屈服,上書訴變而觸怒皇太後,遠流安南獠鄉。


    僥幸大難不死卻苦戀兩京繁華,裴伷先終究難耐彼方淒苦,選擇私逃返鄉。然而返鄉不久便遭告發,一番酷刑承受之後再流北疆庭州。


    身在庭州的時候,裴伷先以貨殖為業,漸聚資產,更得到西突厥大酋青睞、以女妻之,短短幾年時間裏便成一方大豪。但他仍然不安於此,一直在打探著朝情局勢的變化。


    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得知神都發生政變,裴伷先便積極籠絡組織一批西突厥胡酋們前往神都獻禮,自此才終於得以重新返回神都洛陽,直至皇恩授給均州參軍一職便又宦遊於山南。


    所以裴伷先雖然年齡不大,但其人生經曆可謂豐富有加,輾轉南北萬裏之遙,幾入垂死之境又大難不死,本是刑家餘孽,竟成一方豪強。所遭受的苦難磨去了一身的躁氣,但心誌卻並沒有因此而遭到摧折,能夠逆勢而上,自成一番風光。


    廬陵王城與外間隔絕,自成一方世界,本也沒有太多的新鮮事。所以當諸官佐匯報的時候,裴伷先也隻是例行公事的聽一聽,隻是當聽到廬陵王嚴懲其庶長子的時候,他眸中才有幾分色彩流轉,但也並未因此發表什麽自己的看法。


    不久後,內城侍者入堂,告是廬陵王已經在內堂等候多時。裴伷先聞言後便也不再拖延,跟隨侍者前往內堂而去,並有數名令史跟隨。


    “卑職均州參軍裴伷先,拜見大王!”


    雖然彼此真實身份一個是囚徒、一個則是看監人,但裴伷先也不敢因此而失禮,入堂之後便作禮拜。


    堂中的李顯則就顯得有些緊張,看了一眼堂中陪坐的王妃韋氏,才強自鎮定的舉手示意道:“裴參軍請免禮,未知今日來訪,有何見告?”


    裴伷先告謝入席之後,才又說道:“今日入城,循例請問起居諸項。卑職使命所在,王城凡所用料盈困,大王直需垂教,卑職自使員奉給周全。”


    聽到裴伷先這麽說,廬陵王嘴角下意識顫了一顫,有心斥問眼前這個貌似恭順、實則怠慢至極的家夥,王城諸種用料一再削減,怎麽還有臉麵說奉給周全?


    然而諸般忿言湧入嘴邊,卻化成了幾句安守本分的祥和之言:“罪臣得皇命賜庇,不因舊跡而見辱,尚能榮養於山南華廈,唯惜福尚儉,實在不敢再作非分妄想。”


    裴伷先聽到這話後則嘴角一翹,繼而便笑語道:“然卑職所聞王城事跡,似與大王所言頗有出入。遠日諸情不言,單單今日,縣主號泣於堂、求食羹脯,郎君乞炭不得、反受責打。餘者諸類,不足細言,但王城用料困極,於此二三事跡已是畢露無遺。”


    聽到門堂內的家私被裴伷先肆無忌憚的道來,廬陵王臉色頓時一片羞惱,抬手戟指裴伷先,然而張開的嘴巴卻隻發出嗬嗬沉濁之聲,無有斥言湧出。


    廬陵王情急且怯,一時失語,但王妃卻沒有什麽顧忌,聽到裴伷先這半嘲半諷的言語,已經忍不住拍案而起,指著裴伷先怒聲道:“賊奴,既然已知王城困極,何必再來見問羞辱!大王天家肱骨、聖人至親,所罪唯在適逢人間失道!是生是死,雖不由於自身,但是榮是辱,豈爾卑鄙走卒能見笑施給!”


    裴伷先聽到這一番斥言,臉上略顯輕浮的笑容收斂起來,直從席中站起,抽出腰際佩劍,倒持著緩緩往堂上行來。


    “你、裴參軍……你要做什麽?王妃、王妃她隻是……”


    廬陵王見狀也是一驚,起身向後避走,又拉住王妃張臂擁抱起來。而王妃見裴伷先真的抽出利刃,一時間也是驚慌至極,縮在廬陵王懷抱之內,張聲嚎哭起來。


    然而裴伷先入前隻是將佩劍置於案上,接著便緩步後退,跪倒在地並頻作叩首,嘴中沉痛說道:“王城受此疾擾,大王起居不安,卑職罪在失職,不敢推諉避懲。唯將利刃奉於尊上,是殺是剮,並在大王一念!”


    “這、裴參軍你這又是……”


    眼見裴伷先作此姿態,廬陵王夫妻俱是驚愕有加,但在愕然片刻之後,廬陵王眸中陡綻精光,顫聲問道:“莫非、莫非畿內又生大變?當今聖人、聖人他……”


    “聖人體格壯盛,朝情井然有序,內外不失控禦,上下不負所守!”


    裴伷先長拜在地,繼續說道:“唯卑職有感就事山南以來,所事迷於虛妄,未能盡責奉給。此前行事諸種,執於舊事,未能立身方正、用計分明,致使大王失於悠然榮養,卑職罪大,痛悟前非……”


    “賊子還要瞞我?神都一定有事!”


    眼見裴伷先如此,廬陵王越發篤定其猜測,心中狂喜將生而未敢,但驚慌卻無,一把抄起裴伷先放在案上的佩劍,持劍入前、刃指裴伷先繼續怒聲道:“山北究竟發生何事?”


    見廬陵王厲聲逼問,裴伷先才長歎一聲,狀似無奈的說道:“大王舊邸英王,勇烈故態、卑職無緣得見。但今日入城短作應答,誠知舊譽不虛!”


    聽到裴伷先這麽說,李顯那清臒臉頰上的肌肉已經忍不住隱隱抽搐跳動起來,隻是牙關緊咬按捺住激動的心情。至於王妃韋氏,則就忍不住大聲道:“裴某日前在事,已經簡略怠慢。如今神都有變,若再隱瞞事則,數罪並懲,能有命在!”


    “卑職不敢欺瞞大王、王妃,神都大勢的確無有變故,唯是今冬突厥默啜引眾新寇河東此邊事一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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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厥賊酋不是骨篤祿?默啜又是何料物?突厥星星賊火,與中國大勢又有何相幹?”


    廬陵王畢竟久遭幽禁,此前數年就算起居生活不失關照,但終究也沒有什麽人特意向他詳細講述世道變故,因此對於外麵的世界情勢如何也是不乏茫然,並不知突厥可汗已經換了人。


    裴伷先聽到這問話,便也將突厥勢力之發展稍作交代,然後便又說道:“突厥一幹亡國賊眾,或因中國時局不靖而勢力有所漲消,雖然仍未可稱為大患。但方今國中亦不失艱難,東西壁立,雍王壯大於陝西,甲馬盛養,朝廷製之已經不稱容易,如今再增突厥之擾患,時流論者俱以為若長此以往,西軍之禍一旦爆發,恐更甚於四方之擾……”


    “雍王、雍王?這宗家小子,如今竟已經勢壯到朝廷難製?”


    廬陵王聽到這話後也是一驚,然後便忍不住頓足歎息道:“這宗家孽類,幸在聖皇、皇太後垂憐庇護,才能活於人間。舊年問其擾亂於神都,便知此子逆骨遞傳,如此妖邪之類,即便憐而不殺,自應圈禁拘養,聖人竟放之關西祖庭、由其壯大而不加製約,本是疥癬小疾卻縱容成家國腹心之患,悔之晚矣!”


    “大王所見,誠是真知。其實滿朝冠帶之士,未嚐沒有智者進言,唯是當今聖人君心獨裁,不容異聲!雍王生長於宸居,弄亂於宮闈,絲毫無念養育之恩。及其西去,又以虐害元從巨勳門庭以為功,人間恩遇之常情,全然不在其人度內。如今或仍可謂家國安詳,內外得守,但關西盛甲,唯知王教而不知皇命,一旦禍起,生靈塗炭、名族墮落俱在頃刻之間!”


    裴伷先講到這裏,再次重重叩首並歎聲道:“陝西頑疾重患,當今聖人也已經失於控禦之道,此情時流有識者俱有所見,已非一人之計。舊年聖人身在宮闈,因係唐家社稷之傳承,自有蘭芷之馨,入世之後,所曆所事卻多有淫昏之惡臭。其所失計,已經不止雍王一樁!”


    裴伷先免冠伏地,又抬頭望向持劍而立的廬陵王,滿是真誠的說道:“卑職家門故事如何,大王心自知之。念此故事,雖禍福相幹之眾,也是一言難盡。家門之罹難,長丁蕩然無存,唯卑職草芥殘枝苟活於世。


    聖人窮張其意誌,表我家門虛榮於世道,但除此虛榮,賞用實微。既已創策之功而褒揚,竟不以忠義之人才而見用。投臣於山南,專是舊怨糾纏,欲因臣謀身之拙計,構大王險惡於孤城,這難道是聖明人主應作之人事?”


    廬陵王雖然渴望世道再生變革、讓他能夠逃脫藩籬,但裴伷先一麵之辭,他也不敢盡信。畢竟此子乃是裴炎這個大逆之人的從子,而且其人入州以來,王城待遇便急轉直下,可知其人心跡之險惡。


    但當聽到裴伷先自陳至此,廬陵王眉弓陡地一顫,開始正視裴伷先這番心跡剖析。


    身世落魄至今,什麽大仁大義的虛辭,李顯是半點也不信。人間最值得動情者,唯是自身利害之相關。神都革命以來,人事紛繁,他雖然並不盡知,但與裴炎相關諸種,還是有所耳聞。


    如果想得險惡一些,王城這些新換的侍者們之所以向他透露此類訊息,就是要通過朝廷對裴炎的追封褒獎來讓他死心,讓他長期處於驚悸惶恐中,心驚成患、不能長命。


    事實也的確如此,如果說他此前還盼望著當今聖人或是仁念發作、將他這個三兄召回神都榮養,可是在得知裴炎相關事跡後,對此便徹底的死了心。或許他餘生再難生歸兩京,一直等到熬死了自己,當今聖人或許才會網開一麵,召他子女歸京安置。


    但失意者也並非李顯一人,眼前的裴伷先同樣也屬於此列。裴炎雖然追封極盛,但本身已無子息傳承,按照一般的儀軌舊例,裴炎一應哀榮應該降給裴伷先這個近親從子以延傳嗣息。


    但朝廷卻根本沒有相關的舉措,裴伷先也僅僅隻是擔任著一個山南下州的參軍卑職,心中能無怨氣?更何況,廬陵王一旦不壽暴斃,裴伷先也難免嫌疑。家門虛榮半點難沾,反而要承擔身名俱毀的危險,任何一個正常人都難免雜計叢生。


    想到這裏,李顯望向裴伷先的眼神從冷厲轉為溫和,他將所持之劍拋擲在地,並彎腰扶起了裴伷先並歎息道:“我前罪確鑿,所以為家國所棄,所受困擾俱罪有應得。聖人能容我苟活於世,我已經由衷感恩,更不會暗怨所使裴郎入州是糾纏前事而加迫害。裴郎以此自計並作自罪,也是小覷了皇恩之浩大!”


    “大王弘計包容,但卑職自知狹計淺拙。實不相瞞,此前王城所以給料刻薄,俱卑職曲希上意而作指使,苛待大王以為自謀之計。縱大王雅量不懲,卑職實難自恕,今日獻劍於堂,自曝奸惡,唯是求懲。大罪若斯,若不懲戒,來年大王何以控禦正道?”


    說到這裏,裴伷先更是一臉的悔恨淚水,抓起廬陵王丟棄的佩劍,便要向自身臠割。


    李顯見狀後,飛起一腳踢落裴伷先手中的佩劍,並又將劍撿了起來,遙指其人歎聲道:“裴郎縱有過錯,唯我如今不司典刑,豈能作私刑濫給。若仍自責難解,那我也要自問一句,天地生我何者厭類,家國已經不容,近人唯是見逼,此劍不當刑於裴郎,容我先作自懲!”


    說話間,廬陵王竟將劍刃轉向自身,緩緩架在了自己頜下。


    “大王不可!”


    裴伷先見狀更是情急,撲身上前空手便緊緊攥住那鋒利的劍刃,滿臉涕淚橫流:“卑職舊罪已經悔恨難當,若再見大王因我躁鬧而折一毫毛,已是大罪!來年若果山河變色,唐家基業更托於誰?”


    李顯看到裴伷先握劍的手心已被劍刃割破、血水橫流,一時間也是大有動容,同樣忍不住仰天一歎,閉目淚流:“天皇大行彌留之際,將家國托我。唯我才器猥瑣,不堪大任,身遭屈辱,廟堂蒙塵!


    人間幾番傾覆,正道杳然無蹤,宗家卑鄙從容不得,世道壯類無所依從,俱我之罪!且留此一命,不因留戀人間繁華,來時若果家廟有變,唯慷慨赴難,不負天皇托我之遺命!聖人安在於朝堂,宗家無狂賊叫囂,我亦能笑赴黃泉,無愧祖宗!”


    “臣待罪之身,亦偷命苟活。唯以此誓,憑大王宏誌之言,主仆共赴此難!”


    裴伷先鬆開那握劍之手,將血淋淋的手掌拍在胸口,而後匍匐於地,頓首說道。


    兩人心意各表,彼此前嫌頓消,分座主次,裴伷先又讓人傳餐布宴,自然不是此前那穀飯醢醬,極盡水陸之豐盛,自己更膝行於堂中,為廬陵王奉進飲食。


    廬陵王心情跌宕起伏,但仍不失謹慎,沒有狂飲至醉。裴伷先也不敢久作叨擾,及見廬陵王已有盡興,便又免冠再拜、告辭退出。


    等到裴伷先離開後,李顯才敲著席案吩咐道:“阿郎並娘子們睡下沒有?速速召他們入堂來享美食。”


    王妃韋氏這會兒也是一臉笑容,但還是有些遲疑道:“這裴伷先所言所表,大王真的相信?”


    “居此牢獄,所見唯是四牆。家人以外,誰人近我不是各存心腸、目我奇貨?他所言是真是假不必細審,唯有所欲求需仰於我確鑿無疑。”


    講到這裏,廬陵王眸中些許醉色斂去,不無感慨的說道:“舊時神都異變,我已經錯失良機。若果真再有轉機,一定不能再作落後。這裴某所言或不近於實,但當中必然也有趨吉避凶之盤算。神都想是禍事將發,他有感於懷,提前布置。這一份投誠,我無論如何要接納下來。


    不是因為輕信了他,而是因為神都縱然有變,於我未知吉凶。縱有使者來見,不知殺我還是迎我。外使善惡尚是其次,唯此獠捉刀床側,其人其念於我生死攸關……”


    且不說廬陵王夫妻私下的盤算,裴伷先在退出內城的時候天色已晚,索性便留宿王城外堂。


    家人入舍為裴伷先包紮手心傷口,忍不住低聲問道:“阿郎真要打算將生死前程投給廬陵王?”


    裴伷先聞言後冷笑一聲,歎息道:“廬陵王外寬內忌,骨肉尚且薄情,我若將命寄他,才是真正的自尋死路?”


    “那阿郎還要……莫非以此窺探廬陵王有無邪念,以奏神都?”


    家人聞言後又忍不住發問道。


    “廬陵王與世隔絕、權勢俱無,作何心意,都是次流。唯其身位所當,奇貨可居,群眾相謀,不得不防。”


    講到這裏,裴伷先又歎息道:“當年自庭州歸國,心中也不失妄計。然今上用我,仍循於枯骨舊孽。但有一二包容之計,給我宿衛之職,哪怕來年兩京再生異變,聖駕臨危,死事之眾則必有我!如今將我放於山南,用於不義,可見仍是目我為邪異之流。此一身輾轉於南北,幾遭災厄而不毀誌向,難道隻是為了舔食天家幾副血肉而搏求邪幸?”


    “廬陵難托,聖人不識……阿郎、阿郎你是要?”


    “聖人昧識,不止於我。韋承慶高在鳳池,國臨危難,其族力不使用於河北,反布置於洛南,可知其心叵測。其人招搖我家舊跡而收聚世族勳門之人心,卻阻我於江湖,更知其表正裏邪,來年亂由,必出中書!我若不親近廬陵,必茫然不知死之將至,今先作投誠,一旦有事,廬陵則必谘詢於我以求眾見。或再投江湖,或馳告名王,一點短計,也隻是落魄之人不屈命運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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