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習亭瞪大著雙眼,漫天星光仿若都跌入了那漆黑的瞳孔之中,耀眼奪目:“蘇姑娘,我說了,你,你可別不開心啊!”


    蘇念略顯尷尬的笑道:“您說吧,再不開心,想來也不過如此了。”


    張習亭故意壓低了聲調,麵上如黃連水般攜了絲苦澀:“方才我在大廳聽到那巫師和爹說,說,說你是災星降世,碰不得,不然,會給咱們張家帶來禍端。”


    蘇念心下一嗆,白了張習亭一眼,從前就是為了蘇夫人衝喜,自己才成為了蘇家養女,如今進了張府,反倒變成了災星,真是天道不公,造化弄人啊!


    “原來如此,方才他們所說的那番話,我還覺著莫名其妙……不過,還是得謝謝你能來告訴我這些事情。”


    張習亭放下茶杯,蘇念不知是否錯覺,隻覺得張習亭看自己的眼神中盡是憐惜。


    張習亭雙手手肘伏在桌上,眼中自然的流露出一種溫柔,似長雪冰山上的一抹暖陽,至親、至切、至溫、至柔。


    兩人久久不語,這才溫聲道:“蘇姑娘,你,你沒事吧?唉,我知道你心裏肯定難受,爹也真是的,那什麽巫師定是為了騙他的錢財才這麽說,他還真信了。”


    蘇念卻似乎並無什麽驚訝憤恨之舉,隻一副與自己無關的模樣,竟還反開玩笑的問張習亭:“那你呢?二少爺,你信嗎?”


    張習亭料是沒想到蘇念會如此反問自己,愣了愣神,吞吞吐吐道:“我?我自是不信,這,這不是無稽之談嗎?隻是,隻是可憐了你。”


    看這張家二少爺對自己的關心倒不像是裝的,想來也真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蘇念站起身,撫了撫衣襟,一臉讓人看不透的笑意,倒像是釋懷:“不!這樣才好。”


    “啊?”張習亭聽著愈發的奇怪了。


    蘇念笑靨如花的玩捏著自己的長發:“二少爺,你可知,我並非我爹爹親生?”


    張習亭不知蘇念何意,隻是點頭試探道:“知。”


    “你看,這眾人皆知我為蘇家養女,唯獨我自己不知。我這一生皆可謂荒唐:出生不久,便因巫醫一言而入蘇家為女,從此便沒了父母宗親的疼愛庇護;如今,又因巫師一言,新婚之夜便要獨守空房,也就不會再有丈夫的憐惜廝守。我注定的一生隻能是形單影隻,與孤苦相伴。”


    既然早已看開,自然也就無過多愁苦可言。如今,若真能安然在這張府度過餘生,倒也算是遂了自己的心意。


    張習亭暈暈乎乎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眼神迷離的端視著蘇念。


    蘇念取笑道:“怎麽,我這茶也讓二少爺給喝醉了?神情如此的怪異。”


    張習亭思忖了片刻,用著隻有自己能聽到聲音沉沉道:“不是茶,是……”


    就如張雲禹所料,昨夜一別,張習亭便再難以自己,滿腦子浮現的都是蘇念的身影!雖然明知此事荒誕,可誰又能控製的了自己的心呢?


    蘇念不知是真沒聽清還是故意,側首疑惑道:“二少爺,您在說什麽?”


    張習亭連連搖頭:“沒,沒什麽。我得走了,日後若有什麽事你就直接來找我吧!你放心,得空我便會過來尋你,你不會是孤單的。”


    張習亭可能真是太過慌張,連出門都差點被門檻絆倒。


    蘇念苦笑一番,難得在這清冷的張府中還有人會記掛關心著自己。


    ……


    第二日,按照禮俗,蘇念是需要到張元洛的正室和其他妾室住處去拜訪問安。


    蘇念早早便出了門,可一路拜訪下來,竟無一人願意接見蘇念,不是婉言身體不適就是直接冷嘲熱諷,怕蘇念的災星之軀會連累到自己。


    唯獨最後的這位四夫人!


    ……


    蘇念剛進宅院,便看到一妙齡女子端坐於石桌之前,身穿淡青色流雲長裙,樣貌清秀和美,宛如畫中仙女走出,在其身側還站著一位年齡相仿的侍女。


    青衣女子看到蘇念走來,便馬上微笑著起了身,未等蘇念開口,倒先熱絡的迎了上來:“我料想著妹妹今日會要過來我這宅院,便早早的在此等候了!”


    看著麵前女子這般溫柔熱情,全然不似前麵三位,倒是讓蘇念有些不習慣了。


    蘇念忙下身行禮:“妹妹給姐姐請安了!”


    青衣女子扶起蘇念,親熱的攜了蘇念的手,柔柔道:“妹妹何必如此見外?快些進屋吧,姐姐已經讓廚房備好早膳,妹妹就陪姐姐一同用膳可好?”


    蘇念木訥的點點頭,倒感覺有些不太真切了,可看著麵前這和善的女子,自然也就乖巧靦腆的應了應:“嗯!多謝姐姐”


    飯間,蘇念了解到,這四夫人名為池寧,也就比自己大了一歲,嫁入這張府卻也不過數月,倒是深得張元洛的疼愛。


    池寧的性格內斂柔和,平日裏鮮少與他人接觸,之所以能與自己交好,居然全是因為身世相仿。


    池寧也非如今的父母親生,隻是家中清貧,嫁進張府同樣是因為其養父欠了張府的債務,無力償還,隻能以池寧來抵還債務!


    池寧早先聽說蘇念入府的原因和自己如此相似,竟不由的也心疼起了這個妹妹。


    吃過早膳,池寧握著蘇念的手,告誡道:“妹妹如今進了張府,以後可就得小心謹慎了,妹妹今日一路過來,能夠早早的便到了姐姐我的宅院,想必其他幾位夫人是都把妹妹拒之門外了吧?”


    蘇念低下頭,連府裏都奴仆都不願侍奉自己,那就更不用提其他的夫人了:“姐姐都知道了!”


    池寧心上一酸,麵上卻也沒有過多顯露:“咱們府裏的那幾位夫人,平日裏嬌縱慣了,看什麽都很難入眼,往後妹妹要是和她們遇上,能避開就避開著點,尤其是大夫人和二夫人,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姐姐今日與你說這些,你若聽了,往後也能讓你少吃些虧,在這張府也就能好好的生活下去了!”


    蘇念認認真真的點了點頭:“妹妹知道了,在這冷清的張府之中,妹妹能認識一個如此設身處地的替妹妹著想的姐姐,實在是幸運!”


    看著池寧,蘇念也莫名生了些心疼,不知她這小小年紀又是吃過了多少的苦頭?


    “姐姐,你難道就不怕我是災星嗎?”蘇念的聲音如飛蚊般越來越小。


    池寧一怔,陰沉著麵孔,故意生氣道:“你說說你,別人沒得見識,信口胡謅也就罷了,你怎的自己也說出了這樣的話?好啦,這種無憑無據的虛妄之言,姐姐是從不相信的!”


    聽得池寧此言,蘇念才算徹底放心,安然道:“謝謝姐姐!”


    ……


    獨自倚靠在長廊的木欄上,天空依稀下起了小雨。


    今天已經是嫁進張府的第六日了,可自新婚那天後,便再也沒有見過張老爺。


    每日除了下人們送來飯菜,還有張習亭隔兩日會悄悄來探望一次,就再無他人接觸。


    災星一說出來後,所有的人都躲著她,甚至有人還說,蘇家當年的沒落也是因她。


    蘇念才十七歲,一句兩句的她可以不當回事,但聽得多了,很難不去想這些閑言碎語,有時,她甚至連自己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是災星降世。


    想得過於出神了,以至於身邊來了人也未察覺。


    “喲喲,這誰呀?擱這發什麽楞呢?”一名打扮嬌豔的女子在一個年輕婢女的攙扶下嬉笑著走到了蘇念身邊,手上持著一把牡丹繡花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搖動著。


    女子一身大紅綾羅綢緞,釵環佩飾,看著都覺得沉,可這說起話來卻讓人感覺輕飄飄的。


    蘇念看著眼前女子的穿著打扮,十有八九就是張府的哪位夫人了。雖不情願,但還是乖乖的俯下身行禮:“見過姐姐。”


    女子楞了楞,唇角勾了一抹極其不屑的笑意,搖扇的手也自然的停了下來:“你叫我姐姐?如此,你就是老爺那新進門的災星囉?”


    蘇念倒也不惱,不疾不徐的直起身,看著女子,滿臉虛假的笑意:“正是妹妹!妹妹早前去拜見過姐姐,可是姐姐一直說身體不好,不肯見妹妹。妹妹一直都還擔心著姐姐會不會是染上了什麽惡疾,如今看來,倒是妹妹多慮了!”


    聽到蘇念如此嘲諷,女子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指尖顫動的頻率越來越快:“你是個什麽東西?居然敢咒我?”


    說罷,竟毫不留情的抬手便衝著蘇念的臉上落下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蘇念未及反應,一個趔趄,腹部撞上了一旁的木欄,隻覺得身上和臉上都火辣辣的疼。


    蘇念死死抓著木欄,強行定了定神,清冽的神色間包含著無限的壓抑與隱忍,一手捂住被打的臉頰,眼眶間晶瑩淚花悠悠的打著轉,滿的快要溢出,卻還是被強忍著不讓落下。


    蘇念抬起頭惡狠狠的瞪著麵前的女子,麵目猙獰,眼中煞氣分明,眨眼之間,凜冬突至,千裏冰封,萬裏雪飄,冷得駭人。


    女子許是也被蘇念這眼神給嚇住了,愣在了原地,不敢再多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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