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沒人主動上前開門,在值夜女巫沒有出聲的情況下有人靠近木屋,觸發了警報,這本身已經非常不合常理。


    “是我,埃爾文!”


    “快開門,她要不行了,快點啊,天啊,好多血,快開門。”


    門板被拍的啪啪作響,急切的呼喊幾乎破音。


    睡的昏昏沉沉的重九斤茫然的睜開眼,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鑽入鼻息間,是怨靈特有的腥臭氣息。


    這仿佛血液混合了臭豆腐的古怪氣味濃烈的讓人無法忽視。


    兩位剛進屋的女巫側身靠著牆壁拉開門栓,門外站著的埃爾文渾身浴血,一手半抱著比他還高了一個頭的女孩,分明就是剛開始值夜的克萊爾。


    克萊爾耷拉著頭渾身無力的倚靠著埃爾文。


    “真是埃爾文!”


    “天啊,快把克萊爾放下來。”


    “這是怎麽了?”


    “她受傷了,快,你們快救救她,還有另一個,你們快出來救救她們。”埃爾文空著的手指了指木屋大門對著的正前方“我隻扶得動一個,你們快去救人......”


    沙啞的聲音透露著恐懼和急切。


    沒人走出去,反而催促道“你先進來把人放下,快點。”


    隨著木門打開,血腥味迅速隨風湧進木屋內,怨靈的氣息也更濃鬱了。


    重九斤眉頭緊皺,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太難聞了。


    克萊爾腹部和脖頸分別有一處傷口,一張口嘴裏的血液便噴泉一樣的外用,不斷搖晃著頭像是想要說什麽,可偏偏一個字也說不清,隻能發出嗯嗯吱吱的聲響。


    “怎麽回事這是?”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少年抹了一把臉,鮮血沾了一臉,抬腳向前邁出的一瞬身體一震,猛地向後回縮,站在門邊不進也不退。


    動作非常迅速,如果不是一直緊盯著不放甚至可能誤以為他隻是慌張的挪了挪步子而已。


    “要不是我,不會這樣,對不起,對不起......”埃爾文似乎被嚇壞了,語無倫次的說著不知是解釋還是懺悔的話。


    “嘿,埃爾文,你冷靜點,該死的冷靜下來”有人怒吼一聲,埃爾文總算停止了抽噎。


    茫然的抬起頭。


    “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們被伏擊了嗎,你失蹤後去了哪兒,是什麽攻擊了克萊爾?”


    “別怕,你已經安全了,可以慢慢說,快進來。”


    “可是那邊,快,我知道......”埃爾文一直試圖將人帶出木屋。


    可偏偏就是沒人出去。


    諾拉迅速做出安排,兩隊人守在木屋外,兩個會治療的巫師照顧克萊爾,而剩下的則負責安撫詢問埃爾文。


    這是非常常規的反應,隻是現在並不合適。


    埃爾文站定在木屋門口,埋著頭臉色在紅月映襯下看不真切,聲音滿是急切慌張。


    重九斤窩在角落,半閉著眼,名副其實的暗中觀察,一直很焦急想要尋找埃爾文的木吉並沒有第一時間就衝上去。


    反而落在其他人身後與埃爾文保持距離,一直對木吉表現出依賴性的埃爾文也沒有在情緒崩潰的時候試圖尋找木吉做支柱。


    重九斤再轉頭看向埃爾文,心裏的猜測得到證實,木吉能看得見死靈。


    此時站在門邊的那個人是埃爾文,也不是他。


    附身靈就在埃爾文身後,趴在他的後背與埃爾文緊緊相貼,他的一言一行都由埃爾文控製。


    他此時的所作所為,三分真七分假,真真假假也加重了迷惑性。


    【血腥糯米雞】:沾了雞血的一把米,凝聚了鬼都怕的血煞氣息,特殊的氣味令死靈恐懼。


    撒在牆角的話也許會有些糊弄鬼的作用吧,讓它們不敢向前一步,可如果它們大著膽子走進來,記得打不過就逃吧


    重九斤在死神商場買了一小罐,沿著木屋撒了一圈,沒想到還真有不錯的效果。


    雖然也就起個預警爭取時間的作用,這會兒倒還真把埃爾文給攔住了,順便起了試探作用。


    埃爾文站在門口不敢踏入木屋一步,那股奇特的氣味令附身於他的死靈渾身不舒服。


    “不敢進來嗎?”


    埃爾文一臉茫然的看著吉婭,似乎並不理解重九斤為什麽會這麽說。


    “怕就對了。”


    意識力力場全開,紅色的血絲遊走在重九斤身周。


    陰煞氣息出現的一瞬,原本就哽咽的埃爾文這下是真的哭了出來,眼角泛起紅色的血淚。


    他站在原地身體仿佛被下了定身咒,一動不能動,控製不住的恐懼遍布每一個細胞,腳趾抓緊鞋底。


    他想要跑,身體微微向後傾斜旋轉。


    重九斤看著埃爾文背後那隻緊緊抱著他的附身靈,那家夥此刻被嚇壞了。


    瑟瑟發抖卻還不舍得放棄埃爾文,就像是一隻明知道大巴掌即將拍下來卻忍不住還想多吸兩口的蚊子。


    此時不扇更待何時。


    重九斤起身,速度太快。


    沒人看見她是怎麽移動到埃爾文身邊的,木吉有心想要阻止,可一瞬的猶豫延緩了他的速度。


    重九斤用右手抓住埃爾文的脖子,死死掐住。


    “剛才不逃現在可沒機會了。”


    埃爾文想要掙紮卻被死死鉗製住,死神指骨戳了進去,掙紮的越是劇烈指骨戳入越深。


    炙熱與冰冷輪番交替,埃爾文身後那隻附身靈一動不敢動。


    貪心不足蛇吞象,若是這隻附身靈在埃爾文體內老老實實呆著,找個地方躲起來,直到身體和靈魂完全融合徹底吞噬了埃爾文的靈魂也就不會有此刻的遭遇。


    可惜這會兒後悔已經晚了。


    重九斤伸手直接將附身靈從埃爾文體內拽了出來,這動作在其他人看來極為粗暴,埃爾文臉色慘白,幾乎不能呼吸。


    “你做什麽?”


    在附身靈離開埃爾文身體的第一時間木吉站了出來擋在重九斤和埃爾文之間,一把扶住虛軟的埃爾文,一臉怒容的瞪著重九斤。


    “時間把握的這麽巧。”重九斤輕聲念叨了一句,收回手。


    反正附身靈也拽出來了,她不介意看看木吉接下來的表演,埃爾文身上到底有什麽值得他覬覦的?


    這附身靈是死在火山噴發中的獄警。


    一臉驚懼渾身看不見一絲好肉的附身靈出現在眾人眼前,怨靈失去理智的瘋狂嘶吼。


    生前的囂張狂妄延續到死後,不然也不會附身不穩固就返回來甚至控製不住殺念傷害值夜的女巫。


    木吉扶著埃爾文“沒事了,很快就安全了。”


    “他被附身了?”


    重九斤點點頭,抬起頭看向木屋外的警戒線,從地上爬起來的女巫沒有朝這邊來反而是推開其他人狂奔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留在原地的女巫死靈甚至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屍體被偷走了。


    “不追嗎?”


    重九斤搖搖頭,“那個方向隻能去禁魔城。”再說大晚上在怨靈厲鬼聚集的地方找屍體,危險性太大。


    重九斤順手將附身靈接引,腦海中閃過通知信息,靈能點數+8


    她不清楚死神係統的算法,可目前看來每個星球的死靈個體靈能點數值並不相同,至少炎木林的平均值要比地球高許多。


    “這與個體能量多寡有關,請不要誤會這是地域歧視,在死神眼裏生命是平等的。”


    重九斤“......”死導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她感覺更怪了。


    埃爾文醒來後坐在火邊,整個人哆嗦個不停。


    “我......我發現灌木叢有動靜就追了上去,我看見對方穿著督查會的衣服,還有人在喊救命,追著追著就迷路了,接下來......”埃爾文微微側頭看了眼木吉,才繼續說道“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埃爾文沒有撒謊,可也沒有說出完整事實。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重九斤並不是一個好奇心膨脹到想要窺探他人隱私地步的人。


    可若是這所謂的隱私與她以及在場其他人的生命安全息息相關那自然另當別論。


    接引附身靈的同時,重九斤腦海中再次閃回了一些記憶畫麵,其中一部分與埃爾文有關。


    並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斷斷續續的記憶畫麵快速跳轉,反而令重九斤有一種玩主視角遊戲移動太快的眩暈感。


    “對不起,是我害死了梅裏”


    埃爾文低垂著頭雙手抓著頭發,聲音低啞,難以掩飾的痛苦。


    梅裏正是屍體被附身後逃竄離開的輪值女巫。


    重九斤看了眼身邊的女巫小姐,她看上去並不介意自己身死這件事,相比這個她更在意另一件事。


    “他偷走了我的屍體,活著的時候折磨還不夠嗎?”


    “那個該死的督查會執事,那個醜陋的靈魂竟然敢在我死後占據我的屍體,我不會放過他的,一定不會。”


    女巫小姐此刻滿心隻有一個念頭,折磨並殺死那個膽敢占據她屍體的怨靈,仇恨的火焰熊熊燃燒,隻是與埃爾文並沒什麽關係。


    梅裏的犧牲,克萊爾的重傷令所有人都更加清晰的認識到藏身在這個怨靈厲鬼聚集的沼澤林並不安全。


    祥和生活的泡沫被戳破。


    距離擺脫噩夢一樣的生活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當天夜裏,在相距不遠的禁魔城,整個炎木林幸福指數最高的人類聚居地正遭遇自炎木熄滅以來最大的危機。


    夜幕低垂,紅月幽暗的光芒給整座城市建築穿上一層暗紅色紗衣,顯得鬼魅妖異。


    城牆外枯萎的炎木張開枝幹,地麵的影子隨著夜風輕輕搖晃,仿佛隨時可以拔地而起。


    盯的久了總讓人生出一絲莫名的恐懼,仿佛看著的不是一棵樹而是一個個人。


    “自從贖罪山出事了,我就沒有睡過一天安穩覺。”


    “這幾天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總覺得有人跟著我。”


    “一到了晚上這種感覺尤為強烈。”


    兩夫妻躺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卻久久無法入眠,明明身體很疲憊就是輾轉難眠。


    漢克是禁魔城的巡警隊長,他比一般人知道的要多一些,這次贖罪山發生的事可不僅僅隻是火山噴發那麽簡單。


    一想到萬一那些女巫沒死,還有一部分逃出來並潛伏在暗中伺機報複,他就夜不能寐。


    此時他還不知道,即便是死了,該報的仇還是能報。


    砰!


    “什麽聲音?”漢克的妻子珍妮嚇的猛一下做起來,捂著胸口驚疑不定的左右張望。


    床頭正對著的牆壁上原本掛著的一幅畫調轉方向,隻剩下一個角固定在牆麵晃晃悠悠。


    “畫框掉下來了。”漢克站起身啐了一口,暗罵了幾句,抬手正準備把畫框扶正。


    畫布上的獵鷹眼睛忽然眨了一下,那銳利的目光仿佛有刺,漢克嚇了一跳立刻甩開手。


    “活過來了,活過來了。”


    漢克沒控製住指著畫框一陣驚呼,卻久久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心知不對勁的他轉過頭。


    原本坐起身的妻子此時已經躺回床上,白色的床單被染成了血紅色,珍妮就躺在血泊之中。


    漢克驚恐的看著從珍妮身體裏飄出來的靈魂,“該你了。”


    “不!”


    漢克驚懼不已尖叫出聲,好一會兒之後才緩和了平靜,睜開眼的一瞬才意識到隻是噩夢而已。


    “做噩夢了嗎,要不要喝點水。”


    耳邊妻子的關心令他更加煩躁,推開遞到嘴邊的水杯,一抬頭卻看見床鋪對麵的牆上,那副畫如同夢中發生的一樣,歪歪斜斜的晃悠著,那隻鷹仿佛動了起來。


    站在牆邊的怨靈看著這一幕,抬起手輕輕一拽,俯衝的鷹從牆上墜落飛向床鋪。


    此時此刻漢克並不是禁魔城唯一一個分不清噩夢和現實的人。


    更不是唯一一個被怨靈厲鬼盯上的人。


    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這樣有原則且膽大的人一個也沒有。


    夜風吹拂,嗚嗚嗚的蕭瑟風聲穿過炎木枝幹,如泣如訴的聲音傳遍禁魔城各個角落。


    一隻隻死靈乘著風帶著滿腔憤怒與怨念重聚於此。


    “你們有沒有聽見有人在哭?”


    “聽...聽見了。”


    這樣的夜晚不是第一次出現,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當天夜裏,禁魔城各處時不時傳出驚恐的呼喊聲,還有人被嚇的穿著褲衩就衝到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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