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遂似笑非笑的看著夕霜:“這個可不好說。它應該感覺你是可靠可依的人,才會跟著你回來。你看你也養了一陣子,它除了吃,未曾做出其他出格的事。”


    夕霜沒有得到確準的答案,心裏有些惶恐,看向小爐的眼神帶著別扭:“也就是說,我不能把它再塞回去了。”


    “確實,既然見了天日,也認準了你,它不願意再回去的。”韓遂對她招招手,示意她再過來些,“我多看一眼,是否有異動?”


    夕霜連忙把腦袋湊到他麵前,她梳著最常見的發髻,離得近了,韓遂聞到一絲香氣,很是熟悉,不禁恍惚了下,下意識把人給推開:“它安靜的很,你先養著便是。”


    韓遂手底下力道大,夕霜被推開幾步,一臉的莫名,剛要張口詢問,外頭一下子喧囂起來。


    “這鋪子裏的人呢,這是打算躲一輩子不做買賣了!”轉眼間,幾人推搡著已經到了門外。


    “糟糕,我們走。”夕霜反手去拉韓遂,第一下沒拉到人。她眼前一晃,韓遂已經到了門邊,主動把鋪門開了,“喂!你這是要做什麽!”


    “開門做買賣。”韓遂長得人高馬大,往門前一站,外頭的光被盡數擋住,夕霜眯了眯眼居然看不出到底是誰來了。


    對方大概也沒想到會和這樣一個人迎麵相逢,相互看了兩下,眼底俱是疑惑,不是說清霜鏡鋪裏隻有一個年輕女子和兩個半大孩子?這樣一位凶神惡煞的漢子又是從何而來?


    “既然是鋪子,自然要開門做買賣的。請問幾位來意,尋店主何事?”韓遂雙手往胸前一抄,眼角含著寒氣。


    對方推了個人出來,勉強咳嗽一聲道:“我們是離馭圃邱家派來的,要找店主回去做事。”


    夕霜聽到邱家,眉毛不由皺起來。邱四少的鏡魄還沒安穩,前後差了幾日,以後便是補齊了,這人怕是也半廢,不能出門逞能了。邱家好歹也是離馭圃有名有姓的世家,怎麽如此馬虎隨性?


    “店主需要照顧鋪子,不能外出。”韓遂低頭看人,壓力肆意散開,他就是故意的。


    對方集體往後退了兩步,態度居然變得恭敬許多:“隻因邱家嫡係幼子被外敵偷襲受了重創,請了不少鏡師都無法修補殘破鏡勢,聽聞天秀鎮的清霜店鋪曾經成功修補,特地上門來請。”


    夕霜有韓遂在,安心不少,隻是聽邱家人的意思,他們也是萬般無奈之下,剛剛尋到天秀鎮。若是真話,那麽前幾天把她和朱雀堵在鋪子裏的人又是誰?


    “能做的買賣肯定會接,但是店主不能離開天秀鎮。邱家有邱家的規矩,店裏也有店裏的規矩。”韓遂字句清晰,毫不讓步。


    “那,那至少讓我們見一見店主。”那人透過韓遂左邊肩膀的縫隙,分明見到鋪子裏有年輕女子的身影,想要闖進去把人抓了就走。別說是個清霜店鋪,便是整個天秀鎮,對於離馭圃來說,也如同螻蟻一般不堪一擊。


    隻是這看門的男子,出現的不是時候,臨出門前家主又再三關照,幹係到邱家幼子的性命,務必要三思而後行。


    “讓他們進來。”夕霜見雙方膠著,知道韓遂縱使強悍,目前也不是正麵與邱家翻臉為敵的時候,委實沒有這個必要。


    韓遂很是配合,偏側過身,讓一行數人踏進了店鋪之中,小小的鋪子頓時被擠滿了。


    “店主有心接下買賣,邱家絕對重金酬謝。”那人倒是幹脆,解下搭袋,把裏麵的靈石一股腦兒全倒出來。


    夕霜斜掃一眼,上品,三十塊。


    “家主關照,這些隻是定金。隻要鏡師費心,便是不成,也絕不討要歸還。要是鏡師手段高明,能夠救人一命,另外還有三倍的酬金。”那人給夕霜行了個虛禮,“再下是邱家家主的侍衛長,可以代家主發話。如若鏡師有把握成功,可以再行加價。”


    夕霜低頭不語,她與邱家接觸不多,邱家行事的風格還是有所耳聞。今天不是韓遂同在,這個侍衛長哪裏會這般謙遜好言,怕是直接動用武力把她帶走,到了邱家,她哪裏還有反抗的餘地?


    “我不想出天秀鎮,更不願意去離馭圃。”夕霜等於是回絕了邱家所謂的好意,她需要靈石不假,但是離馭圃絕非她可以輕易踏入的地界。


    要不是有人設局,讓她差點把小命留在了鏡泊湖邊,夕霜興許還有膽量一試。眼下才險險地撿了條命回來,有危險的買賣,肯定不能沾手。


    侍衛長一臉為難,單手隱在袖中張了合,合了張,尋思著不用廢話,直接動手還能省事。反正邱家不缺靈石,隻要鏡師手藝精通,酬金隻多不少,回頭這位店主拿了重酬,也不會記仇。


    隻是,隻是,這個人不可小覷。侍衛長抬眼,發現韓遂沒有看向他們,反而走向店鋪窗前,緩緩把窗戶一扇一扇打開,動作慢而極有條理,壓得他們幾個快要透不過氣來。


    也難怪小小一個清霜店鋪,店主敢拒絕邱家的邀約,怕是與這個鎮守有關。侍衛長想要抬手擦一擦鬢角的冷汗,來天秀鎮之前,絲毫沒有消息說鋪中有如此人物,真正是大意了。


    “修補鏡魄一定要人鏡同在,店主不肯移步,受傷的邱家幼子又不能離開,這可怎麽辦才好?”侍衛長一狠心,索性把難題拋出,至少兩家過往沒有仇怨,哪家鋪子開門不想賺錢,沒準這位店主有兩全之策。


    夕霜聽著邱家退了一步又一步,知道邱家四少的傷勢實在拖不起,她接了買賣,以後吃喝不愁,還能讓邱家欠下人情。萬一她以後在離馭圃舉步艱難,至少還有可以幫襯。


    於是,夕霜清了清嗓子才道:“人鏡通常情況下不能分開,若是鏡勢殘破,反而可以一試。”


    侍衛長的眼睛都亮了,雙手發抖,等著夕霜往下說。


    “我不明白,邱家家主既然親自到訪,為何要隱瞞身份,用一個侍衛長的身份來遮擋,顯得毫無誠意。”韓遂打開最後一扇窗,反身單手按在屋中方桌一角,仿佛無形中蕩開層層漣漪,除了夕霜以外,其他人差點站不穩腳,跌跌撞撞,狼狽不堪。


    什麽!夕霜差點張大嘴瞪著眼前人,邱家家主邱長吉還能屈駕來天秀鎮,還能藏掖身份,好聲好氣的同她說話!


    邱長吉懊喪剛才沒有先出手,為了不讓對方起疑,加上天秀鎮的特殊陣場,他的實力最多隻剩下兩成。縱是兩成,也不該弱到被人直接掀開偽裝的地步,除非眼前這人實力太強,而且絲毫不受陣場影響。


    “我說錯什麽了嗎?邱家家主。”韓遂收了手,背在身後,嘴角含笑。


    邱長吉拚命在記憶裏挖掘眼前人的真實身份,韓遂的麵容被擋去一大半,可觀人觀心,邱長吉衡量的是對方的實力。可他努力拚湊了半天,能夠想起的高手,一個都不能和眼前人匹配,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韓遂走到夕霜身後,低笑著道:“你方才沒說完的話,繼續說。”


    夕霜見邱長吉的臉色越發古怪,反而擔心他要對韓遂出手,連忙壓低了聲音反問道:“你是怎麽看出他是邱家家主的?”


    “邱家著急了。”韓遂沒有回答她,中間有些糾葛,夕霜心性天真,還是少知為妙,“你可以開個價。”


    夕霜一聽明白,不再追問這個:“既然是邱家家主親自過來,我把所知能夠運用的辦法相告,至於能不能補全鏡魄,成事在天了。”


    邱長吉以為兩人會拿喬,不想夕霜態度依然,倒是讓他有些意外。身為家主,警備心比常人都重,他認準兩人定有所圖,示意夕霜直接開口,不用再加以掩飾,明碼開價才好。


    夕霜接收到韓遂的眼神,把最為重要的先說:“我身邊有個孩子得了魘症。”


    “交予我帶回離馭圃,十日後治愈歸還。”邱長吉聽到她的條件,不知為何先鬆了口氣。魘症雖然難治,憑借邱家的實力,真不算什麽,“隻要你出手,不管成敗,這個孩子一定會痊愈。”


    夕霜笑了,一時之間笑顏如花,仿佛不起眼的花蕾綻放,引得在場數人的目光暫時無法移開,包括韓遂。差別在於,韓遂眼底藏著另一抹晶光煽動,又被他飛快的壓製了下去。


    “你繼續說。”邱長吉明顯輕鬆了許多,收人收心,他應允得快,再三強調隻要出力,成敗與否一視同仁,對方看起來相當滿意。


    夕霜的一雙素手按在了先前倒出的靈石之上:“好了,我要的就這些。家主聽我說,人鏡不能分離,隻是因為鏡魄黏連在生魂之上,分開超過三個時辰,生魂有損。超過十二個時辰,人會昏迷不醒。如今邱家四少傷重成那樣,不用再有顧慮,把殘破的鏡魄送來,三個時辰內,我給你答複,好與不好,定當盡我全力。”


    邱長吉一語不發,扭頭就走,跨出清霜鏡鋪前才道:“多謝店主出手,邱家會記住這個人情的。我會速速把鏡魄取來,也請店主把得了魘症的孩子交予我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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