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霜鏡鋪的鏡師,出來說話。”店中四人通通擠在裏間,朱雀和小圓在旁邊插不上嘴,聽得也是津津有味。不知何時又有人來訪,這會兒站在前廳中央,聲音清冷,傲氣十足,“我是離馭圃甘家派來傳話的,請鏡師快些出來見人。否則,我家家主是個急性子,到時候,會怎麽做可說不好。”


    “滾出去!”夕霜直接三個字噴到對方的臉上,不說甘家還好,提起甘家她一肚子的火。沒把此人掃地出門,已經算是留了情麵。


    “我剛才說的是,我是甘家派來找你的。你聽清楚了沒有!”這語氣大得和餘長弦有得一拚。好歹餘長弦是來送藥做好事,這個隻覺得更可惡,夕霜早就司空見慣,毫不客氣,上前一把把人從前廳推到門口,推出自己家的鋪子,直接把店門給拍上了。


    她記得門板被韓遂踢飛,這麽快就裝上新的了?


    “阿霜,這人你可認識?”朱雀撓了撓頭,沒見她發這麽大的火,睡了三天,不應該平心靜氣才對。


    “不認識,沒見過,以後記得沒事鎖門。”夕霜沒好氣地哼道,她最不想聽到,看到的就是甘家的人。這些年來,也算是陰魂不散,好歹給她個痛快!“對了,三姐去哪兒了?”


    “不是他被送回去了嗎?”朱雀偷偷指了一下韓遂,“三姐還來看過你,聽說你睡得安就安心回去了。要不,我去告訴她一聲說你醒了。”


    朱雀的聲音,被一陣巨大的爆裂聲,給掩蓋過去。


    夕霜後背發涼跑出去一看,這場景和當時邱長吉掃了半邊店鋪,實在沒什麽兩樣。對方和她年紀相仿,很是神氣活現,雙手叉腰,一臉挑釁的看著她:“怎麽,鋪子沒了,能跟著我走了吧。”


    走你個大頭鬼!夕霜恨得直接動手,這是她的地盤,人人都想在她頭上踩一腳才甘心嗎!


    那人沒有想到,天秀鎮上一個小小的鏡師,有膽子敢向甘家的修靈師動手,冷笑了聲道:“你這不是找死嗎!”


    誰死誰活還不知道呢,夕霜的鏡勢凶猛,出手利落,朝著對方的要害攻去。


    甘家沒有無用之人,對方雖然起手慢了點,還是能夠架住夕霜的攻勢,嬌喝道:“你和我動手就是和甘家動手,你懂不懂!”


    結果兩個人沒打起來,有人趕在韓遂出手之前,左手架住了夕霜,用手牽製住了另一個:“櫻月,你這是在做什麽!”


    夕霜一看到白衡齊,更是一個頭兩個大,甘家不止派一個人來抓她,真是高抬她了。她很清楚自己不是白衡齊的對手,更沒有強硬反抗的意圖。這種時候硬來,隻會讓自己更吃虧。


    所以白衡齊來不及抓住夕霜,她一抽胳膊縮回到鋪子裏,揚聲道:“你們砸了我的鋪子,要原封不動的還給我,這是做人的道理。不管你們是哪一家的,不管是天秀鎮還是離馭圃,你們要講道理。”


    按照白衡齊以往對夕霜的印象,多半是轉身回去,一個字都不會提。可是沒想到,短短的日子,她不但揚長避短,還能高聲指責了。他低頭笑了笑,甘櫻月一見他笑,分明有些不樂意:“你對著她笑什麽,她有什麽好笑的?”


    “櫻月,家主讓你來天秀鎮了嗎?眼下是個什麽情況,你當真是不知道還是裝傻!”白衡齊冷下臉來,櫻月馬上收斂囂張的氣焰,不敢吱聲了,“我怎麽記得家主是讓我過來帶她回去的,你湊什麽熱鬧。”


    “我看你在忙,想幫你分擔點。不就是傳個話,她願意走,算她識相。她要是不願意,我也有一百種法子把人帶走。”櫻月邊說話邊瞄準夕霜的鋪子,看起來木瓦碎了一地,有些狼狽,“你別看我打爛了她的鋪子,你沒來之前,她才是態度惡劣。她還推我,讓我滾。”


    “那你知道她是誰嗎?”白衡齊的聲音更冷,完全沒有剛才看到夕霜時,眼底那種泛著柔軟的樣子。


    “我不知道她是誰,一個小小的鏡師。家主要見她,是他的福氣,居然還敢拒絕。”櫻月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對勁,盯著白衡齊的臉問,“你知道她是誰?你們認識!”


    朱雀心疼的看著自家的鋪子,這才修好了沒多久,怎麽又來個狠貨,砸了大半邊。她眼淚都快下來了,抽抽搭搭道:“阿霜,我們的鋪子是不是開不了,誰來都要砸,還講不講理了!”


    夕霜把朱雀摟到懷中,安撫地摸著她的頭發:“這些人仗著靈力高強些,橫行霸道慣了。我們在天秀鎮討口飯吃,還要看他們的臉色。我想明白了,我真的想明白了。”


    小圓聰慧,聽出夕霜的話外之音,連忙求救似的看向韓遂,希望他能勸住夕霜莫要一時衝動做出錯誤的決定。韓遂非但沒有勸阻,反而讚同道:“早晚是要麵對的,你還記得在下川時,那個人出現時,你的反應嗎?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迎著逆流而上。”


    “你說下川發生的那些,她都知情。所以她選擇在這個時候來找我。”夕霜鬆開摟著朱雀的手,“離開離馭圃這些年,我以為回不去了。可誰又能放得過我?”她的聲音漸低,垂眼看向自己的鞋尖,不敢去看韓遂的反應,“那你,可願與我同往?”


    “答應你的,絕不食言。”韓遂踏前一步,背影浮凸,漸漸顯出清輝。朱雀不知他有這般能耐,詫異到連嘴都張大了。韓遂周身發出的光芒,不斷擴大,瞬間把整個清霜鏡鋪,全部都給包裹起來,讓外頭人看不到內裏的情況。


    “你看這是什麽!”甘櫻月正麵對著鋪門,眼前一晃,發現整個清霜鏡鋪不見了。不是!不是不見了,清霜鏡鋪是被一種柔和的光,包裹在裏麵。


    明明還在,可她看不到。甘櫻月鬼使神差地想要走上前去,被白衡齊搭住肩膀阻止:“等一下!”


    清霜鏡鋪裏麵發生了什麽,櫻月畢竟是修靈者,大致明白,這是鏡魄修煉到至高境界,才能發出的光芒。她隱約在家主身上見過一次,也不能確定家主是否有這般精純的靈力,為什麽會在這裏出現?是剛才那個鏡師發出的嗎!不可能!


    白衡齊死死捏住櫻月的肩膀,不讓她輕舉妄動,聲音從牙縫中勉強擠出:“鋪子裏還有別人,不是她。”


    “難怪她口氣這麽囂張,原來是攀上了大靠山。”櫻月不知想到什麽,那笑容有些不屑一顧,“不想依附離馭圃,然後呢,她做了什麽?”


    白衡齊不願聽到,從別人嘴裏說出夕霜的不是。但又不想櫻月在此地出事,前後都是麻煩,他用勁把人往後一扯。


    櫻月踉蹌著,倒退了十多步,才勉強站住:“白衡齊,你這是做什麽!不對付外人,就想著對付我了。你別和我說,你和裏麵那個,也有關係!”


    白衡齊無視她的大喊大叫,沒有說話。這樣的問題,他委實不想回答。眼前的光芒,漸漸暗淡下去,而清霜鏡鋪,再次完好無缺地出現了在兩人眼前。


    白衡齊曾經到過這裏數次,也知道大致是個什麽模樣?這人用的什麽手法,毫無聲息的,能把被櫻月拆毀到支離破碎的店鋪,恢複原狀。白衡齊大致才想到一種秘法,確實又過於深奧,令得他不敢張口說出來。


    “阿霜,你看我們的鋪子恢複了,和原來一模一樣!”朱雀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激動到結巴,“我們的鋪子回來了!”


    夕霜明白她的意思,這次恢複的清霜鏡鋪,完全是在邱長吉找人修複之前的模樣,就是最早娘親在的時候,修葺一新的模樣,她側過臉去看著韓遂:“你是怎麽做到的?”


    “把時間往回扯一點,在建築物上要方便的多。店鋪是死物,沒有生氣,不會造成任何的幹擾。要是換在活物活人身上,可就說不準了。”韓遂雙手背負在身後,站在原地,衣擺無風自動,有股什麽說不出的超脫之氣,“既然你願意走出來。我也願意,看著你走出來。”


    夕霜的頓時軟得猶如一池春水,還被攪出了層層漣漪:“你可知此行凶險,甘家家主到底要對我做什麽,連我也不知道。”


    “你若是知道,還是會去,不是嗎?”韓遂笑容磊落明朗,朝著夕霜伸出手道,“鋪子都給你修好了,再不走,要等幾時?”


    夕霜盯著那隻手,看了又看。這人不修邊幅,衣衫破舊,雙手卻是幹淨整齊。掌心的暖意更使人有所依賴,她把自己的手放上去。韓遂很自然的握住,既不親昵也不冷落,“同兩個小家夥道別,就說回來一切安好,讓他們放心。”


    朱雀偷笑著,看兩人相握的手,打心眼兒裏為夕霜高興:“阿霜你去吧,我們可放心了,讓他護著你,山高水遠,不用怕。”


    就連小圓都一本正經道:“姐姐自己去辦自己的事,鋪子裏不用煩心,我和朱雀會看好的,等著姐姐回來。”


    外頭的白衡齊和甘櫻月尚在惶恐,不知該上前打探還是該回去稟明家主,此地發生異常。


    韓遂握著夕霜的手,緩步而出。白衡齊的臉色大變,一雙眼死死盯著那兩隻手。


    甘櫻月像是抓住了什麽把柄,報複性地嚷道:“有人撐腰了不起嗎!不知是哪兒來的流浪漢子,說撿回去就撿回去。你當真以為,能和甘家的勢力比,一個人本事再大,能……”


    韓遂不給她任何能夠羞辱夕霜的機會,食指打橫一揮。甘櫻月發現自己的嗓子像被枷鎖扣住,一個字都發不出來,一張小臉憋到通紅,眼看著要透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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