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望梅在這個時候,拿出甘家家主的做派,把剩餘的十四人全部趕到身後,一對一麵對那個張牙舞爪,隨時要撲上來的活屍。


    剛才七嘴八舌的聲音,全部消失。就連在一旁,靜觀其變的夕霜,不禁屏住了呼吸。這種怪物,是專門培養出來害人的嗎,若真是如此,心思也實在太歹毒了。


    活屍異變後感覺到活人的氣息愈發失控,喉底發出嗬嗬作響,像一扇老舊的鼓風扇。


    甘望梅揚手,鏡勢發出刺眼耀目的光芒,把活屍籠罩在其中。剛才還蠢蠢欲動的東西,頓時蜷縮成了一團。


    甘望梅環視一下,這十四個人,好歹也是三家派來與甘家作對的,哪一個不是修靈者。見到一個怪模怪樣的,就連最基礎的本事都忘了。這種東西是最怕日光,今天正好是陰天,甘望梅始終沉默,反正對手也不會說話,看著隻是憑借本能行動,怕是連思考的能力都喪失了。留在人群中,為了偷襲活人,若是這樣,另三個人的死因大白。


    “你說會是誰?”夕霜見甘望梅輕而易舉控製住了局勢,一招製勝,有些殺雞用牛刀的錯覺,“我看它剛才隱藏好好的,為什麽說變就變了!”


    “你剛才有看到甘家家主出手,他的鏡魄之中應該有淨化的能力。這些汙糟之貨,上不了台麵,一旦碰到就會顯出原形。”要練出這樣的鏡魄,通常是心思單純簡單的人,這樣一來,好像有些矛盾。韓遂怎麽看甘望梅,怎麽都不像是這種人。


    剛才消失的那些護院,一下子湧上來,用一種特殊的鐵籠,把活屍裝在其中,很快帶走。甘望梅看著眼前驚魂不定的人群,揚聲道:“你們三家,誰做的手腳,想必自己心裏明白。”


    方才的沉默頓時被打破,那些人爭先恐後的表示,與此事根本沒有關係。隻是聽聞寂望平原的第一美人蘇盞茶,留在甘家想要起哄,趁亂一睹芳容,絕對沒有要放出活屍傷人的道理。


    離馭圃,還是甘家說了算,更何況三家都死了人,要說謝家反而更有嫌疑。


    甘望梅剛才不動氣,此時也沒有歡喜,安靜地聽著他們把話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活屍不會自己跑到甘家門口來,必然是被人操控的。


    “三具屍體成什麽下場,我說的很清楚。若是要領回屍體,讓各家家主來,你們沒有這個資格。”她一揮衣袖,徑直走開,竟然沒有一個人敢攔住她。


    剩下的人推推搡搡,被護院全部給送了出去,甘家的院門關上。夕霜發現甘望梅邊走邊若有似無的看了自己一眼,他們的行蹤被發現了!她連忙問道:“你有沒有布陣?”


    “布什麽陣,我們本來就是光明正大在看的。”韓遂一臉磊落的樣子。


    夕霜真想捶他:“可甘望梅剛才看我們了,她發現我們在旁邊。”


    “在旁邊也沒事,不是我們動的手,她很清楚。”韓遂沒有離開,他半仰著頭,像是在思考很要緊的細節。這個活屍好似在哪裏見過?幾百年了,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記性很好,直到蘇盞茶出現,才發現太多偏頗,不過是他自以為是了。


    “想什麽呢?”夕霜在旁邊推了他一把,“人都走光了,你沒聽剛才甘望梅說要來領回屍體必須各家家主到場。除了謝家,還有三家的家主,你說會不會來?”


    “我在哪裏見過,在哪裏呢?”韓遂沒有搭理她的話,繼續自己的思緒,“而且這個人,前不久我還見過。”


    夕霜一臉懵:“前不久你見過什麽,活屍?不可能啊!”


    “見過會養屍的人。”韓遂的樣子再認真不過。


    夕霜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那更加不可能了,這些天我們幾乎都在一起,你見過的人我也見過,哪一個人能養屍,早被你揪出來拷問了。”


    “或許是一個名字,是一樣物件,是一個熟悉的符號。”韓遂掌心鏡輝驟現,正對準了自己的眼睛。夕霜見他把左眼用手捂住,好奇到差點把臉貼上去,這是在做什麽?


    韓遂的表情,一直在變化。夕霜猜測,莫非他有這個本事,可以用本命鏡看到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那追根溯源的,還真什麽都忘不了。


    “原來是在那裏。”果然和夕霜想的八九不離十,韓遂真有這本事,他回過神定格在夕霜的表情上,連忙解釋道,“隻能看到一年半載之內的,要是從我生下來的就能看清楚,那可精彩多了。”


    “你看到什麽?”夕霜關心的是這一點。


    “我說的那個人的名字,我見到了。在天秀鎮的祠堂裏,其中一塊靈牌,真是他。”韓遂說出來,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那個人在天秀鎮,而且變成了一塊靈牌,若是這手藝,另有傳承人呢!


    “你的意思是說養屍的人在天秀鎮,而不是在離馭圃,”夕霜吃驚了,是天秀鎮的人派了活屍過來,挑撥離間四大家族和甘家的關係,天秀鎮的人!


    “怎麽,你覺得天秀鎮的人一無是處嗎?想想穆家兩口子,想想花家,三姐的爹,他們身上有太多的秘密。”韓遂考慮到四大家族甚至甘家,是有人知道這些詳情,他們始終不說,維持這個秘密,其實是為了平衡兩地之間的關係,“我也隻是假設,但那個名字,我的確沒有看錯。”


    “走了,走了。”夕霜是個急性子,聽他說完,拉扯著人往外跑。


    “你要去哪裏呀?”韓遂拖著不讓她跑,“不會是這個時候,要回天秀鎮吧。”


    “你說祠堂裏有那塊靈牌,萬一是同名同姓,我想去看看。天秀鎮又不大,若是供著靈牌的,四處打聽知情的人,我不信問不出來。”夕霜不信,不信天秀鎮那樣的地方會出現一個養屍的人。


    “這人的姓,本來不多,同名同姓的可能性更小,而且你走不掉。”韓遂低頭想了想道,“要是強行離開,也不算難事。可你留下來,應該能看到更多事態的發展,而不是急於回去。”


    “可按著你說的,那人還在天秀鎮,萬一再出事呢?”夕霜用力一拍側腿,這事可大可小,“如果不回去也行,我要去告訴甘望梅,讓她提高警惕,早做打算。”


    這話一出口,夕霜愣住了。在她的印象之中,甘望梅是個可惡至極的人,與她有等同於殺母之仇。這十多年來,倆人沒有碰過麵,她反複告訴自己甘望梅是一個大惡人。可是現在她第一反應是要把這件事情去告訴甘望梅,這是為什麽?隻因為剛才此人處理的事情的手段,太幹淨利索,不由得心生敬佩,覺得這樣的人,才能鎮得住場子,做得了大事。


    “告訴她未嚐不可,至少不要把無辜的人拉扯其中。”韓遂倒是有心鼓勵的,“去吧,我陪你一起去,我把想起來的也告訴她。”


    夕霜這次沒有猶豫,她聽到韓遂話中說的無辜的人。她實在不願意再看到無辜的人受傷,死去。


    兩人走出一段距離,見到蘇盞茶站在不遠處,身形嫋嫋,笑容盈盈。雖說還有些距離,可夕霜發現她的視線就在韓遂身上。周圍所有的人她都看不見,她眼中隻有韓遂,這是特意在這等著呢。


    她看得見,韓遂也看得見。韓遂反而沒有那麽敏感,蘇盞茶要找他說話,也是最正常不過。他一派君子坦蕩蕩的態度,大步流星走過去:“阿茶,你怎麽了?”


    “我屋中的東西少了,想出來找找。”蘇盞茶的話語中有股藏不住的委屈,連微微下垂眼角都呈現出美人的楚楚可憐。


    夕霜心裏咯噔一下,蘇盞茶屋中能少了什麽,不就是那塊傀儡鏡,已經被當成食物喂掉了,就算找到是她動的手腳,她也沒辦法賠出來。恐怕是早就被消化,成為靈力修為了。


    “少了什麽,自己長腿跑了?”韓遂這一說,蘇盞茶的表情轉陰為晴,破涕而笑。


    “剛才覺得有些可惜,跟你這麽一說,我又不想去找了。”蘇盞茶貌似不經意的,用手指勾住韓遂的衣袖,“反正本來也不是屬於我的東西,我是想借花獻佛,用來做一番好事,如今連力氣都省下了。”


    “阿茶,你就沒有嚐試著去想想這幾百年來,你在哪裏嗎?”韓遂這個問題一出口,租蘇盞茶頓時有眼淚汪汪起來,她的眼睛長得那麽美,蒙著一層水霧,看起來波光瀲灩,能讓人沉醉在裏麵,無法自拔。不要說是男人了,連夕霜看了都難免心動,韓遂怎麽辦?


    夕霜關心的是這個,韓遂在這樣動人的蘇盞茶麵前該怎麽辦!


    “我真不能想,隻要稍稍一想,體內靈力波動巨大,容易走火入魔。”蘇盞茶單手掩著胸口衣襟,嬌弱不禁風的樣子,“我想回到以前的地方,可有人說那裏早就荒廢了。我想找到以前的人,有些飛升了,有些不知下落。你知道,能夠與我交心的人不多,幸好還有你。”


    蘇盞茶完全罔顧夕霜還在旁邊的現狀,她的眼隻看得見韓遂,每一句話隻針對韓遂。


    夕霜快要聽不下去,可又不肯獨自離開,心裏說不出那個氣。聽到這會兒,是要舍命為佳人了。明明不是說好要陪她去找甘望梅說正經事兒的,什麽才是正經事!男人,男人都是一個模樣,她早該想到想穿了。


    “你不著急,想不起來慢慢想,再想不起來,就從頭開始。”韓遂出乎意料,居然還念著和夕霜的約定,“別聽,別看了,去見甘家家族,把事情告訴她。”


    蘇盞茶一見他抬腿,即便神情控製得再好,眼底依然透露出失望:“小韓你說的事情是什麽,有那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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