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望梅深吸口氣,不知是韓遂的處事之法讓她的想法有改變,又或者是確定有高手在此鎮守,讓她倍生勇氣。她居然把那人從大陣法中抽離出來,拋向半空。


    蘇盞茶及時抽拉出一條光線,把此人從頭到腳束縛住了。待她落到地上,雖然嚇得半死,還哆哆嗦嗦道:“家主,家主救我。”


    這一切都被小陣法中隔壁開十幾人,看在眼中。一個個嚇得連流利的話都說不出,可是看向甘望梅的眼神,卻比平日更加充滿了敬畏之色。


    “家主,在找到解救之法以前,我們願意待在這個陣法中,不吃不喝,哪裏都不會去,更不會想要逃跑,請家主放心,也請族中所有人放心。”這斷斷續續的話,是十幾個人,十幾張嘴,拚接著才勉強完整說出口的,沒有一個人是遲疑的。甘望梅的舉動讓大家明白,隻要沒有變成活屍,家族不會放棄她們,而他們也絕對不能拖累剩下的人,逃走隻會讓自己的親人朋友,遭遇到更大的危險。她們甚至願意,在必要時,犧牲自己。


    蘇盞茶突然湊到夕霜耳邊,輕笑著道:“見到了嗎?這行雲流水的操作,才最容易收服人心。甘家,果然是離馭圃的翹楚。”


    甘望梅見韓遂完全能夠控製全場,當機立斷,抽身離開。她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來找出內賊,埋在甘家的棋子不僅僅是一個秋蘭那麽簡單。


    對手用的是什麽方式?幻覺、毒藥、或者是其他的。白衡齊聽到動靜,很快趕過來。甘望梅立時把幾個疑點統統告訴他,必須找到人,灶房附近,還有誰是漏網之魚?


    夕霜沒吱聲,在天秀鎮的時候,說修靈者不用進食,怎麽甘家反而有這麽大的灶房,裏外多少人手伺候著,用來做什麽?


    “蘇前輩,還用進食嗎?”她問了最近的人,多活幾百歲,應該更有經驗。


    蘇盞茶目光盈動,掩嘴笑道:“你以為這灶房是燉湯做飯的嗎?”


    “不然呢?”夕霜似乎有些明白了,“煉丹?”


    “修靈修心,也少不得內外調養滋補,不局限是丹藥,還有許多好東西可以助力。”蘇盞茶多看了一眼白衡齊,湊過來問道,“他又在看你,你知道嗎?”


    夕霜氣得別轉過臉不理她,好好說正經事,又扯這些!


    白衡齊掃了人群一眼,他的記憶力極好,已經把在場的全給記在心裏:“家主,應該少了一人,也隻有一人。”


    “院門被陣法鎖住,這人逃不掉。你去找出來,必須找出來。”甘望梅有種說不出的疲倦,不管是誰,要從甘家內部開,破壞,決不能輕饒。


    她可以理解四大家族派出棋子,安插在甘家,觀察風吹草動,可這樣不把人命放在眼中,一心隻要造成混亂,損人不利己的做法,實在太過卑鄙。


    白衡齊用最短的時間鎖定目標,他有個過目不忘的本事,甘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全在他腦子裏放著。這會兒,他從記憶中把那個可疑最大的人,給調了出來。


    甘望梅看著他畫出的影像,根本不記得這人是誰,沉聲問道:“在灶房做事的?”


    “是,此人比秋蘭到甘家更早。在灶房待了有十二三年,勤快人,從未出過岔子。”白衡齊也沒有想到會是她,有一年大病過後,他想著要吃五香卷,灶房裏隻有她會做,特意做完,給送過來,“我記得她的名字,叫茹娘。”


    “人一定還在,角角落落都不要放過。找出來以後,與秋蘭關押在一起,看看兩人是不是同一條線。”甘望梅心中大致有數,這倆人本不是從一個地方來,相互之間,也沒有通過氣,“還有,已經變成活屍的,收拾下去,不要放在外麵嚇自己人。嚇嚇那些不聽話的,倒是可行。”


    白衡齊一一答應下來,轉身就去做事,先從韓遂陣法中把兩個活屍提走。那十多個抱著相互取暖的,一見活屍遠離,紛紛鬆口氣,相互自檢,是否還有不曾察覺到的傷口。


    韓遂看一眼,那個剩下的活屍,動作奇快,不禁皺了皺眉。夕霜越走越近,一雙眼始終沒有離開過這東西,這大概也是白衡齊留下來這東西的原因。


    它和那兩隻不一樣,它的動作快,應對身邊的事物,也更有條理。剛才那兩隻明知道,腳底下有獵物,卻蹲不下來,隻會在原地打轉。


    “可是你看它的關節,要柔軟的多,足以完成下蹲的動作。”夕霜把觀察到的疑點,先告訴韓遂,“我甚至在想,被它咬過再感染的,會不會,更厲害?”


    按照這樣的推斷,上次在院門口,可以偽裝成普通人模樣的,大概要經過三四次的煉化,甚至更多。每一次,被撕咬後死去,再變化,都會進化,而且速度很快。如果有人故意要煉化更厲害的,隻需要讓同類之間,不停廝殺。隻怕這人太過貪心,一旦煉化出連自己都無法控製的局麵,隻會被反噬。


    韓遂把陣法縮小的到井口大小,原先的景物被推壓、擠兌,完全扭曲變形。隻有剩下的這隻活屍,仰天長嚎,令人不寒而栗。


    “可以了,它的本事就到這裏了,做不了妖。”韓遂同時把兩隻手從陣法中抽離,邊界按入地底,牢牢紮根,“你在想什麽?”


    夕霜的表情有些古怪:“你看它,在聽我們說話。”


    韓遂轉頭一看,還真是這樣。眼前要是有堵牆,這貨是快把耳朵貼在牆麵上,眼睛一眨不眨。


    “變成活屍以後還能逆轉嗎?”這是夕霜最想問的問題,“有沒有什麽陣法靈力,可以讓它們逆轉成為普通人,哪怕靈力修為盡失,至少還活著。”


    “沒有法子,因為它們已經死了。”蘇盞茶漫不經心地答道,“逆轉是不能控製生死的,或許陣法,可以讓它的外表逆轉,成為一具普通的屍體,可絕對不會活過來。當然看起來的時候能體麵些,至少,沒有這樣的醜陋。”


    夕霜雖然不喜歡蘇盞茶的態度,可她知道,這話沒有錯,修為再高也不能把死去的人救活。否則,所有修靈者,豈非成為了永生不滅。


    “還要留著它的,留著它有用。肯定有什麽是我們沒有想到的,否則對方太過強大,就算是我們聯手,恐怕也阻止不了。”韓遂無所畏懼的樣子,感染到了在場所有的人?那些原本害怕到不停發抖的人們紛紛抬起頭來,要聽清楚他說的每一句話,“讓我想想,問題出在哪裏?”


    蘇盞茶單手托腮,壓根沒有要去浪費力氣的意思:“我就說,留在這裏,也沒多大意思。他們不過是狗咬狗,到時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還不知道誰是最後的收益者。”


    夕霜聽她說話,實在難聽,用力咳嗽了一下:“就算是前輩,也不用總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前輩也是血肉之軀,也會有一天遇到困難,螞蟻數量多了還能啃象。前輩怎麽就不給自己多留條退路!”


    夕霜本來一直沒把自己放低,此時一口一個前輩,語帶嘲諷,聽在蘇盞茶葉耳中,分明就是反複在提醒她的年紀,不要看起來貌美如花,實則也是幾百歲的老女人了!


    “我要什麽退路?我不是還有小韓嗎?”蘇盞茶專挑夕霜不愛聽的說,“我若是遇到困難,小韓定然是會來救我的,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更不會懷疑他的能力。”


    蘇盞茶住進甘家後,始終被以貴客之道相待,能見到的人並不多,特別是這些在灶房做事的,壓根不知道這個美貌而囂張的女子是誰?女人天生,會吵會罵,一旦恐慌過後,讓這些人更加被人勇氣,一個個嗓門大的,對著蘇盞茶破口大罵。


    蘇盞茶沒想到自己剛才順手救下來的人裏麵,還有敢當麵罵她的,而且罵得還難聽,差點要直接翻臉:“你們知道我是誰,敢這樣羞辱於我!”


    “我們管你是誰?你剛才沒一句好話,我們家主對你始終客客氣氣,你就算是一個貴客,可你眼睛裏,不要說對我們這些底下做事的了。有甘家家主的容身之地嗎?”其中有個能說會道的,嗓門又大,直接把蘇盞茶的聲音給蓋了過去。


    “連你們家主都不敢這樣同我說話。”蘇盞茶偏偏在韓遂麵前,還不能揚高了聲音,可自覺委屈,眼圈發紅,“小韓,為什麽你要待在這裏?這些人根本不懂感恩,我們何苦吃心吃力,還要被他們罵!”


    “他們說的話糙理不糙。”夕霜不等韓遂接話,本能地維護起甘家的人,“我看甘家家主對你是挺好的,白吃白喝供養著。你出手就救人,那也是自修功德一件。為什麽在危難之際,一心想要撇開弱小無助的人,樂得偷閑去。若是世間前輩高手,人人都像你這樣,數百上千年的修行,又有什麽意義?”


    “你才十幾歲,哪裏懂得這些!”蘇盞茶目中藏著刀子一般,恨不得把眼前的夕霜對紮個窟窿,剛才還覺著小丫頭有一點意思,這麽快就想趁機說她的壞話,“道行太淺,還要來管閑事。”


    “是啊,我才十幾歲就懂得這樣淺薄的道理,前輩反而不懂。前輩這些年都活到哪去了?”夕霜尤其對蘇盞茶,剛才說的狗咬狗,很是不滿,好端端的人怎麽到她嘴裏就成狗了,那麽對不起,她就以牙還牙了。


    蘇盞茶跺了跺腳道:“我不與你們在此理論,丟了我的身份,我隻找甘家家主說明,休想讓我再幫你們。”她一揮衣袖,回頭嬌聲問道,“小韓,你陪不陪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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