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望梅聽完夕霜所說,甘櫻月到井邊試圖打撈茹娘掉落在其中的異寶,表情始終波瀾不驚。


    夕霜沒有帶著什麽個人情緒,隻是把事情的經過說清楚,她當時有所懷疑,同樣是甘家子弟,她怎麽這麽聰明,就想到井裏會有東西呢,而且是這麽好的東西。


    甘望梅知道這好東西最後落在韓遂手中,韓遂能夠想到這一點,不足為奇。而甘櫻月肯定是被誰教唆了過去,行蹤詭異,縮頭藏尾,不像是甘家人的做派。她立刻鎖定目標,是蘇盞茶在背後出的主意,茹娘現身以後,蘇盞茶有意無意的避讓開。她以為是嫌棄茹娘屍化後可怖的樣子,看起來是回屋去細想該怎麽取得甘櫻月的信任,讓其心甘情願地背叛自家家族。


    夕霜盡管在甘家,呆了些時日,能夠認得出名字的,也不過是幾人,那些甘家弟子穿一樣的衣裳,臉上的神情又幾乎差不多,很難分辨的清楚。而且甘望梅偏愛女弟子多些,除了白衡齊,其他的男弟子一概不出挑。偏偏,被她委以重任的幾個,漸漸都出了問題。


    甘望梅不在小黑屋中浪費時間,帶著夕霜出去。兩人快要走到台階盡頭時,夕霜突然問道:“家主這樣信任我,不怕我折返回來,把傀儡鏡偷走嗎?”


    她是鏡師,有手段可以把傀儡鏡與本命鏡融合為一,她的本命金,本來就有殘缺,要是拿到了這麵傀儡機,絕對是利大於弊。


    “短時期內,你的靈力會突飛猛進,可是往後呢,到了突破的關口,你會後悔你今天的想法。”甘望梅垂眼看著她,“傀儡鏡本身的殘魄會一直困住你的修行,讓你舉步維艱。這世上本沒有速成的事,每一步走得紮實才能心安理得。”


    夕霜不曾想她會這樣誠懇教誨,心中受用,莞爾一笑道:“我可知道了這裏的秘密,萬一失竊不能怪罪在我頭上。”


    “不會。”甘望梅快步走出,立時喚了弟子過來,找到甘櫻月帶到她跟前。


    那名弟子,露出個疑惑的神情:“她不是外出辦事了嗎?我看著她走的。”


    “幾時,誰的命令?”甘望梅一聽,這人還能自己跑了,就連做賊心虛都不至於如此。


    “就一大早,我見著她出去還問了一聲,她說是家主命令她辦事,事關重要,不能與我細說。”這位女弟子年紀小一些,長著娃娃臉衝夕霜笑。


    甘望梅揮了揮手讓她退下,冷笑道:“你說她並沒有看清楚,是誰潛伏在那裏,為什麽要跑?”


    “就算當時沒有看到,後來發生了一連串的事兒,要是她不笨,靜下心來想一想,應該明白,我在那裏,而韓遂也在那裏,她出去避避風頭。也是有可能的。”夕霜也沒想到甘櫻月會離開,這是鐵了心要撕破臉了。


    甘櫻月算是親信弟子,要是到了四大家族的任意一家,把甘家那些機密抖落出來,雖說不至於影響大局,也會讓甘家的局麵變得不太好看。甘望梅越想越不對勁,再次把白衡齊喚到跟前,讓他外出尋人,一定要找出甘櫻月的下落。


    白衡齊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看家主有些著惱的神情,料定不是好事。他朝著夕霜飛了個眼神,夕霜壓根不接,在旁邊一聲不吭。誰也不知道,甘櫻月出了甘家會去哪裏?如果她先前的猜測是錯誤的,告訴其井裏有東西的人,不是蘇蘇盞茶,而是別人。這人一去不回,也是極有可能的。


    “她背出家門,可以確定是叛徒了。”甘望梅毫不留情地下了定論,這罪過絕對比偷偷吃靈藥的清月要嚴重得多。


    白衡齊的樣子很是吃驚:“家主是說櫻月背叛了我們。”


    “若是天黑前不回來,就是背叛。把她從弟子名冊中劃去。”甘望梅抬手,揉了揉額角,見白衡齊臉上露出不忍的神色,“怎麽,你現在倒變得心軟了?”


    “家主,若是把櫻月從弟子譜上劃去。她的靈力直接跌落從而大打折扣,以後要恢複極其困。,萬一我們,誤會了她,豈非誤傷好人。”白衡齊這樣一說,夕霜才知道,從弟子譜上劃去,是要把甘家的功法靈力收回。所以,那時候清月才會嚇成那個樣子,沒有了靈力就和廢人一樣。別說是離馭圃了,就算扔到天秀鎮,恐怕都是活不下來,他們在甘家錦衣玉食慣了,哪裏還做得了維持生計的苦活。


    “不會誤解,不會誤傷。天一黑,你立刻去。”甘望梅容不得別人對她的命令,有所質疑。她神情複雜地多看了一眼白衡齊,直到他離開,“在這樣的目光之下,他居然還敢偷偷的看你,我一直以為你們兩個曾經相處,是你動了感情,而他置身事外。原來是我想錯了。”


    夕霜還在想弟子譜的事情,甘望梅怎麽又說這個!她恨不得兩隻耳朵捂起來,千萬不要再從甘望梅的口中,聽到關於她和白衡齊的任何可能。她可以不恨白很齊,然後事態穩定後,遠遠得離開這個人,兩不相見才是最好的相處模式。


    “衡齊是我一手帶大的,固然根基天分都很好。可是要與韓遂相比,那中間的差距,可就大了。”甘望梅不客氣得把夕霜的手從耳朵上拉下來,“說話就說話,你給我好好聽著。就算你不承認自己姓甘,論年紀、論輩分,我也是你的長輩,你這樣做是目無尊長。”


    那你就是為老不尊,成天想著這些。夕霜暗暗腹誹,你要是看這個好看那個好,自己怎麽不嫁人!


    不知是不是甘望梅能夠聽到的夕霜的心裏話,突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氣場全開,完全壓製住了夕霜。夕霜發現自己完全不能開口說話,嗓子被那股勢力壓得死死,嘴唇都張不開,氣得眼睛都紅了。


    “甘家家主,你既然是長輩,又何苦為難她。”不知韓遂幾時來的,在白衡齊之前或是之後,這人若想要隱匿起來,誰都不可能發現。甘望梅意識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道理,她可以壓製夕霜,韓遂同樣可以壓製她。兩人實力懸殊,要是韓遂不開口說話提點,直接攻擊的話,恐怕是要吃大虧。


    “我是教她做人,她娘親過世得早,長大了實在是沒有規矩,在我跟前沒大沒小,口無遮攔。”甘望梅擺出一臉長輩的姿態,卻被夕霜直接翻了個白眼。她怒氣暴漲,剛想繼續教訓,又念著韓遂在旁邊,怎麽說兩人都是同來同往的。不看僧麵看佛麵,當著韓遂的麵,還真不能把夕霜怎麽樣。


    “我剛才從蘇盞茶那裏過來,她依舊是不肯開門,隻對我說情況好了許多,要感謝甘家家主所送的靈藥。但是這三天內靈藥不能間斷,她的靈力方能恢複好。”韓遂一揚手,甘望梅麵前出現了一堆藥瓶,這些都是清月出狀況後,又另外讓人送過來的,“我暫時不需要這些,我的功法會自我修複,吃藥輔助,反而是浪費。我就是想來看看,甘家主教訓完了沒有?若是可行,我要把人帶走。”


    “韓前輩要把人帶到哪裏去。”甘望梅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放心,不會離開離馭圃的。但是我要帶她出甘家,去辦點事兒。”韓遂對甘望梅客氣,是留了情麵,一旦交代清楚,不等有所回答,一把拉住了夕霜的衣袖,“時間不早,我們早去早回。”


    甘望梅見夕霜毫無掙紮,心甘情願跟著韓遂就走,壓不住心口火氣:“韓前輩若是需要幫手,我這裏有資質極好的男弟子可以任由挑選。夕霜畢竟是女兒家,跟著韓前輩,兩人四處遊蕩,總是不好吧。”


    “甘家家主剛才說了長幼有序,我可以算是她的長輩,會有什麽不好,誰敢說一句不好?”韓遂直接把話扔回來,堵得甘望梅答不出來,的確沒人敢當著韓遂的麵說這些,至於背後偷偷說,沒聽見的又算得了什麽。


    夕霜偷笑著,趕緊開溜。兩人走出甘家院門,夕霜忍不住回頭看一眼:“要不是親眼見著你布置的陣法,這白牆青瓦,實在看不出什麽。”


    “你心中沒有惡相,當然看不出來。”韓遂是想到了什麽,用力一拍腿道,“我說好像有重要的事情忘了說,甘家家主那個乾坤錦囊被我用在陣法中,忘記報備了。”


    夕霜撇了撇嘴,韓遂消耗大量靈力,做出陣法,不求回報,單純是好心要護著甘家。用了一個乾坤錦囊,又算得了什麽,還需要和甘望梅報備?沒問她索取豐厚的報酬,已經很是客氣。再說了,乾坤錦囊是用在了甘家,有本事把院門拆了刨出來。


    “我們是不是,轉一圈就回來了。”夕霜一出來,發現韓遂壓根不著急。


    “轉半圈也行啊。”韓遂笑起來,本來就沒有想要和夕霜出去辦什麽事兒,當時過來找人,見她被甘望梅劈頭蓋臉的教訓,心裏不滿,才把人帶走的,“你千萬不要答應她回來,這還沒回來,已經凶神惡煞一般,真要是掛上了甘家弟子的名頭,要被她任打任罵。”


    “我剛知道,從甘家弟子譜中把名字畫去的話,本身修為的靈力會消損到幾乎沒有。你說我娘當日離開離馭圃的甘家,名字會不會也從弟子譜上被劃去了?”當時的夕霜年紀太小,壓根不清楚這些細節。娘親沒有了靈力,所,她們娘倆在天秀鎮才過得那麽艱難,否則娘親的本事那麽大,要不是出了意外,又怎麽會紅顏薄命,隔了幾年就過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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