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一下子把夕霜給難住了,她在天秀鎮藥鋪的時候見過餘長弦。當時沒有想過要和這個人再有任何的交集,到哪裏去找與她息息相關的物件,可這是在餘家,隻要沒有被徹底摧毀,總有線索。


    “我能進屋去找嗎?”夕霜一時半會兒不知道哪間才是餘長弦的閨房,真要找也不難,一間一間翻過去,大小姐的閨房自然和別人是不同的。


    “會有線索。”韓遂說得十分肯定,“餘家留下的陣法會給我們提供線索。”


    “那就需要耐心地等待。”夕霜猛吸口氣,空氣裏的血腥味還是這麽重,這麽多死人,死法又那麽慘烈,剛才韓遂說凶手可能還留在餘家,他們倆人這樣肩並肩而立,看起來會不會是一個更大些的誘餌?


    想什麽來什麽,夕霜與韓遂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見到了綠油油的光芒。起初隻有幾點隱隱綽綽的,像是浮出水麵的某種奇怪生物。夕霜知道那是眼睛,很快這些嗜殺成性的眼睛已經把他們兩人給團團包圍住了。對手一出現,她反而不怕了,就算是什麽凶殘的獸類,至少看得見聽得到,更何況他們還有一個幾乎可以算是牢不可破的防護罩。


    對手進攻了。


    速度正如韓遂所言,快得驚人。夕霜已經努力睜大眼睛,可看到的卻依然是殘影,至少有十幾道在麵前不停地晃來晃去,銀色的防護罩外層發出被銳利爪牙撕扯過的那種能夠令得牙齒發酸的聲響。防護罩太過牢固,三波攻擊過去兩人毫發無傷,而那些綠幽幽的光芒停下來,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夕霜有些明白韓遂為什麽選了這樣的方式,他們不需要進攻。主要目的是看清楚對方如何出手。修靈者絕對不會坐以待斃,等到那些綠油油的光點重新又開始新一波攻擊的時候,夕霜發現它們的速度變慢了。


    “速度沒有慢,而是我們的眼睛習慣了。”韓遂解釋給他聽,“我們是修靈者,身體中靈力循環周轉,生生不息。餘家的人都死了,是因為他們沒有機會看第二次,而我們吸取教訓,不會魯莽行事。”


    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夕霜對韓遂的話深信不疑。等到對手第五波攻擊來襲的時候,那速度在她眼裏,不過是隻快點的貓兒。她甚至已經能看清楚敵手的長相,大概有成年貓兩倍大小,全身是褐色與金色交替的花紋,獸眼碧綠色,爪牙都十分銳利,隻要近身,迅速能把一個活人撕扯開要害,失血而死。


    “看清楚了嗎?”韓遂應該比她進展更快,他冷笑了一聲道,“這會兒看起來就好像是家養的貓追著毛線球跑呢。”


    他的語調輕鬆,可夕霜知道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這些像貓又不像貓的獸類殺了這麽多人,韓遂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他等到現在。隻是不想讓她受到意外的傷害。


    一見夕霜點頭,韓遂立馬撤了防護罩,十幾隻獸類果然再次撲過,韓遂的鏡勢凝聚在食中兩指上,變幻成長鞭的模樣,準確無比地抽打在每一隻獸類的身上。破開風聲,隻聽到聲聲慘呼。這些行凶之物甚至沒有接近到兩人三步之內的距離,被韓遂盡數拿獲。


    他的兩根手指異常靈活,而鏡勢變幻出的鞭形,一頭在他手中,另一頭已經分叉成十幾條,分別將這些獸類緊緊束縛住越收越緊,直到口鼻溢出鮮血而死。


    韓遂僅需要留下一隻兩隻來作證,剩下的被他毫不留情的滅殺了。


    “你見過這種東西嗎?”韓遂把鏡勢收回,最末一段卷住奄奄一息的僅存之物,一直拖到兩人的腳邊。那隻獸類惡狠狠地瞪著他們,可一點還手的能力都沒有,隻能等死。夕霜不同情他們,凡是沾過人命的,無論是獸類還是靈物都完全不值得同情。


    就是它們殺了餘家這麽多人,盡管是親眼所見,夕霜還是有些不明白,除了速度沒有其他的理由。要不是韓遂在接觸屍體以後想出的應對之策,僅憑那第一波的攻擊,夕霜已經被撕扯成血人一般。


    “它們殺了人為什麽不走?”夕霜提出疑惑問道。


    “你以為他們不想走了,你以為是養它們的飼主不想把它們收回嗎?”韓遂用足尖踢了那隻一腳,“我說過這裏有餘家殘存的陣法,把它們全困在這裏,等待著有心人進來勘查現場時可以再次發動攻擊。”


    他沒有說完夕霜肩膀抖了抖,如果來的人不是韓遂呢,如果根本抵擋不住這些獸類的攻擊呢,豈非和餘家外麵那些人一樣全都成了屍體。這是布下陣法的人,想到過的嗎!


    “想到過,自然都想到過。如果連這些攻擊都擋不下來,也就沒有手段,也沒有能力把餘家僅剩的幾個人救出來。這樣無用的人留下來又有什麽用呢?”韓遂低垂頭與那獸類的綠眼睛遙遙相望,“我知道你想回去,你的同類都死了,你回不去了。”


    那隻獸類齜著牙,牙縫裏全是先前撕咬時留下的痕跡。


    “我以前沒有見過你的同類,說明兩個可能。一是存世稀少,很難見到,二是經過高手之手改造,被陣法中的靈力洗刷變成的變種異類。我更傾向於後者,你們不過是殺人的工具,連個名字都不配擁有。”韓遂的神情更冷,“殺人者終會被殺。”


    突然,這隻獸類張口說話了:“你不要得意太久,會來收拾你的。”


    夕霜嚇了一跳,以為這樣的獸還能說人話,難道還是會修靈的獸?


    “不用太奇怪,它本身不會說話,是有人借著它的嘴,對我施加威脅。”韓遂笑了,眼底一片冰冷,“我不怕你來,就怕你不來。離馭圃在這裏,而我也在這裏,可你卻畏首畏尾,好像一隻縮頭烏龜。”


    “閉嘴,你給我閉嘴。”這隻獸類完全不受自己的控製,張嘴咆哮著,口中對外不住噴出鮮血,它毫無知覺地繼續大喊,“就是沒到時間,你等著,你等著!”


    “時間對我來說不算什麽,可你竟然這樣反複強調,我都有些奇怪,你是不是沒時間了?”韓遂一句話,讓對方徹底沉默。


    “越是不開口,越是顯得心虛。”夕霜笑眯眯地在旁邊幫腔,“你肯定說對了,他受到刺激,不敢說話了。”


    “小賤人,你也閉嘴!”這一口血吐出來,把剩下沒說完的話都給浪費了。操控的飼主過於心急,根本不管不顧這隻獸類已經受傷的身體,是否承受地住,直接五髒六腑爆裂,徹底死了。


    “你剛才說什麽讓他氣成這樣?”夕霜側過頭來看著韓遂,“我也沒覺得你在罵人。”


    “不需要罵人,我隻是說破了他心中最害怕的事情。一個人在盛怒之下最容易露出破綻。你猜他的破綻是什麽?”韓遂認真看一下夕霜,“我想聽你說。”


    夕霜飛快的把剛才對話從頭想了一遍,韓遂說世間對他而言不算什麽,一個人孓然一身走了數百年的孤身之路,說這話最有說服力:“你說他沒有時間了,他沒有時間是不是指他已經老了?”


    無論是凡人還是修靈者一樣會老,隻是修靈者的年紀能夠拉長些。然而拉長終究有限,在天秀鎮那種修靈者修行普遍比較低的環境之下,夕霜見過孩童,見過老人。而在離馭圃即便是甘望梅或者各大家族的家主,看起來也是盛年之時,毫無老態。


    別的不說,至少邱長吉的年齡和容貌要相差至少二三十年不止。這樣算來隻有一個人,至今尚無露臉現身。


    夕霜想到了,脫口而出道:“剛才借著畜生的嘴和我們說話的人是餘家家主,也就是餘長弦的祖父,我記得應該叫餘華英。”


    “我有個問題一直想不明白,能夠布下這麽大到陣法的人,為什麽沒有把餘家本來看起來有些薄弱的陣法給徹底的處理?而且這裏死了這麽多人,其中有些弟子的靈力絕對不在餘長弦和餘七之下,為什麽餘長弦還活著?單單指她的身份是餘家家主的親孫女,尚有利用價值的話,還勉強說得過去,可我總覺得還欠缺了什麽。”韓遂的話沒有說完,他飛快地在兩人身周圍畫了一個圈。


    夕霜看著那個圈很是工整:“你是不是又要讓我站在圈裏,不許出去?”


    “不出去,最好留在圈裏看我怎麽破這個陣。”韓遂繼續往下說,“如果前後陣法都是餘家家主布下的,就很說得過去了。虎毒尚不食子,他留下餘長弦正好用來對付那些放下防備的人。”


    “可我們偏偏見過了餘長弦,而且不喜歡她,所以對她無法心生同情。而且我覺得在見到餘長弦以後,你的警惕性反而更高了。”夕霜嘴上雖然有些不樂意的樣子,還是很乖巧地站在那圓圈中心,看著韓遂兩步跨出。還挺周到,圓圈畫得不算小,太無聊的時候還能從這頭走到那頭,有三步距離呢。


    “有些事情看起來太順理成章,反而顯得不合理,餘長弦的出現就是這整個陣法中最大的破綻,她不該出現在這裏。也可能是因為遇上了我們算是意外,要是來的是別人,餘家家主的勝算要大得多,所以說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韓遂雙手背在身後,下巴微微揚起,仿佛在對一個比自己高很多的人說話。


    夕霜安靜看著這一幕,韓遂身高腿長,身形已經很是高大,難道說餘家家主還要更勝一籌?韓遂始終對準一個方向,是已經鎖定了對方的位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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