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陣法相互吞噬的速度非常快,連夕霜這樣靈力修為的人,也看得清楚。


    餘華英死命掙紮,但是雙腳被牢牢地扣在陣法之上,他早就和這個陣法連為一體,同生同死,這時候想要逃命,壓根沒有希望。


    很快陣法將他整個人也吸食成一具空空的皮囊倒在地上,也就是這時候看得出餘華英的本來相貌,哪裏有餘七的年輕英俊,白發白須是個行將耄耋的老人了。


    當小陣法徹底被餘家的舊陣法吞噬後,整個景象再次發生變化。韓遂作為旁觀者看得津津有味,每家擅長的陣法不同,短短一炷香時間,他看到的是拚命掙紮的同類啃噬,誰輸誰贏,當真要到最後一刻,方才知曉答案了。


    這時有幾個人小心翼翼地走出來,韓遂返身正要動手,對方嚇得連忙喊道:“我們不是壞人,我們隻是被圈禁起來的,我們也是餘家的弟子。”


    韓遂冷冷瞥了一眼,看他們身上的服飾打扮的確和餘長弦有幾分相似:“你們剛才在哪裏,陣法變動之前在哪裏!”


    “我們什麽也不知道,家主把我們圈禁起來,每天少幾個人,每天少幾個人。誰都知道大事不妙,可又跑不掉,如今也就剩我們這幾個人。”有個膽子略微大些的,張口解釋道,“我叫餘長軒,和大小姐是一個輩,大小姐……”


    他應該是見到了餘長弦的皮囊,畢竟是熟人,依稀還認得出來。等再看到餘華英的皮囊,一時臉上不知是喜是悲的表情:“家主已經過世了嗎?”


    “餘家家主一心求長生,用的是禁忌之法。十六年來為了這個陣法,獻祭了多少活人的性命數是數不清了。餘家若是隻剩你們幾人,怕是數十年內很難再成氣候。我替你們指條明路,把剩下的東西收拾一下,直奔甘家而去。甘家家主應該願意收留你們,隻要心術正,比留在餘家還要強些。”韓遂用最快速度把幾人給遣散了。隻留下他和夕霜,一轉身看著不吭氣的夕霜,“你不好奇嗎?”


    “好奇,你當時被陣法吸食的樣子跟他們沒有兩樣,我是親眼所見的。為什麽你看起來一點事都沒有?”夕霜本身靈力修為不高,即便是被陣法吸收,損耗也很小。何況有韓遂的圈圈護著她,當真是毫發無傷。這時候水魄揚起脖子長鳴了一聲,用力煽動幾下翅膀,她心口一鬆,笑起來,“怎麽與你還有關係嗎?”


    “當然與它有關,若沒有水魄幫忙,今天怕是難以了斷。”韓遂向後退了兩步,“你可看清楚我腳底下。”


    水魄收起翅膀,依舊停在韓遂的肩膀上,看起來不聞不問,很是乖巧。可夕霜經過提點,再看韓遂腳下,發現他的雙腳離地,壓根就沒有踩在陣法之上。她嘴角抽動,忍不住笑問道:“是水魄把你提起來了,它怎麽做到的?”


    “你養的這隻靈物可好,比你想的更有用。”韓遂走入陣法的同時,感受到陣法中妖氣襲人,知道不妥當,所以就想了個最簡單有效的法子。隻要身體不碰觸的陣法一絲一毫,哪怕是再厲害的陣法,對他也起不了作用。所以他假借水魄之名,用它把自己脫離開陣法,離地不過兩寸的高度,卻是萬全之策。


    “所以你一開始看起來被抽離了靈力是假的,還有中毒也是假的。”夕霜一下子全明白了“你的修為完全可以化形遁走,可你沒有這樣做。”


    “我那時候要是用到了鏡魄靈力,容易被餘華英看出破綻。再說了,我要是遁走,怎麽把這個陣法徹底破壞。餘華英可以三分真七分假,我同樣可以。以彼之道還之彼身,這法子用在餘家正合適不過。”韓遂走到餘華英的皮囊之前蹲下來。


    夕霜知道他在觀察,對那東西心生排斥,不想走近,嘟囔道:“這樣還沒死透,你是怕他詐屍呀。”


    “你不覺得奇怪嗎?也是十六年,這麽巧合。”韓遂繼續蹲著,在那張皮囊上不知道在查看什麽。


    夕霜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十六年前,秦雲行在天秀鎮撿到了出意外的小珍。”


    餘家在十六年前得到了禁忌之術的陣法,而謝家在十六年前撿到了小珍,同時茹娘也到了甘家。剩下的還有萬家和邱家。邱家家主那個煉屍之法絕對不是偶然所得,要是查一查可以知道年份,至於萬家……


    韓遂的一隻手按在了餘華英的皮囊上,沉聲笑道:“你不用怕成那樣,他活著的時候,見你膽子倒大,不慌不忙的,死了更不可怕。你把手放在餘長弦的身上試試。”


    若不是對韓遂實在信任,夕霜實在沒有勇氣把手放在那張人皮上麵,水魄重新飛到她的肩膀上。她咬緊牙一閉眼,索性把雙手全部按了上去。


    餘長弦的鏡魄居然沒有散開!夕霜一下子發現問題出在哪裏,所有境界之類的修靈者一旦死去,體內鏡魄散開,除了殘餘的偶爾會遺失在外,大部分都會被鏡川吸入,沉在鏡川之底,慢慢凝聚成新的鏡魂。


    這是誰都知道的道理,可餘長弦體內的鏡魄完整無缺,甚至可以說本命鏡都在,沒有絲毫損耗,這怎麽可能!


    “雖然沒有散,但也拿不出來,我已經試過了。”韓遂鬆開手,再嚐試了一次。鏡魄仿佛被黏在了皮囊之中,明明是上好的資源卻無法使用。他並不稀罕餘華英的這些鏡魄,對他而言,即便收入體內也沒有多大的區別。但是對夕霜可就不同了,“要不要把皮囊帶回甘家,慢慢再做研究,我問問蘇盞茶,她或許知道該怎麽利用一下?”


    夕霜洞察到他的心意,連忙擺手道:“不用,不用。我自行修煉即可,這東西就算是白送給我,日後也會膈應。”


    韓遂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你說你呀,體內的鏡魄像螢火蟲一樣,幾時才能修成正果?”


    夕霜嫌棄地半閉著眼指了指餘華英:“要是像他這樣。算不算修成正果,我寧可不要!”


    韓遂一拍手站了起來道:“行,不要別人的東西,再好不稀罕,自行修煉才是好的。”


    “可這兩人的皮囊放在這兒,萬一別有用心的人摸過來有所覬覦怕是也不妥,還是帶走放在甘望梅那裏更妥善。”其中經過這些天,夕霜發現做人而言,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甘望梅的確還是值得信任的。


    韓遂讓夕霜緊跟在他身後,兩人大步走出餘家院落,他仰起頭看了看左右,再次確定裏麵沒一個活人了。


    “你的意思是說除了剛才離開的幾人。餘家剩下的全陷在這個陣法裏了。”夕霜大致算了算,就算餘家弟子不如甘家那麽旺盛,至少有一百多人。剛才剩下不過七八人,為了一個陣法,為了所謂的長生,餘華英太不值得。


    韓遂左右手交疊,眼前的餘家院落仿佛變成了一張薄紙,被重疊起來越來越小。最終化誠信箋大小,飄飄然地落在了韓遂的腳前,他彎身撿起來,隨風抖了抖。


    夕霜目瞪口呆,看著麵前一大片的空地,喃喃自語道:“沒了,這就沒了。”


    “餘家早就被兩個陣法吸食的隻剩個空殼,還真是沒什麽了。”韓遂把東西收起來,重新大步向前走,夕霜自覺跟在她身後,“等把東西送回甘家,我們還要去一次萬家,這十六年的數字,總是讓人心神不安呢。”


    等兩人回到甘家,甘望梅早就從餘家逃過來的幾個弟子口中把事情的大概聽了個明白,專心等著韓遂歸來。韓遂二話沒說把收起來的東西直接交給甘望梅手中:“餘家就剩這些,還請甘家家主收好,以後若是還有機緣,興許對餘家後人來說,還有開枝散葉的機會。”


    “前輩可知餘家已經沒有直係子弟,剩下的那幾個。除了一個餘長軒靈力修為尚可,其他都是剛入門不久的弟子,什麽都不懂。而餘長軒經曆過此事,再不肯承認自己是餘家弟子,決定改名換姓,離開了離馭圃,去其他地方從頭開始。”甘望梅口中雖這樣說還,是雙手把東西接過來,他見多識廣,見著這個也不禁吃驚道,“餘家隻剩這一點了!”


    “是不是很奇怪?陣法十六年間吸取了這麽多,就算被毀,靈力應該噴薄而出四散逃竄。可我除了一些自己溢出的靈力能夠收回以外,什麽都沒有察覺出來。甘家家主可曾發現異動?”韓遂早知道甘望梅在離馭圃世事動蕩之時,已經派了不少弟子潛伏在四大家族周圍,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沒有,由始至終沒有絲毫異動,四周平靜如水。若非那些餘家弟子口徑一致,加上你們及時回歸,我會懷疑所有。”甘望梅對韓遂沒有掩飾,“就在剛才,餘家附近的四名弟子盡數歸回,說法與前輩是一致的,那些獻祭的靈物獻祭的人呢,去哪裏了!”


    韓遂把發現的十六年這個巧合告訴了甘望梅,又問十六年前甘家可還有其他的特別之處?甘望梅細想之下,回答暫時沒有發現問題。


    韓遂發現她突然眉頭一動,分明是想起什麽,按捺不語,隻等她自行出聲。


    “十六年前你說茹娘到了甘家,看起來是大事兒,對甘家而言實在沒有影響。但是十六年前,甘家還發生了一些事事。”她抬眼看一下站在韓遂不遠處的夕霜,“與她娘親也是我的妹妹甘望竹有關,我稍作整理再告訴前輩,暫時不想讓情緒破壞了我的記憶。”


    夕霜站的不遠不近。並沒有去留意兩人的對話。白衡齊遠遠見她回來,快步走過來:“聽說餘家出事了,你們是從餘家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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