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無凝煙出來。”韓遂的聲音透出一股冷颯氣息,“你可知道自己魂不守舍有多久了!整整三天三夜,我們還不敢隨意搬動你的身體,擔心萬一你回來不能原路返回。”


    夕霜一琢磨,不太對勁,不是說在無凝煙的時間會變得緩慢,在裏麵待上幾個月,外麵也不過是一兩天的功夫。怎麽她也沒有進去多久,外頭已經三天三夜,難怪她回來的第一反應直接站不住腳,誰能維持相同的姿勢站上三天三夜,有沒有一點同情心!


    “甘家家主說過了今夜,你要是再不能回來,就把你送到屋中去休息,否則身體熬不住,幸好你醒過來了。”韓遂麵對兩頭強大的影獸,眉梢眼底沒有一絲害怕的樣子,反而是眉角動了動,衝夕霜站立的方向微微一笑。


    夕霜更加能夠肯定,在場能夠看見她的,隻有韓遂一人,他非但隱匿了她的身形,怕是連她的氣息也一並抹去。影獸依靠本人來找,哪裏又是韓遂的對手。


    “你還沒有回答我,見沒見一個抱著大蛋的小姑娘?”母影獸試探了一下,公影獸暫時恢複不過來,需要它獨立支撐眼前的場合,它隻能先示弱。


    “在無凝煙中,也沒有發現白衡齊和其他甘家弟子的下落。”夕霜輕輕歎了一口氣,該找的線索一條沒有找到,反而把這樣兩個大禍害給引到離馭圃去了。她在無凝煙時,見過兩隻怪獸打架,天地之間,滿目枯黃,她連呼吸也險些喘不上。


    韓遂認同她的話,要是白衡齊這些人留在無凝煙,怕是早就變成影獸的捕食對象,不在也好,至少不是最壞的消息。


    “無凝煙已經快變成一片蠻荒之地,能夠吸食的靈氣全部落在它們兩隻身上了。”夕霜指著兩隻影獸,她心裏對這樣的靈物不喜,甚至是有些厭惡的,無論是否聽從飼主的命令,害人性命的靈物不可留。


    “可惜了那樣一塊地方。”韓遂的臉色微變,嘴角微微勾起,這兩隻不安分的雖然被他的光陣困住,又哪裏肯善罷甘休,正在拚命要出來,一撥接著一撥的靈氣在光陣內劇烈碰撞,整個陣法搖搖欲墜起來。


    到底是吸收了整片無凝煙的怪物,體內怕是儲存了不少的靈氣,隻可惜吸食來的,終究不屬於自己。韓遂揚起右手,手指在半空中畫圈,圈圈變成線條,鬆鬆散開,仿佛是自動長了眼睛,向著光陣飛過去。


    剛才有些鬆動的陣法,再次被密密麻麻的線條捆綁嚴實,重新變得固若金湯。韓遂側臉看向夕霜問道:“這隻蛋是不是一直對你比較親昵,所以才會落在你手中?”


    “大概是的。”夕霜不知他為什麽要這樣問,“這顆蛋有問題,遲了很久還沒有孵化出來,兩隻成年影獸甚至懷疑這是一顆壞蛋。”


    “它不是,但它不認同原來的飼主。”韓遂知道夕霜沒有接觸過這種特殊的情況,成年影獸明顯被同一個飼主控製住,常理來說,它們生下的小獸同樣會成為其中的一份子。但是小獸沒有出殼之前,飼主是不能與其訂下契約的。正如當時水魄必須要破殼而出,顯出原型之後,才能認夕霜為主。


    “你的意思是這顆蛋在尋找新的飼主?”夕霜一下子明白過來,看樣子小家夥機靈的很,知道不要做壞事。


    “我反對。”水魄聽到這會兒實在忍不住了,它才是夕霜的靈物,是命定的,簽下契約的。無論夕霜是否修為不高,隻是個小鏡師,它也做好不離不棄的打算,否則當初它完全是可以認韓遂為飼主的。這會兒莫名其妙來了隻影獸,也要留在夕霜身邊,它怎麽也不會答應的。


    韓遂的眉角動了動,饒有興趣地看著水魄顯形,雖然是鳥型,也能看出滿臉的不樂意:“你剛才說你反對?”


    “是,影獸的禍害太大,又要吞食飼主本身的靈力。飼主的修為低,不適合飼養這樣凶殘的靈物,我這樣溫順的才更合適她。”水魄說得振振有詞,在韓遂的目光注視底下,沒有回避,“要是影獸出殼,假以時日,胃口會變得很大,飼主不夠它一口吃的。”


    夕霜眼前再次浮現出無凝煙在短短時日之內的巨大變化,心口一顫。這是影獸當真沒把她放在眼裏,否則她哪裏夠兩隻成年影獸的胃口。她記得先前說過,飼養影獸,固然可以提高飼主的攻擊力,在沒有能力喂飽影獸的情況下會發生什麽,可就真說不好了。


    “它萬一要吃飼主,怎麽辦?”水魄越說越順溜,它明顯看到夕霜眼中的懼意,這是對影獸的抗拒。


    “你胡說八道。”夕霜懷中的蛋晃了晃,居然開口說話了。非但口齒清楚,而且嬌柔天真,像是個小姑娘,“我怎麽會吞食自己的飼主,不要說我了,哪個靈物也不可能做這樣的事!”


    水魄失聲問道:“你,你居然是隻母的。”


    “你太失禮了!”蛋中傳出嫌棄的話語,“我是和你不一樣,你也不要隨意詆毀我。”


    夕霜同樣很吃驚,沒想過懷中抱著的這隻影獸會是小母獸。她剛要張口發問,被韓遂的眼神給阻止了,一想也對,韓遂來提問,效果應該會更好些。


    “影獸會模仿修靈者說話,你聽過很多修靈者說話?”韓遂的問題一聽之下,有些摸不著頭腦,夕霜很快反應過來,他這是在旁敲側擊甘家弟子的下落。


    “很多,他們從外麵來,沒多久又離開了。但是他們說話的聲音都很好聽,我就選了最喜歡的那個模仿,你覺得怎麽樣?”蛋殼又劇烈地晃了晃,它的聲音有些惶恐,“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我覺得地動山搖一樣,頭暈眼花的,你們對我做了什麽!”


    夕霜隻差把蛋捧著舉起來,從下往上看了,從無凝煙出來,她始終小心翼翼抱著蛋,除去剛才摔了那一下,再沒有其他的傷害。而且剛才摔落的時候,影獸蛋完全沒有反應,肯定不是在那裏摔壞的。


    “為什麽一直在搖晃,我不喜歡這樣,我不喜歡。”驚慌之下的影獸蛋語氣還是嬌嬌柔柔,沒有多大的變化。


    這一次,換夕霜側頭來看韓遂,生怕被蛋裏的靈物聽到不太好,她嘴唇動了動,問他是怎麽回事?


    韓遂笑了笑道:“再搖晃一會兒就差不多了。”


    影獸蛋一聽他說得輕描淡寫,更加生氣,它摔得眼睛快要看不清東西,外麵的還在說沒事。等它出殼去,一定要重重撓那人兩爪子,讓他嚐嚐痛苦的滋味。


    夕霜明顯比韓遂緊張得多,用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蛋殼表麵,試圖讓它可以重新安靜下來。


    “不晃了。”還真是被韓遂給說中了,影獸蛋發出喜悅的聲音,“一點也不晃了,看來剛才是我誤會你們了。”


    夕霜腦中靈光一下,剛才晃成那樣會不會是靈物要破殼而出的預兆!否則好端端的平靜怎麽會被直接打破,她剛要發問,身後傳來一聲怒喝,正是兩隻影獸發出的。


    “不好,它們這是要掙脫出來了,你們在這裏先等一等我,我很快回來。”韓遂說走就走,直接迎向兩隻成年影獸。剛才突然被困住的仇還留存著,既然重獲自由,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這人找出來,吸食幹淨,讓他隻能留下一具空殼。


    “你把我抱起來,我看不見後麵發生了什麽。”影獸蛋還挺多要求的,“那個人敢獨自麵對兩頭成年影獸,真的是非常難得一見了,肯定是本領高強的前輩。”


    夕霜有些無奈地把蛋舉起來,幾乎要和自己的腦袋平行,這是她能夠托舉最高的記錄了。幸好這顆蛋沒有多少分量,否則她根本無力舉起。


    影獸蛋隻看了一眼,情緒異常激動:“要打了,要打起來。剛才你的同伴不知使了一招什麽,那兩隻連聲音也不敢出,乖巧地跟著去。”


    “跟著去哪裏?”夕霜連忙把注意力轉回來,放在這邊。韓遂把一層光網給撤下,兩隻影獸依然不敢邁出第一步,大概是在懷疑眼前人的動機,剛才千方百計要用陣法困住它們,害得它們撞擊籠子,不知道花費了多少靈力,怎麽這會兒非但願意放他們走,身邊更是帶著個小女孩。


    “這裏的人要它們留下,它們就留下。”韓遂要把它們重新封印起來,需要更多一點的時間,在這中間會發生各種各樣的突發狀況,這是誰也不能夠預知的。


    公影獸衝撞開陣界,用了太多的靈力,這會兒氣喘籲籲,汗如瀑下,全身都是濕漉漉的。它的膽子要大些,往前踏出一步,跨出了陣法,頓時滿臉欣喜若狂的樣子:“出來了,我們終於出來了。”


    母影獸連忙緊緊跟隨在它的身後,寸步不離,它剛才被光陣的力量驚駭到,原來他們不是最厲害的存在,這樣一個陣法也可以把它們困住,讓他們無法動彈。


    公影獸抖了抖全身的鬃毛,立時恢複成神氣的模樣,它看著韓遂道:“你可知道,我們一旦離開某種結界,力量還會有所提升,你這會兒未必是我們的敵手了。”


    “我不介意再來一次。”韓遂的氣勢足以壓製住它們,“但是你們輸了被我重新鎖住,再想出來就不知道猴年馬月了。”


    公影獸立時打了退堂鼓:“不,我們沒有冤仇,更沒有吞食過你的親人,對不對?”


    韓遂點了點頭道:“的確是這樣,你沒有吞食過我的親人,但是你吞食下去的修靈者都有他們的親人,在等著他們回家,無論是他們的孩子還是他們的長輩,你與這些年都有著不可化解的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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