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在突然意識到什麽,欣喜交加問道:“你的鏡魄是不是修補好了,所以才能趕上我的!”


    “沒有修補好,是韓遂送我過來的。”夕霜不忍心一個關心自己的人失望,又補充道,“成為金瑤的飼主之後,鏡魄的確又有新一步地進展,總不能一蹴而就,還需要點時間。”


    “是,你的鏡魄當年受了那樣的重創,無論換做是誰,可能終其一生也無法恢複。你能夠走到眼前這樣,已經是不幸中之大幸了。”謝安在說得很順口,眼見著對麵的夕霜神情古怪,他不禁伸出手來,要去碰觸她的鬢發,“你沒事吧?”


    “你剛才說什麽?”夕霜耳邊嗡嗡作響,謝安在到底知道什麽關於她的過往,為什麽她一點想不起來這些!


    “你不能凝成屬於自己的本命鏡是因為你娘帶著你離開甘家的時候,甘家家主要求既然離開就不能帶走屬於甘家的一切。你娘的鏡魄被擊碎,本命鏡跟著消失,而你當時年紀很小,體內沒有凝結成形的本命鏡,甘家家主就把那微弱的鏡魄也給擊碎了。”謝安在眼見著夕霜身體搖搖欲墜,連忙上前攙扶住她,“我曾經問過我娘,為什麽要對自己的至親這樣殘忍,我娘說這是甘家的規矩,怪不得家主。所以,後來我見你能夠成為鏡師,真是打心眼裏真的替你歡喜。”


    “我娘的鏡魄被甘望梅擊碎,還是我的?”夕霜以為自己聽不見聲音了,可是剛才謝安在的話卻一再重複地在耳邊縈繞不去,她揮手要趕走也做不到,“是她親手所為嗎,你確定嗎?”


    “我確定,我娘也知道此事的,或許我爹也知道。他不願意與甘家家主打交道,大概是畏懼她的果斷狠厲。”謝安在不知夕霜根本不記得這些,依然自顧說著,“我見你回到甘家,整個人的狀態好了許多,應該是甘家另有秘術,隻要你回來什麽都可以恢複的。”


    “什麽都可以恢複的,什麽都可以恢複的……”夕霜在意的不是自己為什麽沒有本命鏡,而是娘親的本命鏡在離開離馭圃之前就沒了,所以娘親才會紅顏早逝。是甘望梅,是甘望梅間接殺死了娘親,可恨她被這人的行徑蒙蔽了雙眼,以為是中間另有誤會,以為這些年是錯怪了她。


    不是的!她非但沒有錯怪甘望梅,而且甘望梅就是她的弑母仇人。


    “夕霜,你這是怎麽了,許多事情隻有當事人才明白,既然過去就過去了。甘家家主不是應允了你來承繼下一任家主之位嗎?想必這些年她心中對你們母女也是有所愧疚的,見你願意回來,要好好補償你。”謝安在大著膽子上前握住了夕霜的一隻手,吃驚地發現她的手冷到極點,幾乎像一塊冰。


    “離開甘家,為什麽名字還能留在甘家的弟子譜中?”夕霜不知自己怎麽還能保持鎮定狀態的,隻有自己知道一顆心寸寸成冰。她是知道謝安在當年目睹了過程,要尋到合適的機會細細問一問,這機會來得太突然,她不知花了多少靈力才勉強維持心緒。


    “這人的本命鏡留在了家族中,所以弟子譜中依然有此人的名字。”謝安在很清楚地回答她,“直到這人過世了,弟子譜還會承認的。”


    “都是這樣嗎?”夕霜的聲音被拉成了一條直線,沒有了任何的感情。


    “沒有特殊情況之下,都是這樣。”謝安在欣慰地感覺到夕霜的手重新有了溫度,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是不是我剛才提到你的鏡魄受損,讓你想起以往不好的回憶?沒關係,等你重新煉成本命鏡,又可以大大方方地麵對過往。”


    夕霜的嘴角上揚,露出個毫無破綻的笑容,甘望梅在她麵前說那些違心的話,是料定她什麽也想不起來了,才敢這樣放肆。當年在擊碎她身體中弱小鏡魄的時候,甘望梅應該是對她做過其他的手腳,把那部分的記憶全部抹去了。


    “你說得對,我早晚要麵對這些的。”夕霜不動聲色地把手從謝安在的手中抽離出來,“人長大了,不能老是回避過往。”


    “這些道理,以前我也不懂,直到我娘過世。我當時立誓要竭盡所有為娘親報仇,親手將仇人殺死。可是,抓住影獸已經不僅僅是要報仇那麽直觀簡單的,我不能殺死影獸,還要眼睜睜看著它們活下去。”謝安在的眼睛暗了暗,“但是,我在等,總會等到報仇的那一天。”


    夕霜跟著他的話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不錯,要有耐心等,總會等到報仇的那一天。”


    “你也認同我的想法,對不對?”謝安在一改頹勢,腰背挺得筆直,平舉右手指著前方,“那裏曾經是我的家,我是謝家少主,如今卻回不去了。再想回家隻能偷偷潛入,可我會找出真相,讓謝家恢複舊貌的。”


    夕霜神情恢複到平日的樣子,既然已經跟謝安在過來,沒準謝家也能跑刨出一些細枝末節,讓她了解當年甘家姐妹為什麽會反目成仇。除了當事人,最知根知底的人應該是秦雲行,會不會謝懷宇也知道其中一部分,這樣一想,夕霜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深入細節,一探究竟。


    謝安在不疑有他,唯一擔心的是,謝家狀態不明,夕霜會不會有危險?他在心中做好打算,無論遇到什麽總會擋在夕霜之前,一定讓她平安脫身才好。現在的謝家對於他來說變成一種熟悉又陌生的存在。他心中有底,轉過頭來看著夕霜道:“我們不從正門進,我還有其他的路子。”


    作為謝家少主,夕霜很相信他的話,曾經也是調皮孩子的謝安在,不可能中規中矩大門進大門出。每個孩子都會在自己的領地上另辟蹊徑,走出一條不尋常的路。就連她收留在店中的朱雀和小安,有時候也在她眼皮子底下,爬牆進出,這才是人之常情。


    所以當謝安在把她帶到謝家宅院側方,向北陰暗處的院牆時,夕霜臉上沒有露出一絲詫異的表情。反而是謝安在扭頭多看了她幾眼,局促道:“我可沒走錯路,就是從這裏進去。”


    他有心在夕霜麵前展露一手,祭出本命鏡,鏡魄展開,剛才看起來毫無異常的院牆,展露出一個小小的窟窿。謝安在把手伸進窟窿中,不知拉動了什麽機關,嚴絲合縫的院牆,一分為二,露出小門正夠一個人側身擠入。


    謝安在主動要求走在前麵,確定安全,才讓夕霜跟著進去。夕霜進入宅院中,一抬頭,發現這個位置真好,雖然兩邊都有人不時走動,可這正好是一個夾角死角,誰也看不到多出來兩個人。


    “這裏離你爹的書房遠不遠?”夕霜壓低了聲音問道。


    謝安在遙遙一指道:“不遠,就在那邊。隻是這裏怎麽多了這麽多人,而且一張張都是陌生臉孔,這些人從哪裏來的?”他大致看了一下,等著兩邊人數最少的時候,拉著夕霜飛快向前走,兩人絲毫不見慌亂。本來距離並不長,等走到書房門前,也沒有被人發現。謝安在沒有魯莽地直接推門進去,而是拉著夕霜藏身在門外的灌木叢中,叮囑她留在這裏,等一會兒,見機行事。


    夕霜眼見書房的門就在麵前,何來的見機行事?再看謝安在並沒有離開,而是藏到了另一邊的灌木叢中,難道是謝懷宇留在書房裏守株待兔,才會讓他如此緊張。夕霜很快把這個念頭否決了,她明明記得謝安在說得很清楚,他爹最近都沒有在書房裏走動,同樣的他也不在謝家,又是如何確定的?


    這個問題一閃而過,夕霜抬起眼和謝安在的目光在半空中相碰。她突然明白了,謝安在留了個心眼,必定是在書房裏裝了什麽機關讓他可以洞察其中的動靜。這會兒,既然他說不適合進去,那就再等上一等。


    這一等時間很快過去,天色漸暗,悄然無聲的書房門被人從裏麵推開,走出來的人不是謝懷宇,夕霜不認得什麽謝家的人,可這個人,她卻認識。


    從天秀鎮回到離馭圃,她最先接觸到的,正是邱長吉。邱家多半已經落入了謝懷宇的手中,邱長吉出現在這裏,隻能說明他是心甘情願依附於謝家,所以沒有遭遇到像餘家那樣,形同滅門的慘烈,


    邱長吉的臉色很差,短短數日不見,已經從健朗的中年模樣,變成了耄耋的老人,一頭白發,從背影而望,更覺得灰敗不堪。


    謝安在動了動嘴無聲地衝著夕霜說了三個字,夕霜一看就明白,是讓她再等等。這個邱長吉,留在謝懷宇的書房中,看他大方出入,想必是得到了謝懷宇的認可,書房裏到底有什麽?


    等到邱長吉步履蹣跚地離開,謝安在用最快的速度,來到書房門前,畫了一個繁複的手印。隨後,招呼夕霜跟著他入內。


    書房的門,輕易被推開。夕霜在踏入的同時忍不住,憋住了一口氣,仿佛裏麵藏著什麽看不見的洪水猛獸,隨時都可能撲出來撕咬。她一緊張,體內的水魄同時有了感應,出現在了她的肩頭,翅膀微微展開,對著她的腦袋扇了扇風。


    夕霜側臉看一下水魄,水魄也正無辜地看向她。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眼中總覺得水魄的體型,反而像是變小了。要真是變小了那才奇怪,一隻靈物,也不算太差的條件下飼養,非但沒有見成長反而還倒退回去。


    夕霜誤以為是因為她另外收養了金瑤,才會導致水魄的退步,心裏多少有些過意不去,安撫性地摸了摸它的爪子,表示回去以後不管用什麽手段什麽途徑,一定會幫水魄把那些損失重新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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