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家家主的眼睛至少要恢複世天半個月才能勉強視物,當時我讓她把眼睛閉上,先保護自己。可她為了打開結界機關,不惜從頭到尾都睜著眼,才會傷成這個樣子。你們進來的時候沒有遇到障礙是因為那些機關已經被盡數破壞了。”韓遂見夕霜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自己,“怎麽,你是好奇我怎麽能夠避開那些光源的?其實你見我的時候,應該發現我並沒有避開,而是把自己的眼睛瞳仁同化撐四周水晶一樣的光源。那麽眼睛能好受得多。”


    夕霜聽他這話說的輕描淡寫,可她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能夠改變眼睛的光源,達到一定相等的頻率來做事。韓遂畢竟是前輩,能夠做到的,都是他們連想也不敢想的。此時見韓遂的眼瞳完全恢複正常,她偷偷鬆了口氣。


    “也就是說,這十天半個月中,甘家隻能依靠白衡齊來維持大局?”夕霜並非懷疑白衡齊的做事能力,隻是覺得他要是暫時替代家主的話,總覺得哪裏還差了些分寸。有一句話,她沒有挑明了說,對於白衡齊,她還有些未曾放下的戒備,這次失蹤了這麽久,又在十分巧妙的點回歸,必須要留一手防備才好。


    “為什麽是白衡齊,而不是你呢?明明甘家家主,給過你口訊,確認你可以繼承下一任的家主之位。”韓遂沒有給夕霜退讓的機會,“你想讓甘家更好,就必須挑起大梁,白衡齊沒有要和你搶家主之位的意思,所以他會盡心盡力輔佐你,這一次是最好的機會。


    韓遂恨不得敲開夕霜的小腦瓜,她到底是怎麽想的這時候,還在為了當年說不清道不明的一些往事耿耿於懷嗎?她平時看起來也算是大氣的一個性格,怎麽一到這些陳年往事上就婆婆媽媽,再沒有獨當一麵的果敢。


    “水魄出了問題,可我沒有辦法。”夕霜勉強為自己尋了個理由,“我不能分心,要找出其中原因,讓水魄重新回來才行。”


    她說這話時,不敢看韓遂的眼睛,自覺把腦袋扭過另一邊。可韓遂怎麽會放過她,一手按住她的後腦勺,迫使她與自己四目相對:“我們從天秀鎮來到這裏,你改變了很多。有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你必須走出來。”


    夕霜眨了眨眼聽得懂他話中的含義,可在甘望梅身受重傷的時候,接下甘家家主之位,不是她的本意,至少不是目前她想做的。


    “甘家這麽多弟子,我與他們沒有多少交集,誰會服我,到時候隻會一團糟。”夕霜一想到那些頻出狀況的甘家弟子,就有種無力感。


    “不,甘家有東西,可以另他們對你服從。隻有你踏出了這一步,過往的那些才會煙消雲散,不複存在,明白了嗎?”韓遂並非要強迫夕霜搶奪甘家家主之位,這樣的頭銜在他眼中,本就不存在。可夕霜兜兜轉轉自己的身世謎團之中,能夠說出真相的見證人,逐一離去,隻剩下甘望梅一個人。而甘望梅的說辭與夕霜十多年來所獲知的完全不同。


    韓遂不想花費精力去分辨誰說的是真,誰說的是假,眼前的夕霜是真,而每一步,向前邁進的變數也是真的。


    “你說的東西,是不是甘家的弟子譜?”夕霜這時候腦子動得極快,邊聽韓遂的話邊在有限的認識中不停地搜尋,“我的名字在上麵,如果我成為下一任的家主,弟子譜中,或有所改變。”


    “所以不要用水魄來做借口,水魄潛伏在你身體中沒有回應,最大的可能是,它即將蛻變進階。水魄本來就不是普通的靈物,不像你以前所見的那些,隻會慢慢長大,而沒有其他的變數。水魄不同,要知道它的稀有程度,甚至在影獸之上。”韓遂見過成年後的影獸,雖然體型要大些,可和破殼而出的金瑤沒有多大的區別。水魄進階後會變成什麽樣子,連他也說不清楚,本來就是鏡川之底殘魄形成,可以任意地變換自己的形態,“水魄要想變成什麽樣兒,就要看它心中所想。不要去打擾它,等它蛻變後形態穩定,一定還會出現。”


    夕霜一聽這話,燥亂的心微微放下:“你的意思是說水魄沒有現身對它來說是好事?”


    “進階蛻變是好事,當然是好事。對於靈物來說,除了忠於飼主,其他所有的進階都是好事,那隻能說明它的能力會變得更強,修為更進一層。到時候對你也深有幫助。”韓遂的手從夕霜的後腦勺移到她的肩膀,有力溫暖。


    即便透過衣服,夕霜也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體溫,這種體溫給人一種無比安心的撫慰。她微微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韓遂,不用說一句話,也能心領神會。


    “沒有人要你現在就成為甘家家主,但是甘家不能一日無主,要知道多少人還在陰暗之處覬覦著這個位置。你不信的話,很快就會有人出現。”韓遂一抬手,夕霜覺得他給予的壓力減輕了。


    她的心中,分明是落了實處,本來心有畏懼的事情,覺得正麵迎擊就好,沒有什麽可怕的:“那我先去看看甘望梅,看看她的情況如何?謝安在應該知道我們平安出來了,也要和他交代一下。還有送白衡齊一行人回來的那位前輩,你也去看看他。”


    “什麽前輩?”韓遂還不知道這件事,白衡齊回來的時候,他和甘望梅已經進入了幻境結界之中,對外麵所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你說,白衡齊不是自己回來的?”


    “他們途中遇到麻煩,應該是被吸入無凝煙的另一塊結界之中,所以音訊全無。幸好沒有遇上影,大肆吸收無凝煙中靈氣的浩劫。後來被一個高人所救,那個高人也在離馭圃,也在甘家。”夕霜眼前浮現出那人的一舉一動翩然若仙,她不知為何心裏微微一動,隻因為這個才見過一麵的人,會讓她特別牽記。


    “所以,你不信任白衡齊,你懷疑他回來之後有所變數。”韓遂微微沉吟後又道,“我遊曆在外多年,什麽高人未必相識。但是聽你一說又有點好奇,那就隨你一起過去看看。那人在哪裏?”


    韓遂大步流星往前走,想的是離他而去的蘇盞茶。蘇盞茶中間丟失了近五百年的記憶,空窗一片,個性卻比過往更加難以相處。她這一走,獨自前行,不知是凶是福。韓遂當時不能挽留於她,因為他很清楚蘇盞茶會給他一個交換的條件,或走或留。而他用無聲的行動,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他必須留在離馭圃,這個時候絕對不會放棄。


    夕霜見他突然沉默下來,從他微微下垂的眼角,發現端倪:“你是不是在想蘇盞茶?”


    韓遂被她說破心事,沒有一絲尷尬,反而朗聲笑道:“本來也就我和她兩人差不多年紀,說得上話,加上遇見尉遲酒的後人,我以為不會再有其他故友出現。沒準你說的這一個,算得上。”


    兩人先到了甘望梅的住所,白衡齊在屋外等候,等候屋中甘望梅隨時調遣。哪怕家主目前傷重昏迷不醒,他也絕對不會離開半步,這是他作為甘望梅的養子,也是這些年來,在甘家地位的保證。韓遂停留在原地,讓夕霜獨自上前。


    見到夕霜過來,白衡齊大大方方迎了上來道:“家主沒有醒過來,已經用最好的藥。也請了族中醫術最好的弟子,說家主內外兼傷,需要休養數月。哪怕最樂觀的情況,也要大半個月,才能恢複神智,家主的病必須靜養,可目前的情況卻等不了人。”


    夕霜沒有接過他的話,沉默地看向白衡齊,等待著他繼續往下說,她給白衡齊主動的機會,是想看看他的態度。


    “家主沒有受傷之前,曾經說過,如果要選一個繼任者,她會選你。你既是她唯一的血親,也是修為前途修為無可限量的鏡師之一。你留下來,就是甘家目前為止唯一的鏡師。家主不醒的時候,你來頂替她。”白衡齊果然沒有私心,要是他堅持自己來掌控甘家也未嚐不可。


    正如夕霜所言他對甘家所有的弟子,每一個都記得清清楚楚,知道其長短處也知道對方的根底。這一點,夕霜就完全不能和他比擬,可是白衡齊連一句要爭搶的態度也沒有,見夕霜不吭氣兒,他反過來鼓勵她:“你是不是擔心,對甘家弟子不夠熟悉,他們不會服從你的命令。有我在,不用擔心,我會扶持你,讓他們信服。”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夕霜終究還是把心中的這個疑團說了出來,“你完全可以自己勝任的。”


    “不,家主說過我不適合,那我就是不適合。我可以輔佐家主,也可以輔佐你,這才是我存在的價值。”白衡齊低頭一笑的,“你以為,我是心胸開廣,無私無畏,這樣的褒獎,我還真不敢擔當。我以前因為狂妄自大吃過虧,也因為沒有聽從家主的叮囑,做過後悔的事。我在甘家的時日長了,與這裏感覺有了不一樣的感情。我隻想,在這場浩劫之中,甘家能夠平安度過,其他的都可以暫時放在一邊。太多人想要從甘家分走一杯羹,但不是我,也不是你。”


    “謝安在在哪裏?”夕霜聽他說得合情合理,甘望梅不過是治療期間,很快又會回歸。白衡齊沒有必要鑽這個空子,因小失大。


    “謝家少主得到我們平安出結界的消息,回屋繼續休養了,他的傷勢剛恢複,損耗的修為要完全補回來,也需要時間。”白衡齊和謝安在打了個照麵,對方問了一句可有人受傷,白衡齊實話實說,兩人就分頭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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