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霜,你信得過它嗎?”甘望梅的這個問題很尖銳刻薄,要知道影獸本來就擅長製造幻境,要是眼前的旗南也是幻境中產生的,那麽他們如此信任地跟隨著走,沒準帶他們前往的並非是目的地,而是死亡的陷阱。


    “信得過,眼睛不會騙人,它是我送回還確山的小旗南。”夕霜沒有任何的猶豫,“家主不用擔心,身邊有靈物,我能比較。”


    “那隻影獸也是你的靈物。你不是還為它求了情!離馭圃一半是毀在影獸的手中,如果僥幸這一次能夠邁過去這個坎,渡過此劫,剩下的甘家人依舊不會放過影獸。我可以答應你不會傷害你的小靈物,可那些無辜死去的人,他們的親人,他們的朋友呢?你於心何忍,你為什麽要和影獸簽下飼主協議,你就沒有考慮清楚過嗎!”甘望梅猛地火氣上來,這孩子在她昏迷的時候,到底還做了什麽!


    “考慮過,我不想它誤入歧途。那兩隻成年影獸,已經對謝懷宇唯命是從,包括了金瑤的兄長,也就是第三隻影獸。如果我不幫它不要它,它同樣會走到那一邊去。靈物無辜,這是飼主的罪。如果有一天,有人合理地需要,對影獸討伐當年犯下的罪孽,那麽我願意替我的靈物承擔。”夕霜雙眼平視向前,她看向的是還確山尚且美好的那一半,盎然的生機,讓她覺得沒有什麽跨不去的坎。


    找回金瑤,更不用隱藏它影獸的身份。金瑤是影獸,可金瑤沒有做過錯事,沒有殺過人!誰可以向它討伐,夕霜絕對不會允許連坐這種可笑的事情發生。飼主在必要的時候,必須保護好自己的靈物,正如大敵當前,靈物寧願犧牲自己也要護住飼主的周全。這才是飼主與靈物之間真正存在的意義,而素來對靈物不屑一顧的甘望梅根本不會品嚐到這份滋味。


    旗南生性單純,聽著兩人你來我往的爭執,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著夕霜,不知該不該繼續前行、甘望梅神出手指著它正要訓斥,看到那雙濕漉漉的大眼睛,到了嘴邊的惡言惡語,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動作僵持在那裏片刻後,她頹喪地放下手來,搖了搖頭道:“就隨你說的,你說的沒有錯,靈物和飼主之間,原本是不公平的。大部分靈物並未開智,或許是你運氣好,或許是他們運氣好,才遇上了你,走吧。”


    夕霜扯出個笑容道:“聽見沒,讓你帶路,就好好帶路,不用害怕。你別看她凶巴巴的,本事大著呢,那個入侵者不是她的對手。”


    旗南聽懂了他的話,腳步歡快起來,好像是盼星星盼月亮,把救命恩人要給盼來了。甘望梅看著它的小尾巴一搖一搖,哭笑不得說道:“有了你的這些話,我才覺得它們不是工具。有人很羨慕嫉妒你,手中握有兩隻開智的靈物,常人一隻都求不來。可你看看這一隻,雖不能言語,依然能正常交流。靈物無辜,這還確山更是無辜。”


    話音落,就在眼前的山體發出悲鳴聲,又一大片山體枯萎。


    “我們的時間不很多了。”夕霜有種預感,要是謝懷宇真把還確山吃個幹淨,麻煩就大了,“家主,我們速戰速決。”


    “你對我倒是很有信心。”甘望梅向著那處眯了眯眼,謝懷宇偷用天地之間本不該屬於他的東西,這筆賬要他加倍償還。


    水魄盡力把旗南要做的事轉達給夕霜,水魄留了個心眼,用的是兩者特有的交流方式,甘望梅反而一無所知。夕霜明白旗南並非直接帶他們去找謝懷宇,敵我不明的情況下冒冒失失地闖過去,隻會造成更大的損失。旗南經曆過這麽多事,已經不是嗷嗷待哺的小靈物,埋在土裏時,它想得很多。要是可以,它甚至願意和入侵者同歸於盡,也要保住剩下的半座山體。在強大修靈者的麵前,它連這個都做不到。


    他們走進了一個山洞中,夕霜手掌攤開,用晶光把山洞中照得明晃晃。甘望梅始終沒有放下警惕之心,左右查看,生怕遭受了埋伏。旗南目不斜視,埋頭向前走。夕霜仔細看著山洞兩麵的石壁上。應該是經曆過激烈地打鬥,石壁上留下了爪痕和各種印記。夕霜忍不住,靠近石壁用手摸了摸爪印,很快確定下來這些應該是旗南留下的的痕跡。那就是說,這是兩隻旗南戰敗而死的地方,而她眼前的這一隻是僅存的旗南。這一次連夕霜也想開口問一問,旗南這是要做什麽?


    “飼主不用擔心,它應該是前往旗南的埋骨處,旗南是沒有飼主的靈物,即便死了,屍骨仍在。顧懷宇暫時對這些沒有興趣,應該是被它撿來放在這裏。”水魄的猜測一點也沒有錯,當夕霜手中的鏡光照到山洞盡出時,一大堆雪白的骨骼,仿佛是一座小山。


    甘望梅隻看了一眼,眉眼發沉發問道:“這是山洞最裏麵了,我們出不去,所以你帶我們來看這些的目的何在!”


    旗南放慢腳步,走到那堆骨骼之前,用爪子推了推,看起來堅實無比的骨骼山,嘩啦啦一下,全倒了下來,滿地都是破碎的骨骼,隻有旗南在裏麵找尋地很認真。


    夕霜走得近些,低聲問道:“你在找什麽,要不要我幫忙?你這樣獨自尋找,需要花費很多的時間。”


    始終態度親和的旗南,突然朝著夕霜撕開獠牙,做出惡狠狠的動作,分明是警告她不要站得太近,更不要影響它尋找重要物件的時間。


    甘望梅把夕霜往後拖開八九步,生怕旗南突然就喪失理智攻擊她。要知道,目前還確山這種詭異的現象之下,會發生什麽皆有可能。謝懷宇已經徹底打破了這裏的平衡差,山上的靈物除了守護職責在身的旗南,其餘死的死,逃的逃,山體也撐不了幾天、


    “它不會傷害我,它隻是需要點時間。”夕霜退回到原來安全的位置,她猜想旗南要找的東西一定十分細小,所以才會非常緊張,有人靠近,興許不留神一腳踩在鞋底下化為烏有,什麽努力都白費了。所以她很理解旗南剛才警告的意味,既然旗南認準了要找,就讓它放開手腳去找。


    “要是有用的東西,它早就該用了,還能苟且偷生到現在!”甘望梅雙手往後一背,在原地踱步走了兩遍,“它現在來找,是不是時間有些太晚了?也就是說它找的這樣東西形同雞肋,能不能找到,沒有差別。”


    “當然有差別。”夕霜立時反駁了甘望梅的話,“它要找的必然是十分重要的物件。不要說,它為什麽姍姍來遲,這會兒才來找。因為原先它來找到的話,自己也用不上,不如讓其沉寂,總比落在對家的手中要強的多。”


    甘望梅的神情中帶著點震驚:“你是說它在找的東西應該是給修靈者使用的。”


    “它不讓我們靠近,我們隻能等待。”夕霜往甘望梅身前站住,“不要打擾它,它能夠撐到此時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要是我們沒來呢?”甘望梅見夕霜這般維護一隻靈物,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滿,“連甘家的那些同門也不見你這般上心。”


    “家主怎麽忘了,我姓廿,不姓甘,家主不曾教導過我,又哪裏來的同門?”夕霜一句話,氣得甘望梅差點暈厥過去,索性背過身去不理不管了。這個丫頭,真是什麽傷人的話都敢往外說,可見也是真仗著從小沒在甘家,對家主沒有敬畏之心。


    水魄悄然無聲地煽動翅膀,飛到高處,俯視著旗南。旗南能感受到它的靈犀,對它沒有多少防備,依然埋頭苦找。水魄的眼力算是很好,它突然讓夕霜收了鏡光試試看。夕霜明白它的意思,手心往下,山洞中頓時漆黑一片,目不能視物。


    甘望梅以為是有強敵靠近,緊張到腰背挺直,做好了攻擊的準備。旗南的眼睛在完全黑暗的情況下雖然能夠看得見,卻也看不清,這樣子根本無法找到它要的東西。


    水魄在上空來來回回地飛動,在這堆骸骨中找尋異常。夕霜與水魄同化,也能看個六七分。兩者一上一下,目光浮動中,同時鎖定了某一點。微微螢光,仿佛是掙紮著在冒尖,要不是水魄臨時相處這樣的法子,怕是能找到明天也分辨不出。


    夕霜避讓過旗南的攻擊,口中荷荷道:“我替你找,我替你把東西找出來了,停下!”


    旗南才不要聽這種解釋,它已經明確表示過地盤上的所有盡數歸它所有,不管是誰,踏入就是侵犯。夕霜再次憑借風聲躲讓開旗南的爪子,她不好回手,旗南的攻擊一撥接著一撥,連甘望梅也著急起來:“你倒是反擊啊,難道沒把敵人放倒,你要倒在這裏!”


    夕霜是打定主意,絕對不會和旗南正麵交鋒的,隻有把找到的物件交予,旗南才會收了戾氣,相信她的話。頭頂上一陣旋風撲下,是水魄接過了旗南的攻擊力,夕霜鬆了半邊身體,連忙向著剛才看到的位置撲過去。


    與此同時,有什麽東西從她身邊擦身而過,動作太快,哪怕夕霜的眼睛好使,也隻看到了一道影子,等她反應過來,剛才看到的光點不見了!


    是誰,是誰搶先了一步,搶走了旗南最為珍惜的寶物。夕霜反手祭起本命鏡,冷聲道:“你可以動作快過我的眼睛,可你也休想從這裏出去!”


    日月花枝鏡的鏡光如同水銀一般鋪展而開,迅速蔓延了整個山洞,連他們進來時唯一的那個出入口,也被鏡光鋪滿,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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