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霜氣惱地喊道:“韓遂你就不能給一把力,直接想辦法,讓她脫離開那個陣眼的位置,我立刻能把陣眼給堵上!”


    “那她的性命存活是不是要考慮在內?”韓遂生怕夕霜魯莽,要不是顧全小珍,他早就可以出手了。


    韓遂一句話,讓夕霜啞口無言,幹脆要殺死小珍不難,一來陣法詭異能複活小珍,二來,如果真的殺死小珍,並非是她想要看到的結局,這才是讓他們左右為難的地方。


    正當夕霜咬住嘴唇,在想一個兩全之策的時候,身後一道銳風襲過,她下意識到是有高手的鏡勢出現,向另一邊閃躲,隨後發現對方攻擊的目標並非是她,鏡勢與她擦身而過,向著小珍的方向而去。


    韓遂對著夕霜的身後眯了眯眼,這個一身白衣的人,不就是肅鳶嗎?他怎麽會來謝家,而且蘇盞茶並不在他身邊。肅鳶的鏡勢有些不同,和夕霜所用的辦法一樣,他同樣選擇用鏡勢來鎖定小珍的行動力。


    夕霜剛想喊道:“你這樣隻會讓她重生複活,除了能夠讓她的攻擊力加強,其他的於事無補。”


    那鏡勢已經牢牢地鎖定了小珍,沒有哀嚎,沒有尖叫,小珍甚至連掙紮的機會也沒有,一下子癱軟在鏡勢中,整個身體很快融化在陣眼之中。肅鳶的鏡勢看起來如溫和的月光,沒有殺傷力,卻能夠把融化而出的液體,蒸發到一點不剩。


    等到夕霜用力眨眨眼,才發現陣眼位置的地麵幾乎幹涸,不要說小珍能夠憑借什麽複活,那地麵已經裂開三指寬的裂縫,活脫脫像是被太陽暴曬了幾天幾夜的效果。


    小珍死了,夕霜知道這時候肅鳶沒有把鏡勢收回,她是無法接近的,否則她可能和小珍是一個下場。


    “你是不是覺得她不該死?”肅鳶看出她的意圖,很快收起了鏡勢。夕霜都沒看清楚他的本命鏡長什麽樣,可她上次從蘇盞茶的對話中可以確定,肅鳶也是一個製鏡師。所以,她才能在天秀鎮那樣的地方無師自通,沒有人教導的情況下成為那裏唯一的鏡師。娘親從來沒有告訴過她,這不是因為天賦,而是遺傳,強大的遺傳在作祟!


    “她早就不是活人了,被人利用變成了陣眼,他應該告訴過你。”肅鳶指了指韓遂,然後緩步走到夕霜的麵前,低頭看著夕霜的表情,“你看我的眼神和以前不同了,是因為甘家,告訴了你什麽?”


    夕霜肚子裏有團火要往外冒,這人怎麽能把父女相認的場麵,說得這樣輕描淡寫。而且還不主動解釋,非要她來開口。行!她開口就她開口,夕霜衝著他一咧嘴,皮笑肉不笑道:“都說了,說你是我親爹,說我娘在懷了我之後,你下落不明,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還說了,我娘因為你離開離馭圃,離開甘家,跑到天秀鎮,所以才會早死。她死的時候沒有提及你,所以,她不恨你。但是,也沒有什麽喜歡了。”


    肅鳶輕輕地笑了起來,並不因為她這番話而動氣:“你這張嘴,真會說話。”


    “難道我說的不是實情嗎!怎麽叫會說話?你要是不會說話,怎麽能騙到我娘對你百般信任,以為是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誰知道她瞎了眼看錯了人。我也不知她死之前有沒有後悔,可我知道她根本不願意提及你!”夕霜的口氣絕對不善,肅鳶就是有這個本事,明明可以把溫馨重逢的場景弄得一團糟。夕霜眼睛不斷浮現出娘親臨死前的畫麵,原來娘親欲語還休,當真是有話要對她說。可是,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來說這個故事。


    她設身處地為娘親想一想,難道說是自己看錯了人,托錯了終身,所以才會變成這樣。憑借娘親的個性而言,這些話絕對是說不出口的,所以咽了一肚子的苦水,悄然而逝


    這才是讓夕霜最意難平的地方,多年來她一直以為自己的親爹已經死了,死了才會不被人提起。因為那碗大的疤,誰也不願意去揭開,看裏麵血肉模糊的傷口。可現在,肅鳶站在她的麵前,身姿倜儻,麵容俊秀,和她不像是父女,更像是兄妹。說這人數百歲了,誰會相信呢?


    夕霜自嘲地笑了笑,甘望梅有句話說的不錯,韓遂和肅鳶有些地方真的相似,韓遂也是七百多歲的高齡,又從哪裏看得出來!


    她眼波一轉,在韓遂臉上輕輕劃過,他是對她實在太了解,一下子就猜到了夕霜這會兒的心思,露出點哭笑不得的神情。可還是維護夕霜的心態,錯過半步,把她大半個人攔在了自己的身後,與肅鳶直接麵對麵。反正這人也不是第一次出現,更不用掩飾什麽,除了父女關係的這一層薄紙被捅破,韓遂很清楚,中間還有太多的故事。


    肅鳶和蘇盞茶攜手而去,把親生女兒扔在原地,而且一句過往的話都沒有提起,這個肅鳶心裏到底在想什麽,此刻出現在這裏又是為了什麽?


    “我已經替你們解決了最大的難題,你們還不進謝家去完成任務嗎?”肅鳶被兩個人的目光,狠狠地瞪著,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的表情。這人永遠風淡雲輕,誰也拿捏不住他的痛處,誰也看不出他幾時喜幾時悲,似乎什麽都不在他的眼裏,又似乎他早就遠遠地跳脫開修靈者的境界,更上一層樓。


    要不是有韓遂在這裏,夕霜沒準還真相信了。韓遂的修為應該更勝過肅鳶,韓遂還是正常人的樣子,正常人的心態,憑什麽自己的親爹,就把自己弄得像是神仙一樣。沒準當年他就是用這一招,騙取了娘親的心,也是用這一招來接近蘇盞茶。蘇盞茶一看,就是喜歡這樣出塵不染模樣的男子,韓遂雖然英挺俊朗,勁兒肅鳶一比,顯得就有些粗糙了。可夕霜不以為然,她就是喜歡韓遂,就是喜歡韓遂這個樣子。任憑來的是什麽神仙人物,也打動不了她的心,更何況是這個負心漢!


    “你是在等我們感謝你嗎?”韓遂說得也不算客氣,“陣眼中的小珍與我們也算有些淵源,我們不能傷其性命才在此處耽誤的時間,並非無法根除。兩全其美的結果,不是那麽輕易可以做到的。”


    肅鳶完全忽視了他語氣中的嘲諷,好像什麽也沒有聽出來:“你應該知道她不是人,他的體質本來就不是,否則怎麽能在這個陣眼中死了活,活了死。要知道,她重生數次以後,在陣法的範圍之內,修為就可能趕得上你我。到時候,你怎麽收拾這個場麵?不如速戰速決,這樣的妖物流下來,又有什麽用?隻因為你一時婦人之仁,與她曾經說過幾句話,見過幾次麵?別說笑了,這數百年來你什麽沒有見過,為了哄一個小姑娘,就遮掩了自己本來的麵目嗎?”


    這幾句話,夕霜被戳中了痛處,再也忍不住跳腳道:“你說誰呢?你在說誰哄小姑娘!”


    肅鳶有些詫異夕霜的態度,夕霜應該已經了解了兩人父女的關係,而他是真心實意前來援手。麵對他,夕霜反而是對待敵人的態度,剛才見她對著那個陣眼中的妖物,態度都比對他要好得多。


    肅鳶在女子麵前沒有吃過這樣的悶虧,更沒有被人這樣指著鼻子教訓過,更何況這人還是他的女兒。他冷聲道:“你見到我,不喊一聲父親也就算了,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幫著別人來數落我,豈非辜負了我前來相助的拳拳之心。”


    夕霜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你是來幫我的,不是來冷嘲熱諷的。我們不需要你幫忙,進出謝家雖然比過往困難一點,可我們依然能找到正確的法子。我們不需要你一出手,就把我們的熟人,徹底消滅。小珍的體質是和別人不同,她是半人半屍,我們全都知道,可她沒有做過壞事,她沒有殺過人。你為什麽連問都不問就直接下殺手,讓她連複活的機會都沒有!”


    “你是糊塗了嗎?我說的並非是她本來的體質,她陷入陣眼的那一刻起,就沒有辦法把她活著從陣眼中起出來,你身邊的這個人沒有告訴你嗎?除了徹底把她殺死,讓他無法再複活,沒有其他辦法可以讓她脫離苦海,你知道成為陣眼有多痛苦嗎?你知道嗎!”肅鳶忍著怒意對夕霜解釋清楚,“我是殺了她,可我也是讓她解脫,你應該見到她痛苦的表情。在陣眼裏,她生不如死,不要說是朋友,哪怕是有數麵之緣的人,你也應該出手,讓她不要再重複在這樣的痛苦之中。”


    這一次夕霜說不出反駁的話了,要是肅鳶沒有撒謊,那他算是出手替小珍解脫,而且破壞了謝家的護院陣法。隻是肅鳶為什麽要趕過來,單純隻是要父女相認嗎?那麽前一次離別的時候,豈非是更好的機會,這個時候出現,太容易讓人產生誤會了!


    “你不要有所誤會,我來謝家也是有事,你們要找人,我要找東西,分頭行動,各不相幹。我算是順手之勞,這樣總行了吧。”肅鳶被氣得不輕,扔下兩人,向著另一個方向,大步而去。


    夕霜在他身後突然問道:“你不是和蘇盞茶蘇前輩一起離開了嗎?你為什麽又要回來!”


    “想一想你的本命鏡是誰給你的,你的語氣中就不會有這麽多的怨氣。什麽是大事,什麽是小事,你要分分清楚,也就是你娘死的早,沒人教導你,才讓你變成現在的樣子。”肅鳶毒舌地扔下這幾句話,很快走得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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