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霜腦中有一根弦被撥動了,她驟然發現,應該能夠捕捉到什麽。然而那個念頭一閃而過,她用力地想要在蘇盞茶臉上找到答案,發現是徒勞的。那個念頭就這樣過去了,不對勁的細節,依然無法浮出水麵。


    “我知道肅鳶在哪裏。”蘇盞茶終於開了口,“他說要去查找一個結界的秘密,那個秘密在離馭圃的謝家。可他去了以後,就沒有再出現過,這丫頭說能聽到肅鳶說話的聲音,你就相信了她的話。萬一她是騙你的,她在撒謊呢!你完全沒有考慮過這些嗎!”


    麵對蘇盞茶的質疑,韓遂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在進入謝家之後,他們和肅鳶的那一些交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肅鳶和他們踏入的不是同一個空間,結界把謝家的時間空間完全打亂了,要不是發現了月牙和滿月的區別,他們也許還被困在原地走不出來。


    “你的意思是說,肅鳶如果已經脫身出來,肯定會來找你,他既然不現身,必然有他的難處。而夕霜聽到的聲音不屬於肅鳶,是她想象出來的。”韓遂自然是明白了蘇盞茶說這些話的用意,“甚至你會說夕霜在騙人,她壓根沒有聽到肅鳶說的那些話,反正也隻有她一個人能夠聽到,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蘇盞茶沒有反駁韓遂的話,輕輕一笑,表示你已經知道了答案,又何必來問我。她眉目之間分明多了一絲得意,似乎料定韓遂對夕霜的話,終究是起了疑心。可惜她想錯了,韓遂懷疑的人從來不會是夕霜。夕霜不會騙他,就像他不會騙夕霜,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是對等的,你給予對方什麽,才能得到對方的什麽回報。當然,蘇盞茶應該也沒有撒謊,肅鳶一去不回,她才會出來尋找:“你所說落在天秀鎮的東西,是可以幫助肅鳶的嗎?”


    “拿到了就行,他的本事這麽大,不會出事的,對方最多困他一時。很快,他就回來了。”蘇盞茶避重就輕的,沒有一點要替肅鳶擔心的樣子,“要是小丫頭沒有騙人。那麽我倒奇怪了,肅鳶為什麽遲遲不肯現身?要是徹底地失去蹤跡也就罷了,他偏偏還跑出來,說什麽不要去天秀鎮。天秀鎮怎麽了?一個小小的地方,還是這丫頭生活了十多年的舊地,怕是從鎮口到鎮尾,沒有她不認識的人,哪裏又會生出什麽危險?”


    越是聽起來安全的地方,越是會產生變數,韓遂早就從離馭圃這一連串的動蕩中看出了規律。天秀鎮和離馭圃離得這麽近,謝懷宇要是當真想做些什麽,就不會放過這一片安居樂業的地方。隻可惜裏麵的人,不知是否能夠應對這樣的場麵。


    夕霜在旁邊默默不吱聲,其實一連串的事件最初就是從天秀鎮開始的。花三姐一家死得精光,到現在還存在著好多疑點。包括天秀鎮那一場紅雨,到底是怎麽落下來的?反正夕霜不相信這事是天上自然落雨,絕對沒有這樣的道理可言。尉遲酒這樣和韓遂同一時期的高手都會隱匿在天秀鎮的話,那裏麵到底還有多少秘密,可真說不好。


    “我直說了吧,我落下的東西在清霜鏡。雖然我能直接闖進去,把東西拿出來。可那兩個小家夥,自從上次看到我的真麵目後,對我是咬牙切齒,我並非要動手傷人,所以由你們出麵,輕而易舉,順手之勞。好過啊,他們見了我撲上來說要討債。到時候,我動手又不是,不動手又不是,豈非兩難。”蘇盞茶知道對麵兩人軟硬不吃,再瞞下去隻會浪費自己的時間,韓遂在她麵前看起來溫和好說話,實則內裏的性子倔強。韓遂是這樣,那小丫頭居然也是這樣,這樣的激將法,還能穩穩地不著急。蘇盞茶一雙妙目,忽然轉移到了謝安在的身上,衝著這人,微微皺起了眉頭,那兩人走在一起合情合理,怎麽還多出來一個?如此不識情趣,要是換成是她,早就把這人給趕走了。蘇盞茶突然有了一些興致,主動詢問謝安在道:“你是謝家的少主,謝家出了這麽多事,你可別說,你一無所知,騙誰呢?”


    “不騙誰,該信的信,不該信的我也不勉強。”謝安在始終和夕霜一條心,對蘇盞茶的人品,就沒有抱著什麽好感。哪怕長得再絕色的麵容,心裏不夠通透,和夕霜一比,就差了很遠。謝安在的想法,很快被蘇盞茶察覺到,她正準備要從謝安在心裏挖出更多的秘密,忽然被一股柔軟而透明的屏障就攔在了外麵,她的神識分作幾股再次嚐試,那屏障看起來軟綿綿,沒有著力點,卻是異常堅韌,她的神識左右夾擊,怎麽也闖不進去,這又是怎麽回事!


    蘇盞茶收回了神識,看到金瑤老老實實地匍匐在夕霜腳邊,兩隻前爪捂住自己的耳朵,一副不看不聽的模樣。可金瑤怎麽說也是影獸,影獸善於洞察修靈者的內心,同樣也有保護內心,不被其他別有用意的人窺視的能力,剛才那道屏障,正是從金瑤身上散發出來的。


    “你也敢來添亂。”蘇盞茶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對夕霜動手,否則相當於直接向韓遂挑戰。她的本事再大,要打過韓遂,那是千辛萬苦做不到的,轉頭要教訓一隻小小的靈物,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誰知道夕霜一眼看破她的企圖,早一步把金瑤抱住,收了起來。要知道,蘇盞茶的皎月寶鑒鏡已經祭出,卻失去了對麵的目標,她臉上掩飾不住尷尬的之色,偏偏夕霜還要盯著她問道:“蘇前輩,這會兒又沒有敵人,又沒有突發情況,你祭出本命鏡,又是為了什麽?難道是蘇前輩察覺到了什麽危險的動靜,要及時告訴我們才對。”


    夕霜這樣一說,韓遂也誤以為是蘇盞茶格外敏感,察覺到了有敵人靠近。這一下,蘇盞茶的神情更加尷尬無比,她總不能直接告訴韓遂,祭出皎月寶鑒鏡的鏡勢想給夕霜的靈物一點教訓。蘇盞茶有些恍惚,方才韓遂說的那一番話,堂堂寂望平原的第一鏡勢加第一美人的頭銜,她到底是怎麽了?怎麽會任由自己從高高雲端一直墜落到泥潭周圍,哪怕沒有陷入其中,一雙鞋難免是髒了個底朝天。


    “既然你把話說清楚了,我們陪你走一趟,天秀鎮就在那兒,就算有什麽危險,我們三四人也應付的過來。”韓遂向著夕霜和謝安在招招手,示意他們快些跟上,既然夕霜聽到的了屬於素顏的聲音,沒有下一步的提點,不如先幫著蘇盞茶把正事給辦好。


    夕霜沒有鬧脾氣的意思,聽到清霜鏡鋪四個字以後,格外想念自己的鋪子,也想念小圓和朱雀。不知他們倆人在店鋪之中,過得如何?上次見麵又分開,隻是短短的時間相處,連話沒說完的意猶未盡,今天一定要讓朱雀再好好說些給她聽才是。夕霜越走越快,雙腳已經到了天秀鎮的鎮口,他還是警惕地停下雙腳,等待著後麵的人及時跟上。蘇盞茶一雙眼從夕霜的腦門一直掃到腳邊,忽然笑道:“你在這裏住了這麽久,為什麽還會害怕,你以為會發生什麽變故嗎?”


    夕霜沒有搭理蘇盞茶挑釁的話,她想的是天秀鎮鎮口的天然屏障,離得遠一些,在小樹林附近能夠看到迷霧始終籠罩著天秀鎮的進出兩頭。紅雨過後,這些被迷霧徹底衝刷幹幹淨淨,從此不再出現。


    “怎麽這會兒再要說不去,可就來不及了。”蘇盞茶眼見夕霜再次停下腳步,有些恨得咬牙切齒,這丫頭的警覺性未免太高了些,高又有什麽用呢?有些幻象不是修靈者的眼睛能夠看出來的,包括韓遂在內。蘇盞茶主動要求走在前麵:“我知道你們還不放心,有危險我來擋著,這樣你們總沒話可說了吧。”


    韓遂絲毫不介意蘇盞茶話語中的揶揄,要知道,保全身邊人的安危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這樣守護的心情,蘇盞茶這輩子恐怕也無法理解。


    蘇盞茶已經過了鎮口,沿著一長串的青石板路,向前熟門熟路地走。清霜鏡鋪是在鎮尾靠前一點兒的位置,需要走一段兒才能看見。夕霜跟著進了鎮口,隨後是謝安在,最後才輪到韓遂。在韓遂的眼裏,前麵三人的背影,看起來各有用意,隻是他沒有想到蘇盞茶為什麽要走得這麽急,難道說時間趕不上了嗎?


    忽然,韓遂看到金瑤的身影,在夕霜的腳邊晃了晃,隨即消失,很快再次出現,這樣反反複複的。靈物喜歡寄居在飼主的體內,特別是像影獸,這樣需要大量靈力來輔助成長的靈物,可金瑤這樣的舉動,看起來就有些詭異,難道說是有什麽東西,在幹擾著它嗎!


    夕霜察覺到背後韓遂的目光,連忙轉過頭來,韓遂的手指往下指了指,夕霜低頭看見金瑤,她連忙彎身揉揉它的耳朵道:“你不是需要點時間調整,怎麽突然又現身出來,要是覺得累就躲躲好。”


    金瑤沒有回答夕霜的話,一扭頭,衝著旁邊的蘇盞茶裂開兩排牙齒,發出了一通吼叫。與此同時,水魄現身展開翅膀,淩空而起,一雙利爪毫不客氣地對著蘇盞茶抓了下去,眼見著就要把對方的臉皮給抓破了。


    蘇盞茶沒有坐以待斃的道理,皎月寶鑒鏡的鏡輝化成牢不可破的保護罩,兩隻靈物根本動不了她一根頭發絲。她站在內裏,看著夕霜麵若冰霜,冷聲道:“快些把這些收回去,否則休怪我不客氣。”她連夕霜也敢殺,要不是看在韓遂的麵子上,早就把兩隻襲擊的靈物絞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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