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方向應該就是傳聞中鏡川的方向,傳聞中鏡川每九百九十九年出現一次,這是鏡川地界內修靈者皆知的秘密。”韓遂鬆開了他的手,“鏡川出現前,修靈者的鏡魄或多或少會化為實形可見,如果我料想得不錯,烏桕的鏡魄黑化了。”


    夕霜的嘴巴張得大大的,韓遂的話,她是聽見了,怎麽一點沒有聽懂。鏡魄化為實形,還會黑化,都是因為鏡川的緣故。還有鏡川每九百九十九年出現一次,距離上一次到底多少年了?


    “還有十七年,距離鏡川出現還有十七年,我也不曾經曆過上一次,興許時間上有誤差。”韓遂微微笑道,“別想這麽多,趕緊回到甘家去,那裏是安全的。”


    “你幾時回來?”夕霜咬了咬嘴唇,沒有時間浪費了。


    “查清楚一些細節,我就回來。”韓遂這一次看向謝安在,“不用擔心我,我經曆過太多事,沒有什麽能難倒我。你們一起走,不許回頭。”


    夕霜嗯一聲,扭頭離開。謝安在雖然背負著一個人,速度絲毫不減。兩人幾乎是並肩而出鎮口,很有默契地展開遁形之術,甘家很快就在眼前。


    依舊是熟悉的護院牆,夕霜偷偷鬆一口氣,從幾時開始,她真的把甘家當成是自己的家,而不再是一個駐足停靠的地方。仿佛是有所感應,院門應聲而開,甘望梅親自出來接人,先見到重傷的蘇盞茶,然後是少了一個韓遂。她沒有過問任何,隻是從謝安在手中接過蘇盞茶,讓他們先進院子。


    隨著院門關閉,夕霜見到前院至少有四五十個甘家弟子,排成陣法,井然有序。


    “你們走了之後,我思來想去,不能坐以待斃,去弟子譜中求了援助。這是祖上留下的東西,總該用在該出現的時候。”甘望梅先行檢查了一下蘇盞茶的傷勢,“你們從哪裏回來?”


    “天秀鎮,那裏出了事,被控製住的靈物偷襲,死傷無數。韓遂留在那裏查找線索,蘇盞茶也知道一部分,救醒她,審問她,不要讓她輕易離開。”夕霜一口氣說完這些話,身體搖搖晃晃,被人從身後用力扶穩,她一轉頭看到白衡齊,“你在了。”


    “是,我在了。”白衡齊見她透支得過分,快要支撐不住,向甘望梅請示帶兩人先行休息。


    甘望梅沉聲道:“你方才說的幾點,我聽清楚了,一定會做到。你們休息一下,千萬不能在關鍵時候倒下。”


    夕霜沒有矯情,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她在天秀鎮的時候,消耗太大,與其苦苦支撐,不如放鬆下來,讓自己盡快恢複。


    白衡齊沉默地把他們帶到休息的住處:“整個甘家重新布局過,不能再住原先的地方。你們放心,這個時候就算謝懷宇再攻過來,我們也可以阻擋的,不會讓他得逞。”


    “不止是謝懷宇。”夕霜扶著門框,踉蹌著進屋,一頭撲倒在床鋪上。白衡齊似乎在她身後說著什麽,可她聽不見了,耳朵中嗡嗡作響,時不時從遠處傳來慘叫聲,她心有餘而力不足,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中。


    白衡齊在門口看了片刻,見她的背影一動不動,抬手替她關上了屋門,思來想去不放心,索性直接坐在了門檻邊,等著夕霜的蘇醒。


    夕霜睡得很沉,可她知道沒有太多的時間,一旦身體中的鏡魄流轉,開始自行修複,力氣源源不斷地滋長起來。她雖然閉著眼,也能感受到日月花枝鏡脫離開身體,升騰到了床幔頂,把整個身體用鏡光蓋住,仿佛是世間最輕最軟的織物,加速了身體的恢複。


    等到夕霜睜開眼來,直接看向窗外,天色尚有光亮,她沒有休息太多時間。果然,她一打開屋門,白衡齊蹭地站了起來,不解地問道:“你累成這樣隻睡了一炷香的時間,我以為至少要休息一個時辰的。”


    “不用,身體中的損耗可以通過各種方法恢複,未必是一味沉睡不醒。”夕霜抬起頭來,給不放心的白衡齊看清楚自己的臉色。


    白衡齊見她果然氣色恢複了大半,眼中的倦色幾乎已經一掃而空,心中驚歎,沒想到她的進階這樣迅速,不知不覺中,快要超過家主的修為。


    “隻有一炷香的時間,想來你沒離開過。”夕霜對白衡齊的守護心存感激,“你的任務完成了?”


    “不算完成,隻是能把帶出去的甘家弟子一個不缺地帶回來,其他的,實在慚愧。”白衡齊還想問得再清楚些。突然,腳底下劇烈震動起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好像是一件重物從天而降,落在了甘家的地界之上。


    夕霜的臉色一變,這種時候,任何風吹草動可能都會要了很多無辜者的性命:“我們去看看,出什麽變故了!”


    白衡齊有意無意地走在夕霜的前麵,這是明顯的保護姿態。夕霜不和他爭搶,心跳卻莫名其妙地加速了。等她回到前院,心髒跳得過快,仿佛她隻要一張嘴,能從口中蹦躂出來。


    甘望梅背著雙手肅然而立,不知與什麽麵對麵對峙。夕霜的視線被一部分甘家弟子攔住,她著急地要撥開人群,白衡齊轉頭握住她的肩膀,直接騰空而起,從那些甘家弟子的頭頂上一躍而過。


    到了一定的高度,夕霜見到了與甘望梅對峙的靈物,分明就是寧思劍,而且是她認識的那隻,身形暴漲了太多,而且遍體鱗傷,快要奄奄一息了。


    仿佛是察覺到了夕霜的氣息,寧思劍艱難地抬起頭向上看,可它連鎖定目標的能力也失去了。白衡齊低聲詢問道:“你認識它,他看起來並不像是要來攻擊的樣子,難道是找你嗎?”


    “放我下去。”夕霜急聲道,“我認識它,你放我下去。”白衡齊將夕霜安妥地放回到地麵,夕霜飛奔向寧思劍,寧思劍分明也想要向她靠攏。然而,隻要稍稍一動,無數傷口中滲出的鮮血流淌了一地。


    甘望梅轉頭看一下夕霜:“它不是來攻擊我們的,我知道。你認識它?”


    “在天秀鎮的時候,我就見過它了,他是靈物寧思劍的王。”夕霜擔心說不清楚會讓寧思劍遭受又一次攻擊。


    甘望梅的眉毛動了一動:“王?”


    “這是韓遂告訴我的,它是寧思劍的王。韓遂說靈物的同族達到一定數量,又有特別開智的出現,王就會出現。而且,它並不想傷害其他的修靈者,所以要與飼主謝懷宇拚命抵抗。他它到這裏,應該是來尋求支援。”夕霜不管不顧地接近到寧思劍的身邊,抬手去觸摸它眼睛周圍,發現它有一隻眼睛已經看不見了。


    她正要祭出日月花枝鏡,被甘望梅及時阻止:“不要著急,它傷得那麽重,鏡師也無法救它。”


    “至少可以緩和它的傷口,讓它不會立刻死掉!”夕霜從來不聽甘望梅的建議,日月花枝鏡的鏡輝,柔和地照拂之下,寧思劍的腦袋周圍眼角處的傷口漸漸愈合。夕霜一邊替寧思劍治療,一邊輕聲撫慰道,“你不要害怕,我雖然不能完全治好你,也可以減輕你的痛苦。那你告訴我,在失蹤的那段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還有天秀鎮,出了什麽問題?你的同族都去了哪裏,它們不願意跟隨你了嗎?”


    一連串的問題,寧思劍勉強喘著氣,通過鏡師的治療,恢複了些許的元氣,睜開另一隻完好的眼睛,悲傷地看向夕霜:“我隻察覺到一點你的氣息,知道你願意幫我,所以才趕過來。”


    “你的同族呢?”夕霜再一次詢問道。


    “沒有了,隻剩下我了,所有的寧思劍中隻剩下我了。”它說完這一句,闔上了眼簾,拳頭大的淚珠從眼角滲出來,“它們不是不遵從我,而是要幫我幫我和飼主抵抗。所以,它們心甘情願的獻祭與我融為一體,可是飼主的反噬力太強,我扛不過去了。”


    “我在天秀鎮的時候,就找不到你,那時候你去了哪裏?還有,謝懷宇追到天秀鎮了嗎?是不是這樣!”夕霜發現自己體內的靈力被消耗得很厲害,稍稍做了些治療,就會接不上來。


    甘望梅走過來將她一把推開,日月花枝鏡落下來,夕霜伸手去接收回體內,知道甘望梅純粹是為了她好,不希望他為了救寧思劍消耗掉所有的靈氣,元氣大傷。可麵前的寧思劍又該怎麽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它去死吧。


    “甘家還有其他的鏡師弟子,雖然修為和你無法相比,但是勉強維持它的性命,還是可以做到的。另外有些靈草可以給它服食,隻要它願意配合,就不會死。”甘望梅瞪了夕霜一眼,無論好事壞事,這孩子從來不肯向自己低頭。以前是因為心存嫌隙,如今冰釋前嫌,卻變成了另一種習慣。


    可她偏偏對夕霜又愛又恨生不起氣來,大概也就是這樣的性格,才更適合成為下一任的甘家家族。甘望梅自詡,年輕的時候也絕對不是唯唯諾諾的性子,夕霜在這一點,和她真的是非常非常相似。


    想到這裏,甘望梅輕輕歎了一口氣,這麽多甘家弟子見到她唯命是從,隻有夕霜,敢當麵頂撞,每一次還都頂撞得挺有理的。


    “那就有勞家主了。”夕霜聽到甘望梅願意出手救寧思劍,鬆了一口氣,“它沒有傷害過別人,隻是被迫和謝懷宇簽訂了飼主協議。救下它,對我們有益無害。”


    白衡齊見甘望梅已經鬆了口,生怕夕霜在言語上激怒家主,連忙出手把她拉扯到一邊:“家主已經答應你了,就不要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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