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勉強帶著你出來以後,也沒有見到其他人,除了我和你,一個也沒有。”韓遂無奈地搖了搖頭道,“鏡川出現的瞬間,所有修煉者無法使得法術,也取不住體內的本命鏡,連帶著那些靈物,一起被鎖死在身體裏麵。有主的靈物,回歸到飼主體內。無主的靈物,就此消失不見。”


    夕霜當時帶了三隻靈物,水魄和清揚與她簽下協議,認她為飼主,瞬間隱入她的體內,而另外一隻寧思劍先前強行和原來的飼主謝懷宇撕破協議。當時鏡川判定它是無主的靈物。韓遂親眼看著它灰飛煙滅,什麽也沒有留下,就這樣沒了。


    “可是它還沒有報仇!寧思劍要找謝懷宇報仇,找謝懷宇背後的支持者報仇,它整個族群都沒有了啊!寧思劍怎麽能死,它不能死的!”夕霜不知道自己在昏迷期間到底錯過了多少,韓遂不會騙她,韓遂也沒有必要騙她。


    要是韓遂說寧思劍已經死了,那麽恐怕就是真的了。夕霜想到寧思劍犧牲了全族的性命,奮力與謝懷宇抗爭,最終一族全滅,世上怕是再也沒有這樣的靈物了,心下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你別忘了,寧思劍本來就不是正常的靈物。那是謝懷宇動用了多種靈物,從原有的靈物殘魄中提取了精華所在,糅合在一起,才打造出了寧思劍。反常之物,不容於天地之間,所以,走了就走了吧,你不要太耿耿於懷。”韓遂示意夕霜留在原地,自己到周圍走一走看一看,能夠更加精準地了解到目前到底是什麽情況,沒有援手,也沒有追兵,剩下的是無邊無際的黑暗與恐懼。鏡川居然是這樣的一種存在,這是韓遂以前始料未及的。


    “我要和你一起。”夕霜見韓遂轉頭,強調地上前一步握住他的衣袖,“你也說了,除了我和你再沒有第三個人,所以我們必須在一起,無論發生什麽。”


    韓遂伸手笑著摸了摸夕霜的頭頂:“好,就在一起,如你所言無論發生什麽。”他大大方方地握住了夕霜的手,兩人並沒有走得很快。夕霜先了解一下目前所在的位置,韓遂說鏡川提前現身後,將整個寂望平原吞沒,他們退出來的時候已經分辨不出東西南北。


    失去了日月辨別方向的能力,還是大致可以確定,這是原先從鏡泊湖前往還確山中間的某一點。對於發生這樣變故之後的情況來說,到底是在哪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查找出是否還有其他的生還者。


    夕霜昏迷之前,謝安在和謝懷宇都在。父子兩人被雙色線捆綁在一起,誰也沒想直接脫身。謝安在本就報了和謝懷宇同歸於盡的念頭,兩人又是那樣的情況,要掙脫逃生難上加難。可沒有看到屍體之前,她不會給自己最壞的結果。


    更何況,韓遂本來是和蘇盞茶一起離開,關鍵時刻他突然現身,蘇盞茶又去了哪裏?難道他會扔下蘇盞茶見死不救嗎?這絕對不像是韓遂的做派。要不是兩人相握的手,那種熟悉感是什麽幻術都無法假冒的,夕霜差點要誤以為身邊的韓遂也是幻象之一。她身邊其他的景象都是從結界之中幻化而來的。原來,真實的殘酷遠遠勝過幻象所帶來的。


    “我剛才不讓你問,是怕你剛剛蘇醒過來,腦袋裏一下子被塞進太多的東西,會不舒服。這會兒,你有什麽疑問,都可以說,我不會對你有所隱瞞的。”韓遂先一步猜到了夕霜心中所想。


    夕霜也坦然道:“你離開的時候,是和蘇盞茶一起對不對?你發現了天秀鎮忽然出現的深坑,絕對有問題。所以與她聯手回來查清楚。”


    “這隻是其一。其二,另有原因。深坑底下藏著巨大的秘密,秘密越大,危險係數越大,不是我選擇了蘇盞茶,而是她必須要跟隨我前來。她知道一個我所不知道的秘密。天秀鎮祠堂中,這些靈位的修煉者,雖然死了,可鏡魄並沒有歸於鏡川之底,而是被收進了每一塊靈位之中。”韓遂站住腳,低頭看著夕霜,“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夕霜聽到這裏一下子驚呼道:"我過來的時候,尉遲酒的半塊靈位,幫了我一個很大的忙。你的意思是說,鏡魄不滅,他們雖然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過世,卻沒有辦法再世為人。


    修靈者生生不息,死後鏡魄沉入鏡川之底,經過不斷地洗刷後,鏡魄回歸成最純淨的狀態後,又可以投生。這是夕霜小時候就知道的輪回故事,所以,絕大部分的修煉者都不怕死,死後,不過是另一種形態,鏡川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才是最好的歸宿。


    可韓遂說的是,這些在天秀鎮死掉的人,鏡魄無法歸回到鏡川之底,反而不知什麽原因被鎖在了靈位之中,無法脫身。這豈非變成了,死後還要受到煎熬,無休無止。夕霜想到了另一件事更為重要,娘親也死在天秀鎮的,雖然靈位不曾放入祠堂中,可娘親的鏡魄會不會也沒有沉入鏡川之地。正因為這個原因,甘望梅才能夠同時在身體裏收納了兩塊本命鏡,而原本屬於娘親的那一塊竹鏡,始終完好無缺,栩栩如生。


    夕霜想到這裏,要把甘望梅臨行前贈予她的竹鏡拿出來給韓遂過目,牽扯兩下發現無論是哪一塊本命鏡全部陷入沉睡了,根本不聽使喚。她剛蘇醒時,韓遂也說過,鏡川現身,鎖定了所有修靈者的本命鏡,使其不再從鏡中體內脫形而出,全部都變成了靜默的狀態。那就是說鏡川一旦出現,本命鏡失去了原先的作用,剩下的隻有本人的能力了。


    韓遂聽夕霜說,甘望梅在臨別前將竹鏡主動贈予,眉毛一皺。夕霜又問道:“她這樣把竹鏡給了我以後,還能不能收回?”


    “多半是不能了,她對你說得話很清楚,無論結局是贏是輸,她不會再回到甘家家主的位置,所以不再需要兩塊本命鏡。甘望梅和你娘親是一對雙生子,在修靈者中,本來就是屈指可數的存在。我才想,曆代的甘家家主可能都有修煉兩塊本命鏡的天賦。無論是自己修煉而成,還是吸收了別人,這種加持是其他家主根本望塵莫及的。謝安在當時看到應該也很吃驚,他先前並不知曉,對不對?”韓遂通過夕霜的描述,猶如親眼所見。


    “是,他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不知謝懷宇可曾知道這個秘密。”夕霜有個念頭,謝懷宇是否知情,尚不明朗,而秦雲行是知道的。謝懷宇要是早些知道,會不會選擇放棄,不和甘望梅正麵交鋒問題。他起先能夠傷到甘望梅,一來是對他沒有什麽防備,二來甘望梅不想暴露這個秘密。真到了兵戎相見,破釜沉舟之勢,甘望梅一旦使出殺手鐧,謝懷宇估量錯誤,根本抵抗不住。


    “那你的仙人過海鏡也不聽使喚了嗎?”在夕霜眼中,韓遂是她平生所見最厲害的高手,鏡川要是連他也一並壓製住,那麽鏡川就是修靈者的主宰,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壓根沒有抵抗的能力。她看到韓遂點頭,心口發涼,“我們剛才說到那天秀鎮祠堂中,收了這麽多修煉者死後的鏡魄,這和鏡川提前現身,有沒有必然的關係?”


    “鏡川每九百九十九年年出現一次,你我都沒有經曆過上一次鏡川的現身。這個數字從何而來?我可以說整個寂望平原沒有一個修煉者,活過九百九十九歲。所以,如果這個數字是錯的呢?”韓遂牽著夕霜的手,走了這麽久,附近連一個修靈者的氣息也沒有,他隻能暗暗祈禱,有人同樣逃出來,隻是方向不同,而鏡川本身就削弱了修靈者的力量,相互之間感應不出來,實屬正常。他把夕霜帶出來,兩人沒有被強行分離,才沒有走散。


    “你的意思是說,九百九十九年這個數字是錯誤的,又或者是被人刻意篡改過的。可我從小到大,聽到的都是相同的說法,並沒有其他不同的建議,人人口中相傳的東西,當真要篡改,絕對不是這麽容易的。”夕霜認真地想了想道,“你活得長久些,你可曾聽到過其他的破綻,說起來真奇怪,這個數字好像不是我聽來的,它是被什麽深深的烙印在這裏,夕霜伸出手指點了點太陽穴,記得太清楚,壓根不會混淆。


    “我聽到的也是九百九十九年,要是一開始就篡改的呢,要是從鏡川出現到上一次結束,就傳出九百九十九年這個明確的數字,你真要說有什麽觸動了鏡川提前現身,我是沒有看出來。更何況鏡川會把寂望平原吞噬掉,你還記得我說過,曾經在很多年前無意中路過離馭圃,當時沒有稍作停留。那時候的離馭圃是在被鏡川淹沒後,重建而起的嗎?”韓遂心中的疑問太多,夕霜並不能給他答案,但是有個人能夠說說話總是好的。


    “那我看可不像,我見過甘家的弟子譜,上麵曆代家主,寫得非常清楚。也沒有記載過重建的經過。”夕霜明白問題出在哪裏,弟子譜的記載遠遠不足一千年那麽漫長。


    “甘家的弟子或許有數百年的記載可絕對不會超過一千年。”韓遂更加深了自己的確定,假設鏡川出現,每一次都在寂望平原,每一次都會吞沒這塊地階的話,在鏡川重新消失之後,會有一股力量,讓寂望平原重生,而且發展很快,會比原先更好。另一種猜想是鏡川出現的位置每一次都在變化。如果是後者,反而麻煩,不可預知的,就是最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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