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蘇盞茶對自己的實力一直很有信心,可是在經過兩人的糾纏爭鬥之後,她發現自己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這句話,在蘇盞茶遇見肅鳶之後,方才懂得。


    “這才是你熟悉的蘇盞茶對不對?”夕霜繞到韓遂身後,小聲嘀咕著,“你原來真是為了她,才放逐了數百年,找尋那個不存在的凶手。”


    韓遂當然知道夕霜真正要說的是什麽,他反手準確地找到夕霜的手腕,輕輕握住:“我是要找尋凶手,開始是覺得她的死太意外,太可惜,再後來是為了給自己一個交代。當我今天得知沒有這個凶手,從來沒有過的時候……”


    “心裏頭反而空蕩蕩的。”夕霜再次小聲嘀咕,“心裏頭的目標全沒了。”她的手腕一緊,是韓遂握得更緊,她嘶了一聲,低頭看著兩人的手,韓遂鬆開手指,換成與她十指相殘的姿勢,她要說的那些賭氣話,一下子全部都想不起來了。


    “別糾結這些,早過去了,聽他們說完。”韓遂的拇指在夕霜掌心輕輕撓了兩下,安撫著她的心,“蘇盞茶知道的不少,肅鳶在套她的話。”


    蘇盞茶一心要脫身,無論這會兒怎麽說怎麽做,隻要徹底離開肅鳶就謝天謝地。她知道拖延的時間越久,對她體內的另一個鏡魄更為有利,沒準她到時候沒辦法壓製,也就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製權。


    一念及到這裏,蘇盞茶後背涼颼颼的,身體換主,她才會是被徹底遺棄的那一個。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可以讓我去找靈雀嗎,隻有我可以找到。一旦奪舍了,或許你們的計劃就前功盡棄了。”


    “你是在威脅我嗎?”肅鳶反而放鬆了些,蘇盞茶重新占據上風變回本尊的時候,讓他非常非常擔心甘望竹,生怕鏡魄會被更為強大的那一邊吞噬。然而看看眼前的蘇盞茶,又有哪裏比得上甘望竹,他應該相信甘望竹的本事,很快又會回來的。


    “經曆過先前的一些事情,我怎麽還敢威脅你。我隻是想闡述一個事實,我會比任何人更適合成為鏡川之主,找靈雀安撫鏡川,讓其恢複原態。這不也是你把那個鏡魄塞在我身體中最終的目的嗎?如果我能夠做到的話,再去假借他人之手,這樣換來換去不覺得麻煩嗎?”蘇盞茶很快冷靜下來,那種被其他人占據了身體後,自己塞進黑暗無窮無盡的感覺,讓她不想再體驗一次。如果可以,她要懇求眼前人把那個鏡魄從她身體裏帶走,不要留下任何的痕跡,讓她恢複成以前的模樣。那麽讓她做什麽都可以,況且她並沒有撒謊,鏡川之主也不是她口說無憑的謊話。


    “你的確也很適合,但你不會義無反顧,在明知道會犧牲自己,還繼續走下去。這不是屬於你的路,所以我不會選擇你。”肅鳶的眼睛雖然看著蘇盞茶,卻是透過她,在看著深藏在體內的甘望竹,“你已經不是鏡川之主,也沒有任何關於靈雀的線索,不要用話來哄騙我,我什麽都知道。”


    “你說經曆了五百年之後,蘇盞茶會不會特別有挫折感?”夕霜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她以前肯定沒吃過這樣的虧,一個兩個,都不把她放在眼裏,哪裏還有,寂望平原第一美人的威風八麵。


    韓遂吸了吸鼻子,不解地問道:“我怎麽聞到,周圍酸溜溜的,你聞到了沒?”


    夕霜不肯回答,伸手擰他後腰。她站的位置很好,能夠輕易地看到對麵兩個人的對峙。而蘇盞茶明明聽到她的聲音,想要橫掃一眼瞪她,卻發現做不到,視線被韓遂的身體阻攔。幾乎是看不到,夕霜在哪裏,或者說明明知道她就躲在那兒,也沒辦法靠近她。


    韓遂把她保護得太好,曾經那個位置應該是屬於她的,蘇盞茶狠狠地想著,韓遂身後的那個位置應該是她的。如果有韓遂作為幫手,哪裏還有什麽後顧之憂,兩人聯手對付眼前這個難纏的男人,恐怕並不需要花費多少時間。可現在,顯然她明白了一件事,她沒有辦法再差遣韓遂去做任何事了,韓遂成為一個獨立的人,而不是那個,跟在她身邊,用仰視的目光看著她的少年。或許有些東西錯過就是錯過了,再也回不來了。


    “我真不吃醋了,一點也不吃醋了。如果說五百年前的那個蘇盞茶,有足夠吸引你的魅力,我相信這一點。眼前的這個人,不再是蘇盞茶,她隻是一個長得美貌的女子,再沒有其他了。”皮相對於修煉者來說,其實微不足道,夕霜也想明白了一個道理,什麽寂望平原的第一美人,修靈者修煉到一定程度,想要變換容貌也並非不可能。


    大夥兒簇擁著蘇盞茶,難道不因為她是一名出色的鏡師,作為修靈者,誰都無法避免會受些傷害或者生一場大病,這時候才最需要鏡師的出現,能夠和蘇盞茶這樣絕頂的鏡師,友好相處,何樂而不為。真可惜,夕霜想明白的道理,蘇盞茶反而不明。她在韓遂這裏,得不到應有的幫助,又逃不開肅鳶的追查,連答應去尋找靈雀的承諾,好像也沒有人相信了。夕霜有些好奇,接下來要她怎麽做?


    “如果你想好好活下去的話,最好把身體還給她,還給你身體中的那個鏡魄。”肅鳶說得理直氣壯,“她比你更適合操控這具屍體,她甚至還能挖掘你體內僅存的靈力,雖然很少很少,但是其他人施展不出半分的時候,還是有些奇效的。”


    “你說的什麽?讓我把身體還給誰!這個身體明明是我的!我的!”蘇盞茶握緊了拳頭,用麵容看起來有些猙獰,“你信不信把我逼急了,我就死在這裏。我死了,身體裏的那個鏡魄也活不了,到時候反而會被鎖在我的身體裏,讓你永遠帶不走她,連鏡魄也帶不走。”她有些惡毒地笑了笑,繼續說道,“現在你該告訴我,你是怎麽想的了嗎?"


    "你有關於靈雀的線索嗎?我想要聽。”肅鳶隻秉著走一個道理的原則,他要做的,想做的,無論用什麽手段什麽方法,隻要達到目的就足夠,“找到靈雀的確能夠緩和鏡川的憤怒之情,可我們沒有絲毫的線索,你有嗎?”


    “我有,靈雀在鏡川之心丟失的時候,失蹤了。不是我,帶走了她,我的確是見到了它,也想偷襲它。它的反應太快,一下子就飛走了。我甚至在事情敗露後,非常害怕,擔心靈雀一旦出來指正我,那麽所有的偽裝全部都不存在了。誰不認識它是鏡川之主的靈物,我和它即便說了天壤之別的話,大部分修煉者隻會相信它。”蘇盞茶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靈雀與我有一些淵源,因此在接近的時候,我能感受到它的存在。除此以外,就再沒有其他的線索了。”


    靈雀未必在這裏。夕霜在旁邊算了算,蘇盞茶可是在五百前,就以意外過世為緣由,徹底消失在住人的目光中。一隻靈物,難道還能跟著活五百多年嗎?夕霜越想越不可能,重重地搖了搖頭,隨後看向了韓遂。韓遂給她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對方說什麽你就隨意聽聽氣不要上當也不要受騙,我們全都是來聽故事的,還挺精彩。”


    夕霜用力點了點頭,韓遂的這個比喻真有意思,來聽故事,聽的是蘇盞茶當年的故事,聽的也是肅鳶當年的故事。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想的是靈雀早就不在了,我不過是用話來騙你。靈雀的確可能不在,但它是屬於鏡川的靈物,不會離開鏡川的地界,所以即便是投生,它依然會出現在鏡川附近,隻是我們暫時沒有把它認出來而已。”蘇盞茶一轉身,決定回到鏡川底下,”我想去看一看,尋找出靈雀的下落。”


    “你已經從鏡川中救出過一個人了,雖然不是你的本意。”肅鳶指了指,平躺著不動的謝安在,“見到這個人嗎?是你體內的另一個鏡魄費力把他救出來,本來是有下一步計劃的。可這人離開川水後,直接暈死過去,你又重新占據了身體,他恐怕是活不成了。”


    蘇盞茶是認識謝安在的,這人同樣沒把她放在眼裏,時時刻刻都牽記著夕霜那丫頭。隻是他會被選中從川底救出來,就很值得商榷了。她知道要從川底救人很難,所以她體內靈力消耗得如此快,並非全是她的原因。


    “我試試救他。”蘇盞茶蹲下來,查看謝安在的情況,“他沒有受傷,身體各處好好的。救上來的時候,還清醒嗎?”


    “清醒,能夠應答自如,完全沒有異樣。”夕霜是正麵和謝安在交流過的,“他的樣子好像是魂魄受到了創傷,外表看不出來。”


    “抓住他的右手。”蘇盞茶選擇抓住了另一隻左手,“你也是鏡師,知道怎麽摸索修靈者的鏡魄,我數一二三,同時開始。”


    夕霜吸一口氣,她是知道法子,但是以前從來沒有嚐試過。這種特殊的手法,需要兩個鏡師同時在場。平時裏,鏡師罕見,而眼前要是算上甘望竹,這裏有四個鏡師,真是難得。


    她雖然體內毫無靈氣,抓住的那隻手,腕脈上傳來一絲微弱的靈氣。夕霜立刻明白是蘇盞茶分過來的,這是他們眼前唯一的希望,必須緊緊抓住。


    兩個鏡師用最少的靈氣,把謝安在鏡魄上的漏洞大致修補了一番。果不其然,外表看起來沒有傷口的謝安在,鏡魄上留存著數不清的細小裂縫,仿佛是被川水洗涮過後的痕跡,需要鏡師消耗大量的靈氣才能讓其恢複七八成的狀態,眼下,這簡直是無法完成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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