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雀以為自己陷入沒頂之災的瞬間,突然肩膀一緊,有股更大的力量將她從川水的掌控之中硬生生地拉了回來。朱雀雙腳落在實地,驚魂未定喘了幾口氣,勉強恢複過來,才見到眼前的人是肅鳶,肅鳶把她從川水中救了回來。


    “夕霜已經醒了,你快些過去,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訴她。”肅鳶推了朱雀一把,朱雀隻覺得雙腳底下變得輕盈無比,整個人幾乎是騰空飛躍而出。她想到一件事,何止是夕霜和韓遂回複了靈氣,肅鳶恐怕也是回複了,隻是他隱藏得太好,沒有說出來。


    這種時候朱雀也管不了這些,她衝到韓遂和夕霜跟前半跪下來,看著緩緩睜開眼的夕霜:“阿霜,鏡川之心,鏡川之心又現身了,你快起來呀。”


    正如朱雀所說,夕霜明明吐了這麽多的血,看起來卻毫發無傷,用手背抹了一下帶著血跡的嘴角,從韓遂懷中掙紮著,重新要站起來。


    “別胡鬧,別動!”韓遂不信這些,他用手捧住夕霜的臉,將其往上揚起,與自己視線相對,“你說實話,這會兒感覺如何,不能有所隱瞞。”


    “我沒什麽問題,你不用擔心我。”夕霜指了指朱雀道,“聽聽她說什麽,鏡川之心要是當真現身,我一定要趕在鏡川之前得到它,這是我的東西,是屬於我的。”


    “鏡川之心應該有了其他的主。”朱雀這句話一出,夕霜狠狠地轉過來瞪了她一眼。她連忙把後半句話又給用力地吞了下去,“那也是暫時的,鏡川之心一旦真正見到鏡川之主,還是會回歸到你的手上。所以,你要抓緊時間才行,一定不能落於他人之後,要是直落在鏡川之中,勉強還能搶回來。否則按照你的性格,肯定是於心不忍,再也拿不回來了。”


    蘇盞茶自從夕霜清醒過來以後,就覺得沒有守護在旁邊的必要,於是她走得遠些,這時候見到鏡川川麵再次起了波浪,似乎裏麵有什麽東西快要壓製不住,正蠢蠢欲動地要往上頂,而川麵發揮出最大的用處,把這一個東西始終壓在下麵。蘇盞茶眼睛一眨不眨,誰也不知道打撈出來的會是什麽。


    朱雀得到夕霜安然無恙的確認,居然蹬蹬地跑到蘇盞茶的身邊:“你瞧出什麽了嗎?外麵可有變化?”


    蘇盞茶手隨意地一揮道:“就在你麵前,自己看。”


    “裏麵有東西出來了,要出來了。”朱雀看起來又緊張,又擔心害怕,“要是出了什麽,你能壓製得住嗎?”


    蘇盞茶湊過頭來笑著看她:“我的靈氣完全沒有,他們好歹能祭出本命鏡,可我什麽也做不了,要是現身的是隻怪物,你讓我來消滅它,恐怕是有些困難。”


    “根本不用你出手,阿霜應該可以解決的。”朱雀同樣看到了地上的日月花枝鏡,阿霜的本命鏡怎麽會掉在這裏?朱雀三步並作兩步花紙撿起來,拿在手中端詳。


    蘇盞茶盯著她的舉動,剛才肅鳶怎麽都拿不起來的東西,被朱雀輕而易舉地就抱在手裏。她尋思著日月花枝鏡那麽好用,要是趁著這個機會,從朱雀手中搶過來,是不是能夠占為己用?蘇盞茶的念頭剛剛升起,朱雀驚叫了一聲,雙手放開,日月花枝鏡再次咣當一聲落在了地上。


    “你這是做什麽?要是把本命鏡打碎了,還要修修補補,不是更麻煩!“蘇盞茶不動聲色地佯裝過去撿拾,果然不是她能夠拿取的。


    朱雀像是被什麽驚到了,雙眼發直,口中不停地說道:“不對,不對,這不是阿霜的東西,誰對它做了手腳!”


    “我看著夕霜從身體裏拿出來的日月花枝鏡,怎麽可能被動手腳!這本不是你的東西,你自然不能碰,更不要胡說八道。”蘇盞茶再次彎下來嚐試著把日月花枝鏡撿拾起來,可後果和她想的一樣,無論嚐試幾次,她同樣拿不起來。


    朱雀沒有說話,衝著她伸出一隻手,這一次蘇盞茶看得非常清楚,朱雀的指尖全變成焦黑的顏色,仿佛被什麽炙熱的火焰傷過。綜合這剛才一係列的舉動,蘇盞茶算數想明白了,壓根沒有人能夠拿起日月花枝鏡,朱雀也不過是個僥幸,反而受了傷,這個隻有夕霜自己來取。


    夕霜那邊的情況,也不算好,雖然如同朱雀所說心口處的劇痛緩解了,可畢竟是受到了重創一樣。夕霜勉強坐起來,臉色極差,要不是這樣,她早就趕過來解救朱雀的麻煩。


    “你是怎麽回事啊?過來讓我看看。”夕霜心細如發,觀察力強,發現朱雀這裏的不對勁,生怕是她受了蘇盞茶的挑唆,做出什麽莽撞的舉動,“是不是受了傷?我幫你治治。”


    朱雀磨蹭著,到了夕霜麵前:“阿霜我可說好了,給看看行,要治就不可以,你自己才受了重傷,哪裏能分得靈氣給我治治這些。你別看這嚇人,都是些皮外傷,很快就好了,不痛不癢的。”


    “你這張嘴說完了沒有?”夕霜根本不接朱雀的話,她身為鏡師,身邊人一旦受傷,本能驅使她使用靈力,為其療傷,朱雀更不會例外。這可是她失散多年的靈雀轉世,怎麽忍心見其受傷痛苦。朱雀被訓斥了兩句,乖乖地一動不動,任由夕霜召喚日月花枝鏡到手中。鏡光在傷患處輕輕照拂,說來神奇,剛才還焦黑顏色的指尖,很快恢複了原貌。朱雀低聲喃喃道:“阿霜幾時變得這麽厲害,我一點也不知道。”


    夕霜笑了起來:“別說你不知道,連我也不知道,這就是剛才恢複的時候才有的,並非本來的。”夕霜有一句說一句,在她此時看來,周圍靈力充沛,隻是要看你怎麽去拿。


    朱雀本來不是以靈力見長,對身周的這些變化沒多大的反應,反而是蘇盞茶的臉色鐵青,怎麽一個兩個全部都恢複,隻留下她體內空空一片什麽也沒有。她拚命想要從身邊吸取夕霜手中所說的靈氣,可是,她感覺不到靈氣在哪裏,又怎麽去吸收?她知道夕霜沒有說話,能夠瞬間把朱雀的傷治好,鏡師的能力已經發揮到了最佳,沒有靈力的扶持絕對是做不到的。


    她有些眼紅地盯著夕霜,咬了咬嘴唇,卻沒有開口詢問。這些人都是一路貨,和她不對付,即便問了又如何,誰也不會,主動告訴她。蘇盞茶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他們要的是這個身體,他們要的是甘望竹勝過她鳩占鵲巢,越想心中越不甘。與其永遠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不如給他們一個撕心裂肺的教訓。蘇盞茶這會兒魔怔,雙腳已經退到了川邊,這時候,其他人根本沒有空閑來注意到她究竟在做什麽。眼下沒有致命的危險,誰又會來顧及她的好壞,蘇盞茶右腳往後一蹬,明顯能感覺到鞋底碰到了鏡川川水。。


    她知道,隻有一步之差,就可以讓這些殷殷期盼的人痛不欲生,鏡川居然提供給她一條報複的捷徑。蘇盞茶嘴角上翹,毫不猶豫地展開雙臂,仰麵向著鏡川倒了下去。朱雀是離她最近的那個人,根本沒有反應過來,蘇盞茶會怎麽做、等她確認再尖叫,讓人過來幫忙的時候,蘇盞茶已經落進了鏡川之中。


    韓遂和肅鳶來得極快,即便如此川麵已經吐出巨大的水泡,把剛剛落下去的蘇盞茶包裹起來,連帶著拖去了川底。他們能做的隻有眼睜睜看著蘇盞茶做了最蠢的決定。


    “她為什麽要這樣做!”肅鳶比誰都要激動,“她這樣做非但是害了自己也害了阿竹,她難道不知道嗎!”


    “她正因為知道才會這樣做,難道不是嗎?”韓遂和蘇盞茶畢竟有數百年的交情,太了解這人的性格。若是說蘇盞茶,先前還抱著一絲希望想要拚得輸贏。那麽夕霜首先恢複靈氣,緊接著其他人也逐漸在恢複中,壓垮了蘇盞茶最後一根稻草。她知道一旦甘望竹蘇醒過來,這世上恐怕就再沒她什麽事兒了。那種不甘,那種委屈,那種絕望,把蘇盞茶曾經驕傲的那顆心緊緊地包裹在裏麵。她要自救,卻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所以她選擇的是同歸於盡,而韓遂再次確定了一點,鏡川果然對夕霜的待遇不同,夕霜落入鏡川,還能被打撈上來。而蘇盞茶會遭遇到什麽下場,不好說了。


    肅鳶很快調整了一下,衝到岸邊打算跳下去救人。在鏡川中浸泡的時間越長,對鏡魄的損害也越大,隻看謝安在的樣子就知道。肅鳶根本沒有和任何人商量,一躍而下,跳進了川水之中,夕霜的嘴張了張:“有區別嗎?他這樣跳下去,和蘇盞茶仰麵摔下去,對於鏡川而言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肅鳶是為了救人就和我一樣,鏡川不會把她收走的。而蘇盞茶跳進去的瞬間想的就是獻祭,把自己徹底給獻祭出去。鏡川對於這樣主動的做法,當然會有所反應。這樣一來,即便是肅鳶找到了蘇盞茶想要把她解救出來也沒有那麽容易。因為她是心甘情願沉於鏡川之中,和底下所有的修靈者恐怕都不一樣。”韓遂就站在肅鳶剛才跳下去的位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川麵,“你有沒有想過,要怎麽幫助他們?”


    夕霜以前還真沒有想過,她的能力實在有限,煉製本命鏡也是在近期之內。可她知道現今的自己已經不同了,什麽叫脫胎換骨,完全展現在了她的身上,雖然掉下去的人是蘇盞茶,可在夕霜看來,一個是她娘,一個是她爹,救誰也不能放鬆開另外一個人,必須一起打撈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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