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酒絲毫沒有在意,他先前被仙人過海鏡的鏡光定格住一次,很快解開了。這個韓遂是怎麽回事,一次兩次用相同的手法,是黔驢技窮,沒有其他招數了。想到此處,尉遲酒的手指勾起,上一次就用這樣簡單的法子,解開了禁錮。


    可是,與他想得輕易不同,別說是身形被控製住,他根本連手指也沒有辦法曲起。這是怎麽回事!尉遲酒勉強抬起眼來,看著眼前的韓遂。韓遂一臉的淡定,似乎早就預料到會產生強大的作用,替他把右手兩根手指僵直地曲起,淡淡笑道:“你以為我用過相同的招數就一樣會失靈,所以你的解脫之術也會失靈。”


    尉遲酒要問一問,你是怎麽做到的,舌頭僵直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全身以一種近乎於抽搐的姿勢保持不動。韓遂微微側過頭來:“你要問我是怎麽回事,其實很簡單,我困住了你也困住了我自己,我同樣石化了。”


    隻有韓遂自己清楚,從雙腳一路往上到腰部的位置全部變成石化的狀態。這一次他用的根本不是禁錮,而是石化,尉遲酒在得意之下壓根沒有細細分辨出兩者的區別:“不過我隻石化了一半,而你很快會聽不見看不到,失去五感,謝懷宇也會掙脫開你的控製,不再聽從你的命令。”


    尉遲酒在心裏大聲咒罵了一通,發現被韓遂全說中了,他的眼皮發重,眼前離得這樣近一個人,逐漸模糊,空餘留下一圈輪廓,很快輪到了耳朵,耳朵中發出沙沙的響聲,他知道韓遂還在說著話,聲音離得遠了,變得越來越小聲,直到需要他全神貫注也聽不清楚。


    韓遂也不好受,半個人被石化的痛苦其實要遠遠超過尉遲酒所承受的,那種經脈中靈氣凝固,不能循環的壓抑感,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韓遂側過頭去,還是能夠看到夕霜的一舉一動。


    方才看起來大意被謝懷宇用黑氣包裹住的夕霜,此時雙手祭起兩麵本命鏡,完全脫身而出,日月花枝鏡與竹鏡遙遙相應,謝懷宇周身的黑氣在兩層鏡光下,被消耗殆盡。很快,隨著劈劈啪啪的細小聲響,謝懷宇臉上的鱗片簌簌往下抖落,露出他的本來麵目。


    韓遂很是欣慰地笑了,他的小丫頭,他的夕霜,已經真正地長大了。她不再是處處需要他庇護的小鏡師,有勇有謀足以獨當一麵。


    夕霜見謝懷宇徹底恢複出人形,將竹鏡轉過來對準他的臉:“你不想看看看方才自己是一副什麽鬼樣子嗎?”


    謝懷宇的神智在恢複中,沒好氣道:“還能有什麽鬼樣子,隻要能夠打敗你,變成什麽樣都在所不惜!”


    夕霜搖了搖頭,把竹鏡又往他跟前再次遞進了些:“你可看清楚了,要是你剛才真的打敗我,吞噬我。你就會維持這樣的形態再也轉化不過來,你當真應該謝謝我不計前嫌。”


    謝懷宇不信她的話,低頭看一下鏡麵,整個人愣住了。夕霜把鏡中反映出來的影像一把抓出來,按到了謝懷宇的麵前,好讓他徹徹底底地看清楚:“不說孰是孰非,這個尉遲酒要利用你,也的確利用了你這麽多年,你若是還執迷不悟,也休怪我下次不會再好心提點你。”


    說完這句,夕霜趕著往韓遂身邊跑,跑到跟前,她才發現不對勁的地方,臉色慘白:“你做了什麽,你對自己做了什麽!”


    “石化了自己和尉遲酒,他絕對比我慘,你看他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韓遂還想要安撫夕霜,被夕霜抬手捂住了嘴,她的手心柔軟細膩,帶著淡淡的香。韓遂突然連一句騙人的話也說不上來了,夕霜太過於聰明,目前又是親眼所見,哪裏有這樣容易欺騙過關的。


    “我已經擺脫了謝懷宇,也讓他細想想那些道理,你不用再苦著自己,快些將這個結界解開,我可以與你共同對付尉遲酒的。”夕霜這個時候還真不敢先動手,兩個人仿佛是牽製在了一起,要是傷了尉遲酒,不知韓遂會不會受到牽連。她獨自應戰時,也是一副無所畏懼的心態,但凡與韓遂有關的,隻會讓她更加小心翼翼。


    “你動不了他,正如他動不了你一樣,隻能假借他人之手。”韓遂無聲地歎息道,“我在實力上已經不如他,要不是用上這樣兩敗俱傷的法子,剛才他就會催促謝懷宇殺你,我要給你爭取時間,我做到了。”


    “你既然做到了,你就解綁啊,解綁啊。”夕霜顧不得其他,伸手摸了摸韓遂的後腰,發現石化的位置正在緩緩向上移動,“要是再不解綁,你會和他一樣,全身石化,我不要,我不要這樣!”


    “我要是解綁,他依然會……”韓遂的話沒有說完,他看到謝懷宇哪裏有想明白徹底的可能,手持利刃衝著夕霜而來,要不是他反應敏捷,把夕霜推開,那麽此時紮進他肩膀的利器,已經深深地紮在了夕霜的後背致命傷處。


    夕霜眼見著韓遂肩膀處噴出的血花,轉身還了謝懷宇一記重擊。謝懷宇一擊未中,尚未反應過來,日月花枝鏡的鏡勢化成銳利之刀,刀刀見血,至少在他身上刺中了幾十下。謝懷宇退得踉踉蹌蹌,地上全是血跡。


    “我還以為你早就成了妖物之身,沒有血沒有肉了,原來還是會流血會死的。”夕霜並沒有趁勝追擊,她先替韓遂的傷口做了鏡師該有的處理,讓其止血恢複。韓遂看著她手速極快,傷口處已經緩和,正要提醒她,別再大意著了謝懷宇的道。這人不是白紙黑字能夠說明白道理的,早就陷入了夢魘一般,醒不過來。


    夕霜好像是猜到他要說的話,用手心再次捂住他的嘴:“別擔心這些,我既然出手就不會給他爬起來的機會。哪怕不要他的命,我也要他再也不能作怪!”


    謝懷宇膝蓋一軟,跪倒在了地上。他試圖要爬起身來,再次與夕霜殊死交戰,可夕霜連頭也沒有回,隻是揮了揮手,鏡勢再次化為利刃,將方才刺到的傷口原封不動地再次刺了個遍。周而複始了三次,謝懷宇化成血人一般,直挺挺趴在地上,再也沒有起身的力氣。


    夕霜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韓遂的傷口,對謝懷宇是死是活毫不關心。她操縱著本命鏡一放一收,可攻可守,對付一個謝懷宇還是綽綽有餘的。當然她更清楚,先前要不是韓遂犧牲了自己為她爭取了一些時間,謝懷宇在尉遲酒的催動下,肯定要比失去依靠後強大得多,而非這樣地不堪一擊。


    “你有沒有碰觸到那些黑氣?”韓遂對自身同樣漠不關心,他眼中隻有夕霜,隻有她的安好,“我告訴你千萬不能碰,也不能讓本命鏡碰觸到的,否則黑氣會順著本命鏡侵入你的身體裏,開始慢慢地蠶食。”


    “我知道,你碰觸到了。”夕霜說得慢條斯理,那隻捂住韓遂嘴巴的手緩緩往下,貼在他的心口處,指腹下能夠清晰地感應到韓遂的心跳聲,“我替你把不幹不淨的東西取出來。”


    韓遂剛要詢問她怎麽拔,隻見夕霜微微曲攏五指,朝著反方向做了一個拉扯的有力動作。夕霜的指尖被隱隱的數條黑氣纏繞著,她收回手來,垂眼看著這些黑氣:“你也太不小心了,怎麽能夠讓這樣的髒東西碰到你!”


    被她教訓得無話可說的韓遂,小聲提醒道:“你也知道這東西不幹淨,就不要留著它,讓它徹底消失掉。”


    夕霜嗯了一聲,把自己的手按在了竹鏡的鏡麵上,黑氣很快被吸收進鏡麵中。正當韓遂要訓斥她真是胡鬧的同時,僵直在他對麵,根本無法動彈的尉遲酒,眉毛要皺起,做出個異常痛苦的表情。被石化的人,又會動了?


    對於韓遂而言,這絕對不是什麽好現象。要是尉遲酒恢複得比他快,到時候隻有夕霜孤身作戰,他豈非走錯了最為關鍵的一步棋。要知道這樣高手對戰,一步錯滿盤皆輸。韓遂正要考慮是不是像夕霜說的那樣,收了這個結界,再聯手來對付尉遲酒。哪怕尉遲酒的靈力修為再厲害,他們有彼此照應著,根本不帶害怕的。


    夕霜的手指再次探進了鏡麵,把半條手臂給送了進去。韓遂對麵的尉遲酒越來越痛苦,夕霜在仔細的一番摸索後,抽回了手,指尖上帶著纏繞不去的黑氣。她側過頭來看著尉遲酒道:“你要這些害人害己的東西有什麽用,你已經把自己的修為煉化到如此境界,還要用這樣下三濫的手筆,我真是看不起你。”


    尉遲酒沒有辦法用言語反擊,任由夕霜訓了他十多句。她回過頭去衝著韓遂也是怒吼道:“你到底要考慮到什麽時候才肯撤了這個結界,你知不知道,看見你屍化的樣子,我心疼,我心疼!”


    韓遂眼中有亮閃閃的一晃而過,聽到這樣的話語,絕對沒有拒絕的道理:“那你退得遠些,先去看看謝懷宇的情況,我會把結界解開,放了尉遲酒出來再對付他。”


    夕霜很配合地一退再退,退到了謝懷宇的身邊,他全身是血,聽到她的腳步聲時,勉強抬起頭來,尋著她說話聲音的方向。夕霜這個時候卻是一個字也不想說了,謝懷宇受的全是外傷,要是她動用鏡師能力的話,不過是舉手之勞。可是萬一謝懷宇轉頭又選擇去做尉遲酒的一丘之貉,這條命真是白白救回來的。


    “知道我為什麽沒有直接殺了你嗎,因為謝安在在這裏,我想留著你,給他再看看。”夕霜用鏡魄打掃地麵,橫流的鮮血頓時蕩然無存,隻有謝懷宇奄奄一息地合身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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