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霜能夠感覺到韓遂的目光,盡管就在離她很近很近的距離,中間又像是隔著千山萬水。她在心裏頭一通亂罵,尉遲酒到底給了謝懷宇什麽,怎麽說厲害就變得厲害了,她兩麵本命鏡居然護不住自己周全,謝懷宇總像是能夠一眼看穿她最細微的破綻,然後逐一擊破。她已經盡力在修補不足,謝懷宇依舊能夠先她一步,到底是什麽加持會變成這樣的局麵!


    “飼主,飼主。”夕霜聽到這個呼喚,以為是自己過於緊張下的幻聽,怎麽可能會出現水魄的聲響。在鏡川狀況爆發以後,所有的靈物一起沉睡,沒有飼主的那些甚至當場灰飛煙滅了。水魄怎麽會在此時此處出現了!


    但是,夕霜身體中有什麽在掙脫著要出來,她幾乎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舉動,顧不上什麽攻守了,手臂向著左右盡全力展開,等於是把自己最脆弱的軟肋完全展現在了謝懷宇的麵前。


    謝懷宇大概也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做,以為是故意設置的陷阱,不敢貿貿然施展出最後一擊。等到他反應過來,黑氣縈繞成團,變成堅不可摧的質地向著夕霜投擲而去時。兩人的眼前同時有光閃過,也同時不得不閉起眼睛,以免目力受到不可逆轉的傷害。


    夕霜耳邊聽到呼啦啦作響,是非常熟悉的感覺,等她很快睜開眼時,水魄展開極大的翅膀擋在了她的勉強,並且把那團黑氣直接撥開,明明是那麽堅硬的東西,到了水魄麵前不過是一啄一抓,盡數渙散再次變成了棉絮狀的黑霧。


    那些黑霧仿佛是有生命力了,知道出現了強勁的敵手,落在地上,立刻向著謝懷宇的方向蜿蜒扭動而去。謝懷宇睜開眼一下子沒有認出水魄是什麽,金瑤在此時出現,對準那團黑霧直接噴出一團氣,黑霧在氣體的包裹中,掙紮了幾下,最終被水魄翅膀煽動起來的風吹得一點不剩,仿佛就從來沒有出現過。


    謝懷宇看得目瞪口呆,他剛才還是穩穩占了優勢的,怎麽局勢好像一下子扭轉了,這丫頭出現了強勁的幫手,還不止是一隻。


    “飼主!”金瑤的樣子看起來更激動,撲到夕霜的腳邊,親昵地在她的小腿上用腦袋亂蹭了一通,“我們回來了,我們終於又回來了。”


    “注意敵情,這會兒不是敘舊的時候!”水魄更加沉穩鎮定,金瑤連忙直起身體,兩隻靈物齊刷刷看向謝懷宇。水魄冷聲道:“剛才這人把那種黑霧種植在飼主的身上,所以才能夠感應到飼主的出手方向,讓飼主受了傷。飼主放心,那些黑霧已經被銷毀了,他要是還有膽子,可以再繼續放過來,我們倒要看看他能放出多少,別把一條老命給交代在這裏了。”


    謝懷宇被一隻扁毛獸這樣鄙視,差點一口血吐出來,可水魄說中的正是他的軟肋。他身體中的這些黑霧是當時吸附進無凝煙所有修靈者的鏡魄凝結而成,進了無凝煙,死了以後鏡魄不能歸於鏡川之底,全部被他加以利用。後來,他失去了黑霧的庇護才會奄奄一息,又與急於尋找幫手的尉遲酒達成協議,尉遲酒再次分了一部分黑霧到他體內,令得他宛如重生,甚至比先前的修為增長了更多。


    但是借來的黑霧畢竟有個限度,被兩隻靈物毀去了一半,就表示謝懷宇剩下的修為也隻有一半了。他不敢再輕易釋放出來,眼見著靈物就是黑霧的克星,大概真會被那隻扁毛獸給說中了,他放多少還不夠它們銷毀的。


    於是,剛才還落於下風的夕霜一下子振作起來,兩塊本命鏡全部化為攻勢,向著謝懷宇招呼過去。謝懷宇嚐試著放出一點黑霧,立時被水魄啄起,甩在金瑤腳下,金瑤一腳踩下去就什麽也不剩下了。


    夕霜全看在眼裏,配合著謝懷宇氣到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她不禁心情大好,原來她的兩隻靈物還有這番能力,真是沒有辜負她養了這些時日。謝懷宇知道接下去絕對不會是夕霜的對手,他必須報保存點實力,於是邊退邊往尉遲酒的身邊來了。如今他能夠依附的靠山也就隻有尉遲酒了。


    尉遲酒一看謝懷宇夾著尾巴往他身邊靠,還有夕霜帶著靈物趁勝追擊的架勢,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再一次錯誤高估了謝懷宇的辦事能力,非但沒有依照約定的殺死夕霜,反而激發她體內的靈物現身了。要知道她的兩隻靈物非常麻煩,全不是能夠隨意處理掉的,某種意義上來說,比修靈者還要難對付。


    本來,還在糾結著與他相逢對麵不相識的蘇盞茶,這會兒也是顧不上了。要知道謝懷宇的退路被突然出現的謝安在又給攔住了。謝懷宇身材頎長,正好把尉遲酒的視線完全給擋住了。尉遲酒一咬牙,也顧不得本來預算好的,要在不傷了蘇盞茶的情況下,讓她看看自己的出色能力,讓她心悅誠服。如今,蘇盞茶的反應表明一切,她眼裏壓根沒有存過尉遲酒這個人,連半分印象都沒有。


    喪氣的同時,也算是增加了尉遲酒的鬥誌,他是狠了心,不記得他的女人,還要留著做什麽!


    謝懷宇以為還有十多步就能退回到尉遲酒身邊,至少還能護他周全,眼前出現了一個攔路人。他下意識出招,要把所有礙眼的擋路的全部橫掃出去,一出手發現自己變弱了,而對方的實力委實不低,居然抗住了他的這一招。


    謝安在雙目鎖定眼前人,這個人,這個曾經叫謝懷宇的人,早已經變得麵目全非,再不同於過往。娘親若是鏡魄落入鏡川能夠看到這一切,就保佑讓他能夠勝過這人,把所有全部給徹底了斷掉。


    謝懷宇好不容易認出眼前這個眉宇間有了風霜的年輕人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要知道以往的謝安在是謝家的少主,養尊處優,少年不知愁的模樣。在短短時日中,經曆了生死,經曆了失去與絕望,謝安在同樣也不是過去的那一個鮮衣怒馬少年郎了。


    “孽子,你到底在幫誰!”謝懷宇衝著他吼了一聲,還想要用所謂父親的威嚴來壓製住他。


    “孽子?”謝安在冷笑了一下,目中寸寸結冰,“你有什麽資格這樣說我,既然你說是孽子,那麽殺了你,又算什麽呢!”


    謝懷宇不置信地瞪著他,好像是壓根沒有聽明白謝安在說的話,什麽!這臭小子說要殺了他,莫說子不能弑父,就算在修為上,隻剩下一半對付謝安在也是綽綽有餘的。


    “不信的話,可以試試。”謝安在的靈鶴鏡在空中不停翻滾的同時,諸人聽到一聲清嘯,白鶴從鏡麵中脫身而出,展開雪白而寬大的羽翼,繞著謝安在飛轉了一整圈,隨即正麵俯衝向了謝懷宇,“小霜,你先去幫他們,他們要扛不住了!”


    夕霜沒有猶疑的時間,更沒有去細想這麽大的白鶴是本來就存在於靈鶴鏡中的,還是謝安在最近的造化,她意識到謝安在的話,韓遂和蘇盞茶快要扛不住了。


    蘇盞茶委實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有這樣通天的手段,她一直以為某天她和韓遂聯手,那就是修靈界無敵的狀態,誰知道兩人是有幸聯手了,可別說傷到對方了,連掙紮著活下來怕是也堅持不了多久。


    韓遂多少還是更照拂她一些,以至於身上的傷也更重些,外衫已經蓋不住那些鮮血淋漓,更令人觸目心驚的是,傷口外麵全部籠罩著一層黑霧,應該是在腐化著韓遂的身體。韓遂的靈力消耗過快,臉色變得慘白,可他既不呼痛更不呼救,他全神貫注在對付著尉遲酒,連夕霜已經從謝懷宇處脫身也毫不知情。他隻知道堅持下去,扛過去才能幫著夕霜,否則自身難保的情況下,她唯有孤軍作戰,該有多麽絕望。


    所以,當夕霜的日月花枝鏡鏡勢化成百道利劍飛襲向尉遲酒的時候,尉遲酒為了保護自身,收了對付韓遂的招數,疾步向後退了不少。韓遂愣神看著那些飛劍,隨後緩緩扭轉脖子,看到身後帶著一點點笑容的夕霜,他差點抬手去揉眼睛。怎麽不是他掙紮出來去救她,反而變成她回身來維護他的周全了!


    “你那邊解決了?”蘇盞茶是見到夕霜和謝懷宇打鬥成一團的,後來形勢緊張,她也沒看到夕霜抽身的經過。再看到夕霜身上雖然也帶著傷,並不算嚴重。夕霜一招逼退開尉遲酒,另一隻手在替韓遂治傷,三人之中,韓遂的傷最重。蘇盞茶倒是沒有出聲鬧別扭。


    水魄的配合很是默契,夕霜療傷的同時,它探頭過來把韓遂傷口上的黑霧啄開,依舊是老規矩甩給金瑤。韓遂知道夕霜會治傷,沒想到她這麽會治,傷口很快愈合而起,連黑霧造成的腐蝕也在很快地愈合之中。


    “你的靈物都回來了?”韓遂畢竟失血過多,嗓子有些低啞,“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夕霜先是警惕地看了尉遲酒一眼,料準他暫時在吃不準她的底細之前不會再輕易動手,繼續給韓遂療傷:“我也不知道它們怎麽出來,不過有主的靈物本來也就是被鏡川之力封在了飼主的體內,並不會因此受傷消失,你看我們恢複了修為,它們也跟著就恢複了。”


    “謝懷宇呢,你處置了他沒有!”韓遂要轉頭去看,被夕霜給牽製住了,“你一向心軟,哪怕他再可恨,你也不會殺了他的。”


    “謝安在要處理一點家務事。”夕霜撥過日月花枝鏡籠罩在韓遂的頭頂,“他也有自己的靈物,而謝懷宇已經是強弩之末,你不必擔心謝安在會打不過他。”


    韓遂的嘴角抽了抽,他這是說了什麽,引起夕霜的誤會,他是在擔心謝安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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