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是進宮的日子。


    今天我醒的格外早,早得不見太陽。


    我推開窗子,早上的青丘白茫茫的,林間的霧氣還未散去。樹林與平原仿佛白煙隆起的仙境。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漾湖蒸汽騰騰。


    青丘太美了,美得那麽不真實。


    像一張水墨畫。


    走下無形梯,我才看見夙杳。


    他的棉袍白得出奇,以至於我在這一片素色的山水間竟一時沒發現他的存在。


    我突然想起。


    昨天的那個吻。


    帶著溫情與喘息的吻。


    “醒的真早。”


    夙杳看見我,呼出一口白氣,揚了揚唇,沉聲道。


    “我們現在就走嗎?”


    我攏了攏散落在腰間的長發,迫不及待的問。


    “走到是可以隨時走。”夙杳低著頭,墨色的長發和他的白袍交織著,鮮明的很,“但,前提你是個男人。”


    “嗐,那還不簡單,你隨便弄個法術,咻咻咻!把我打扮成男人不就好了。”


    我與夙杳並肩,手舞足蹈的同他說。


    “不必那麽麻煩。”


    夙杳走著,踏上了小舟。


    我歎了口氣,披上那件厚的不能再厚的裘衣。


    又去漾湖亭。


    真討厭。


    下了船,我便央央的跑到山雪居的房簷下。


    對,山雪居。


    就像雲夢澤一樣,我也給夙杳的閣樓題了個名。


    “去裏屋。”


    夙杳推開了門,我就如同魚兒遇見了水。


    漾湖亭絕對比極地還要冷上十倍,我打賭。


    夙杳好笑的看著我,用火折點了爐火。


    燒了炭,點了火,屋子頓時就暖和起來了。


    掀開裏屋的簾子,有個半透明用紗布圍住的隔間,裏麵放了浴桶和熱水。


    我褪了衣服,躺在水中,閉了眼,隻露出嘴巴呼吸。


    碼頭大橋墜海的那一幕,仿佛就在眼前。


    來到青丘,也似乎是剛才。


    我希望自己可以一直這樣溺在水裏。


    溺在自己的那一泓清泉裏。


    假寐了一會,我才漸漸覺得精神了一些。


    起身,我才看到夙杳為我準備的衣服。


    簡單而又張揚的色係——紅。


    而我素喜白。


    隻是不知道,而後的年間,我竟發現自己愛上了紅。


    當然,這也是後話了。


    “這個衣服是……”


    正當我為如何係上腰帶而發愁時,夙杳忽而走了進來。


    當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我才發現自己是個什麽樣子。


    發尾濕潤,白皙的小臉因微熱水蒸氣而略略酡紅,紅色的中衣半遮半掩,露出精致的鎖骨與香肩,下顎偶爾滴下水珠,酥胸微露,春光乍泄,雙目迷離,粉唇微啟。


    妖媚。


    這是我唯一能對自己做出的最褒義的評價。


    我平生第一次發現我竟然可以這麽香豔。


    夙杳呆訥了一兩秒,便慌忙低下頭。


    那雙甚是明亮的眸子裏滿是灼熱。


    我趕忙攏了上衣,臉燒的發燙。


    以後該怎麽麵對夙杳啊。


    尷尬時分,我忽然覺得眼前一暗,夙杳竟站了過來。


    我嬌羞的仰了頭,卻又被他按下。他溫暖而修長的手劃過我的腰間,為我係著腰帶。


    我不禁縮了縮身子,我最敏感自己的腰部。


    空氣靜極了,隻聽得我輕微的吸氣聲和他沉重的呼氣聲。


    仿佛一個世紀過去了,當他終於忙活完時,我才發現衣服早已整整齊齊的穿在我的身上。


    他又為我束好了發,長長的馬尾順著脊背,看起來十分幹練。


    我緘默著,不敢相信自己竟是銅鏡裏那個張揚而又不羈的男人。


    “我反倒覺得,你比我還要俊朗幾分。”


    夙杳坐在一旁,扒拉幾下炭盆中的煤塊,似笑非笑。


    “那是自然。”


    我慵懶地臥在貴妃榻上,翹著二郎腿,往嘴裏扔了瓣橘子。


    “走吧。”


    夙杳放下火鉗,拂了拂衣袖上未融化的雪跡。


    我咧了嘴,慌忙將手中剩下的橘子全都塞進嘴裏,疾步走到他身旁。


    “把外衣披上。”


    夙杳裹了裹身上的棉袍,衝我揚了揚下巴。


    “不要,一會到了京城會熱死的。”


    我頭搖得像撥浪鼓。


    “鳳陰現在正是寒冬時節。”


    “得嘞,我這就披上。”


    我是極怕冷的。


    複行數十步,便是山雪居的後院。


    “我們這是去哪啊?”


    我看著院外一望無際的雪原,抽了抽嘴角。


    夙杳不語,推了柵門,走到一片空曠的雪地上。


    他仰了頭,伸出蔥白的雙手,舉至胸前。


    隻見原本澄澈的空氣變了淡淡的紫色,周遭氣流飛速流動著,將夙杳的長發微微吹起。


    他凍得發紅的指尖匯聚了一團白色的極光,輕輕地點了一下那道紫色的屏障。


    那紫色的屏障頓時分裂開來,露出一個灰暗且狹窄的通道。


    夙杳收了手,轉身看了我一眼,走進那個沒有光亮的門路。


    我識趣的立馬跟了上去,門內昏黃昏黃的,有些許寂寥。


    直到我最後一隻腳也邁了進去,那道屏障才消失。


    直到喧雜的人馬聲才將我的意識喚回。


    真的來到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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