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桃花


    陽光明媚,清風乍起,肩上的衣襟隨即而揚。


    正直七月,風拂在身上本就該感覺舒暢,但對初雪來說則不然。


    她感覺很冷,身上寒,心頭涼。


    自她記事以來從未有人和她說過這般話,她心有鬱結,她感覺委屈,所以要問他緣由。


    “為什麽?你為何要趕我走?”


    初雪相貌很清秀,說出這番話時眼眸泛紅,顯得楚楚可憐,像是受了極大的傷害。


    她雙眼中隱隱有淚花閃爍,說話時的語氣也有些哽咽,恐怕隻有鐵石心腸的人才會對她不管不顧。


    林軒看著她輕輕一笑,他淡淡的說:“你本來就不是平凡人,起初也是故意接近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何要這樣做,但你卻瞞不了我!”


    “你說對嗎……涼雪姬?”


    不得不說,涼雪姬的易容偽裝術很頂尖,但離框住林軒還有一大截差距,隻第一眼林軒便認出她來了。


    她既然喜歡這般做,林軒自然不介意花時間配合。


    隻是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帶著一隻蛇對他來說很不安全,因為他害怕自己會墮落。


    林軒不得不承認對方的魅力,她真的很美。


    疑惑。


    憤怒。


    惆悵。


    涼雪姬聽了這席話心裏五味雜陳,林軒早知她的身份卻假裝不知,她一副是委屈、落寞的樣子,隻是不知有幾分真假。


    “你什麽都明白?”


    “原來你竟一直在戲弄我?”


    風中,兩人搖搖對視,神色下的情緒也不知有幾分真假。


    唐夢雲很是傷情,而林軒則噙著冷笑。


    “初見時你是個美人,現在看來依舊很美,隻不過我認清了,你實則是一個凶惡的蛇蠍美人!”


    冰冷的聲音透過寒風落在唐夢雲耳畔,終於讓她的臉色有了變化。


    她眼簾低垂,長歎一聲,隨後緩緩說道:“既然要趕我走,又為何說這般傷人的話?


    “雖說我明白你講這話是故意氣我,但我還是傷心了!”


    這倆人互相注視著對方,言語間有幾分真幾分假,卻沒人知曉。


    “為何?”


    林軒微微一笑,他搖了搖頭,否認道:“我何必故意氣你,不過是講出心裏話罷了。”


    他其實是有意這樣說,此番攤牌就是為了惡心對方。


    初見時的那一眼,她就已經亂了自己的心,其實不殺她,已經算得上自個兒憐香惜玉了。


    他很在乎這些,修道多少年他也記不清了。


    但她隻憑一眼、一笑就亂了自己的道心,她真不適合留下。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初見她時,那一眼驚豔了時光,現在卻物是人非。


    那些最終會讓你陷進去的,一開始總是美好。


    不是薄情,亦非寡義,僅僅是個人選擇罷了。


    人生苦短,他不希望被多餘的人事牽絆。


    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永恒,除了長生。


    在長生路麵前,一切都是浮雲。


    心無旁騖似明鏡,無風何處起漣漪。


    他的心清澈的就像一麵鏡子,容不下任何雜念。


    沒有風的池塘,怎會無故掀起波瀾。


    這一生他隻求劍與長生,其餘一切都可舍棄!


    “不殺你,終究還是我心軟。你應該清楚,我不是個仁慈的人!”林軒撂下一句話,頭也不回的走了。


    那背影很是決絕,沒有半分猶豫。


    風還在吹,風下的人卻少了一個。


    “可惜!可惜!”


    發絲淩亂,由風卷到耳畔。


    她站在那裏,美如一幅畫。


    涼雪姬伸手在自己潔白無瑕的脖頸上狠狠抓了一下,留下五道紫色痕跡。


    劃開的傷口裏,流出的都是淒涼。


    她在風中輕輕歎息,但臉上不喜不悲。


    春風拂柳,柳遮陰,怨葉漫過頭。


    “我記住了!”


    記住什麽?


    或許是這個人,又或許是這件事,亦可能是自己身上的傷痕。


    另一邊。


    林軒走到台上,看著眼前的中年人似笑非笑的說道:“你還要派人和我鬥麽?現在應該沒有人打得過我吧!”


    “嗯?”


    “對了!”林軒手指輕輕扣響鐵劍,抬頭望著他,眼中閃過一絲厲芒,他繼續說道:“但凡是想要殺我的人,我都會先送走他們。眼下死了這些人,倒是可惜!”


    “少俠不必如此!”


    “這是我的錯,我認罰!”


    中年人笑了起來,揮了揮衣袖表示自己對這件事情的不在意,他爽朗的笑道:“那些人自尋死路,怪不得你,少俠今日完成了一大壯舉。不久之後,您的大名將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極為熟練的拍馬屁,嘴角上笑意不減,但兩隻眼睛卻死死盯著林軒。


    “都說大周最天才的幾位年輕人是四大公子,以小人之見,那四大公子與您比起來根本就是四大瓜子!”


    嗬!


    林軒聽了這句話心裏一陣惡寒,這家夥的嘴臉變得太快,弄的他有些錯愕。


    起初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現在反而低三下四,惡俗的拍起馬屁了。


    “你不必說這些沒有用的話,隻需告訴我,你接下來會如何做?”


    對方低下頭,眉頭輕輕皺在一起,他誠懇的說道:“我家大人認為少俠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希望少俠能夠就此收手。”


    林軒聽了這句話,麵露不快。


    折騰了這麽久,劍法確實是漲了,名聲也確實傳出去了。


    但是,自己在人間走動的資本還是不夠。


    “少俠!”中年人像是知道林軒的想法,繼續陪笑,他輕聲說道:“請您看這邊,那是我家大人的誠意。”


    伸出食指,對著人群。


    林軒一怔,順勢看去。


    “這是?”


    遠處,金光閃閃,不知有多耀眼。


    六匹駿馬拉著三輛馬車,在那車廂裏麵,堆滿了黃金,遠遠望過去甚是醒目,粗略計算一下,大約有萬餘根金條裝滿了整整三節車廂。


    風吹,掀起布簾。


    僅僅驚鴻一瞥就讓太多在場的江湖人震動,黃金本就很亮,在陽光的照射下,它變得更亮,那道璀璨足以吸引每一個人的目光。


    “好多黃金!”一位白衣青年看清裏麵的場景,腦海一陣轟鳴。


    “這!這!這!”他呼吸急促,說話時竟緊張的顫抖。


    “若是……我得到這筆黃金該如何?”他急匆匆走開,準備告知更多人這件事情。


    “這是什麽意思?”林軒眯起了眼睛,似是被黃金的光芒傷到了。


    “不多不少,一萬兩黃金外加六匹千裏馬,這就是我家大人的誠意,希望少俠收好。”中年人拱手一拜,他笑著說道:“少俠驚才豔豔,日後必成大器,到時希望您不忘提攜小的。”


    林軒點點頭徐徐說道:“自然不會忘!”


    他走下台,坐到馬車上,驅馬離去。


    與此同時,這裏的消息轟動了江湖。


    江湖本來傳聞,林軒身懷絕世內功心法以及無敵劍術。


    眼下,他又多了個被惦記的理由,黃金萬兩,足夠十輩人生存的巨款。


    林軒不是一個好惹的人,許多武林高手都死在了他手裏。


    緊靠個人力量怕是不夠,隻有更多人知道這個消息,讓天下人都來趟這趟渾水,他們才能渾水摸魚從中謀利。


    江湖人大多貪心,許多人活在刀尖上,隨時隨地都可能死去。


    任何江湖人拿到這些錢都可以就此金盆洗手,不用在過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在他們眼中,林軒本人就是一個移動寶藏。


    錢財、絕世秘籍,那是他們未來最向往的事情。


    ……


    白雲淼淼,桃花飄香。


    天邊的落日若有若無,似乎即將散去,但這時的天穹下還是有幾隻白鷗恣意飛翔。


    一位老人穿著蓑衣坐在湖邊,閉目垂釣。


    一汪碧水,滿池芬芳。


    都說山青水秀,隻有當山和水在一起,才能用這四個字形容。


    但是眼下沒有山,隻有水,旁人看見這一幕還是會忍不住念一句山清水秀。


    這裏雖然沒有山,但這裏的樹木跟山一般氣勢磅礴。


    這也不是樹木,確切的說它叫桃樹。


    舉目全是桃花,而空氣中竟彌漫一股讓人陶醉的桃花香。


    站在這地滿地桃花上,隨意一眼,入目的仍是桃林。


    這是樹海,桃花海,海自然是氣勢磅礴。


    十八裏桃林,粉色潮水遍地。


    一陣帶著桃花香的風吹來,枝頭上的粉色花瓣紛紛揚揚的落下。


    千樹萬樹桃花落,宛若天上掉下大片晚霞,甚是美麗。


    桃花亂綴如紅雨,桃花依舊笑春風。


    朵朵桃花就像花蝴蝶,撲著粉色翅膀,翩翩起舞,隻教人目不暇給。


    一片片粉色胭脂,染了這片地,將大地都變成了粉色,桃花瓣在枝頭搖動,如同搖曳的火苗。


    桃花灼灼有光輝,無數成蹊點更飛。


    落日很美,晚霞也是很美,它們落在桃花上,那裏就像成了仙境,美妙絕倫。


    晚霞消逝間,夕陽歸途下,桃花飄飄然。


    這兒的一切總是帶著一份朦朧的妖嬈、媚意,煙霧繚繞,似月似花。


    夾雜幾股幽香,悠然沁鼻,隨風輕落幾抹翩紅,嫋嫋娜娜,美的嫣然,美的不真實。


    “陛下,那批黃金微臣已經派人送予他了。”一個中年人闖進來,跪拜在地麵,對釣魚老人輕聲說道:“他雖然收下了這錢財,但也該知道這是個燙手山芋,卻不知他接下來會如何做。”


    “嗯!”


    “知道了!”老人坐著一動不動,眼睛浩渺像是能容納萬物,他抬起魚竿說道:“你說朕為何釣不到魚?”


    “陛下做事自有其深意,微臣惶恐,不敢揣摩陛下心思。”對方的頭再低三分,看起來十分恭敬。


    眼前這個人是大周最有權的一個人,也是天下間最心狠手辣的人,他在這個位坐了近五十年,誅殺近十萬人,不是良善之輩。


    他的兒子輩、孫子輩都惦記那個位置,他大限將至,最近愈發喜怒無常,惹不得。


    老人雙眼一凝,他笑著說道:“你明明看見魚竿上麵沒有魚鉤,為何會如此說?


    “你活了這樣長的時間,怎麽就隻會阿諛奉承,莫不是因為我的身份才這般說?”


    跪拜在地上的人臉色異常蒼白,他慌張的答道:“微臣不敢,方才隻是將心間的實話講出。”


    他悄悄拭去額邊的冷汗,神色緊張萬分。


    這老頭子真是恐怖,話裏有話,讓人猜不透心思。


    左右你是要死之人,又何必與我難堪。


    “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在這裏,用沒有魚鉤的魚竿釣魚,也向一個年輕人問過這個問題。”


    “你知不知道他是怎麽說的?”


    他不抬頭,隻是低眉順眼的回道:“微臣不曉得。”


    “哈哈!”老人眯眼追憶起那段回憶,不由笑了起來。


    “那是一個很有趣的年輕人啊!”


    “他和我說:‘你用這樣破舊的魚竿釣魚一般有三種原因,一你是傻子,二你在裝傻,三你把我當做傻子!’你看這樣的年輕人是不是很有趣?”


    “知道朕的身份還敢這般說話,這是我做擁江山以來頭一例,不得不說他膽子很大!”


    “他當時是個純粹的少年,現在卻變得不純粹,人人都說他死了,但我知道他並沒有死!”


    “他那樣的年輕人至少可以再活五十年,怎麽會比我先死呢?”


    “陛下壽比南山,至少再活百年。”


    “況且,他本身就是罪臣之後,天不容他!”跪拜在地上的人神情嚴肅,雙眼深沉,讓別人很難看出他真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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