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工人體育場西門


    一條小徑內總有三三兩兩的人影出入,而這些人又隻停留在一扇被簾子遮起的門附近。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有些陌生的好奇者靠近想進去都會被阻攔回去,竟然也沒有人敢因此生出事端。


    那扇門後麵是一個空蕩的小廳,隱隱有樂聲從對麵的另一扇門後傳來,當左右兩旁的“侍衛”將那似乎千斤般重的門打開後,喧鬧的聲音席卷而來。


    一層略帶涼意的薄霧貼近地麵,纏繞上腳裸慢慢上升,而後環在身旁不再散去。燈光交錯,無數人影就在這霧和光中扭動著。


    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夜店。


    一個身影一步一步走向央池,步履似是有些蹣跚,說來也怪,見那身影靠近,原本晃動的無數人影立刻停止了動作,黑壓壓的將那身影團團圍了住。後者這才覺察到異常,但顯然已經晚了。


    “過——”


    一陣低沉鼓般的聲音傳來,持續了許久。就在這聲音落下的瞬間,那身影猛地一震,腳下一輕,原本堅實的地麵竟然成了一個空洞,“唰”的跌落下去。


    一陣陣薄霧飄來,樂聲似是又高了幾分。再看過去,霧中、光中恢複了方才的人影攢動,就像何事都未發生一般。


    “啊……”


    那身影跌落在地上,有些受了驚嚇,慌忙摸索著四周,確信再沒有什麽陷阱這才起身撣了撣衣服。


    “哎?我怎麽到這來的?”


    這人是個中年男子,一臉的精明樣子,眯著眼睛瞅著四周,似是忘卻了剛才的事情。


    “什麽?!”


    男子將眯起的眼睛瞪得有些突兀,隻見四周漆黑一片,而他,竟是站在一個斷崖之上。男子趕忙跑到崖邊,那峭壁深不見底,如何敢再看個究竟?


    男子哆嗦了一身冷汗,喘著粗氣慌忙轉身逃去,還沒邁出幾步登時又定住了身,隻見不遠處一座通天石碑矗立在一個巨大的牌樓旁,那石碑上鮮紅色的字跡極是顯眼:


    鬼門關


    “走吧——”


    男子自顧自反複念叨著石碑上的大字半天,被一個突如其來的響亮聲音止了住。前者回過頭去,這一看不要緊,又踉蹌著連退數步,戰戰兢兢的指著說道:


    “牛……牛……”


    隻見眼前竟是個牛頭人身的怪物,雙蹄在地上不斷交錯踏踢著,男子哪見過這種東西?


    “快些走吧,晚了可要怪罪下來了。”


    還未等男子反應,那牛頭人身子一虛,瞬間出現在前者身旁,男子隻覺胳膊一緊,隨著這力道被帶去那“鬼門關”的方向,使不出絲毫反抗力氣。


    “來——者——何——人——!”


    一聲震喝,男子吃了一驚,四下看去除了這牛頭怪物卻不見其他人。片刻後從地麵“唰——”的遁出十六道人影,各個麵目猙獰瞪視著過來,男子見狀大氣也不敢出,反倒略向牛頭人靠了靠。


    隻見那牛頭緊握手中鋼叉雙拳一抱敬道:“各位鬼將,在下奉命羈押此人,還請行個方便。”


    “哦?”


    其中一名“鬼將”似是有些驚訝,手中兵器一掂一掂的摸索著著地麵挨了過來,似是個瞎子。待到二人身前抬頭聞了一番


    說道:“他奶奶的,我怎麽聞著是個惡人。”


    聽得“惡人”二字,身後那十五人立刻竄動起來,手中兵器紛紛杠啷啷作響摩擦不停。


    “各位鬼將,在下隻是奉命,這人——交你們不得。”


    牛頭聲音沉了沉,但依然恭敬回道。


    “奉命?奉誰的命?”


    其中幾名鬼將走了出來,將武器在身前晃了一番問道。


    “閻羅……王”


    這幾個字剛蹦出,所有鬼將立刻停住了腳步,相互看了看,又是“唰——”的一聲極是默契的遁走消失了。


    “走吧——”


    牛頭收起鋼叉,這次男子很是聽話,沒有任何反抗,就這樣跟在後麵過了那巨大的“鬼門關”牌樓。


    “我們這是……?”


    走了很久,那牛頭人也沒有說話,四下很是空曠,男子望了半天也想不出個究竟不禁問道。


    隻是剛問完,原本混沌的道路周邊,此刻逐漸清晰起來,一道道紅色火焰包圍了看不到頭的道路。


    正感詫異,男子隻覺一陣香氣撲麵而來,再細看去,那紅色哪裏是什麽火焰。而是一朵朵盛開的鮮花,隨著這空曠之地的絲絲涼風輕擺著。


    “這紅色看起來好……詭異……”


    就在男子被這花海吸引時,猛然發現似是有無數人影穿梭在花叢中。


    “啊——”


    男子驚喚一聲,原來是那交錯的人群中有個容貌極美的女子正朝他招著手,看到他看向自己,顯是歡喜至極,輕輕一笑做了個“來”的手勢。


    男子眼睛迷離著露出笑容,停下腳步身子轉了過去。


    “你要想留在這裏,就過去吧。”


    半天沉默的牛頭人猛然一句話將男子思緒拉了回來,隻聽其繼續說道:“這裏的魂都是陽壽未盡或者不想投胎的,在這彼岸花海中難免孤苦,正想有你這種尚存靈智的鬼魂作伴,想好了——纏上可就脫不開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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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你……你說這裏是?”


    男子似乎聽到牛頭怪物提到了“彼岸花”,有些語無倫次問道。


    “你以為這裏走的是什麽路?”


    牛頭人反問道。


    “黃泉路……”


    男子果然精明,想起方才那牌樓旁的巨石之上鬼門關字樣便能想到身處何處。


    “知道了就走吧。”牛頭打了個響鼻說道:“若不是閻羅王囑咐過,剛才那女鬼誘你,我也就不管了。”


    男子聽得牛頭如此說,“嘿嘿”一聲問道:“閻羅王特意囑咐?”


    牛頭沒應半聲,男子這一走神就拉開幾米距離,聯想到剛才花叢中女鬼的引誘再也不敢怠慢,腳步快了不止幾分。


    也不知過了多久,黃泉路由窄變寬,周圍的彼岸花也逐漸稀疏了許多,到最後亦是消失不見了。不遠處飄離著一種青色柔光,將那附近昏黑的天空也映得縹緲明亮,頗有點像凡世中極光的樣子。


    二人又行進了好一會,那光色又延展了些,猶如火焰般的跳躍起來,隻見光色的中心卻是一塊兩人高、幾十人也圍不攏的巨石,每塊巨石正中極不規則的分別刻有一字,組在一起便是:


    三生石


    正待思索之時,隻見一團青光從三生石中射出,直打在男子身上,後者哪來得及反應,片刻之後,男子隻覺思緒清晰,看透了功名利祿一般的暢快。


    “好!好!閻王給了我VIP的護送待遇,現在又這麽舒坦,趕緊讓我投胎做個大官或者首富什麽的!”邊說著邊招呼一旁的牛頭跟上。


    “等下,在望鄉台上,你還能看看凡世的親人。”


    二人踏上了一個高台,牛頭將準備快步的男子攔了住問道。


    “趕緊的吧,我沒什麽留戀的了!”


    男子有些不耐煩的催促道。


    “好吧——”


    牛頭抬手一指這高台尾端是個寬大的橋頭,那橋呈一座拱形,兩頭各有三個半圓橋洞,橋下翻滾著滔滔江水,不住拍打著橋體,在這昏暗的環境下更顯得危聳。


    “孩子……來……”


    男子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橋頭,從旁現出一個身披粗布的老婦人,手中端著一個空碗遞了過來。


    “這不就是孟婆湯麽?”


    男子倒很是明白。“快給我倒上。”


    “你若有不想忘之事……便不用喝下,隻管投身到這忘川河中度過千年,便可終記前生,投胎了卻前情。”


    “不用了不用了!我這趕著投胎享福去呢!”


    “好……好……”


    老婦人幹笑幾聲,從粗布中掏出一個長木勺,在手中一繞劃了一個弧形說道:“喝吧……”


    男子再看過去,那原本空碗卻是裝滿了。男子也不多想,端著一飲而盡,隻覺入口苦澀腥臭,好容易強咽下了肚。


    “這……這也太……”


    正要埋怨,男子突然止住了口,孟婆將碗接了回去,前者雙手很是自然的輕垂下去,臉上也失去了方才那種精明喜悅之情。


    “孟婆,這人不用再去十殿麵見閻王,閻羅王親點直接投胎。”


    牛頭與那老婦人說道。


    “好……好……”


    孟婆又是幾聲幹笑,幹枯的手臂一揮說道:“去吧,莫要回頭。”


    那男子就如此乖張的一步一步的走了上去,正當在橋中心之時,隻覺橋下江水翻滾,無數哀嚎之聲夾雜其中,身後那牛魔走上前來鋼叉一豎,末端向下一送“咚”的杵在橋上,那江水立刻又平靜了下去。牛頭之後再不向前,就如此立在原地,目送著男子一步步的過了橋。


    就在走出橋尾之時,原本平靜的對岸忽然狂風湧動,尤似黑洞一般將那男子卷起直吞了下去。也不知從哪裏傳來一陣通透有力的聲音:


    “此人生前做狗肉行當,久而開始偷掠民眾飼養家狗,塗炭生靈無數,現閻羅王命此人無需過殿,直打入畜生道,永世不得翻身!”


    再看那立在橋中央的牛頭,雙手一敬,而後瞬間便消失在了原地……


    “噠——噠——噠”


    周圍剛恢複了些許平靜,從彼岸花海的黃泉路邊際又映出了兩個影,世間百態輪回,這陰曹地府自是永不停歇。


    隻見地府牛頭身後引著那人緩緩前行,後者麵容精致,眼神淩冽,臉上自右眼窩處至嘴角有條極是搶眼的深疤。


    卻不是獵刑人瀟離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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