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邵卿所料,晏清對樓下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等苗妙收拾完自己,重新從一樓會議室領著攝像師譚森回到自己辦公室,晏清甚至還繼續哄了苗妙幾句,以為她還在對邵卿心懷憤懣。


    兩人在重新開機的攝像機鏡頭下,繼續討論起伊梨那邊篩選出來的,認為有一定改編價值的樹洞來稿。


    將這些來稿全過完一遍後,晏清對著鏡頭用低沉磁性的旁白腔念出了一份稿子:


    …………


    “我想說的事情已經過去十三年了…


    我在此期間經曆了兩次結婚又再離婚。


    如今我身患不治之症,行將就木之際,每每回憶往昔,想得最多的不是我那兩任前妻。


    我發現自己魂牽夢繞的是她。


    男人總是這樣可悲,不能在最合適的時間,剛好遇上自己最合適的姑娘。


    …


    我總是忍不住去回想,如果這一切不是我太過自我,太多的自作聰明,那麽在我生命最後這段時間裏,會有她陪伴著我一起度過。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每天一個人在昏沉襲來的鎮痛劑失效後的痛覺中醒來,再獨自守著暮日西沉。


    每每當我想到這時,又有些慶幸…


    與其讓她經曆如此一番失去愛人的痛苦,我寧可選擇孤獨地承受這份痛苦。


    …


    十三年前那時的我,三十有六,事業已有小成,穩重的形象,幽默的談吐,助力著我遊刃有餘地行走於形形色色的女孩之間。


    當時周邊的人都把這些浪蕩行為當成吹捧我的素材,我也逐漸信以為真,以為憑著胡編亂造的那套理論沒有自己拿不下的女孩。


    直到在粵東省的花都城我遇到了一個陌生的女孩,原諒我在形容她的美麗時腦海裏的詞窮,總而言之我深深地被她吸引住了。


    當時我以為不過又是一場手到擒來的簡單遊戲。


    一如往常那般,我並沒有著急上前驚擾她,而是通過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手段調查清楚了她的學曆、工作情況、飲食習慣、閱讀偏好、業餘愛好、甚至成長環境這些後,才費盡心機製造了一場完美邂逅。


    在她搭乘地鐵回家的那條地下通道裏,在幾位充當路人的狐朋狗友推波助瀾下,我在她眼前用把小提琴拉幾支不錯的曲子,替地下通道裏某位賣花的小姑娘提前完成了她的售賣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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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我選擇了姑娘花籃裏剩下的最後半朵殘缺的白玫瑰花作為我的報酬,然後用滄桑低柔的聲音問她介不介意把這半朵花送給旁邊圍觀的穿著風衣的姐姐。


    就這樣我成功以一場美麗的邂逅介入了她的生活。


    在短短的幾天相處時間裏,由於我準備充分。


    她“意外”而“驚喜”地發現:我們是如此地合拍,從蘇格拉底到黑格爾,從巴赫到李斯特,從滇南生普到加苦艾酒的莫吉托,從季一釩導演的《北去》到林紓仆導演的《雨夜煩聲》。


    正當我感覺到有機會留宿她家而竊喜不已時,我沒有按捺住急於求成的心態,一步錯步步錯。


    哄她時不慎暴露了我找她同學打探過信息,即使拿出提前在她家裏準備的各種浪漫驚喜也無濟於事。


    結果反而露出更多馬腳,她猜到這一切都來源於我的精心設計。


    狠狠給了我一個巴掌,把我趕出家門後,她就這樣消失在了我的世界裏。


    她關門前對我說的一番話,至今我還清楚記得:


    “喜歡一個人並不是列上一張清單,然後偽裝成清單描述的那樣子生活就行,你這個玩弄女人感情的渣男,不配談喜歡!”


    …


    我時常會幻想:


    如果沒有這場病入膏肓的惡性骨腫癌;


    如果再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


    我肯定會忘掉那些狗屁不通的理論,用盡全力去追求一次她。”


    …………


    苗妙聽完晏清的讀稿後,罕見地表達了反對的意見,她貼近晏清耳邊低聲問道:


    “清兒哥,你為什麽要幫渣男洗白啊。”


    晏清默默退出足夠紳士的空間,對著鏡頭笑道:


    “其實並不是為渣男洗白,他或者那位女孩其實最終都不會出現在我們的劇本裏…”


    晏清嫻熟地運用著他從《邁向質樸戲劇》裏汲取到的心得和體會:


    “劇本的創作靈感的確是源於生活,但編劇也會做一些相應的藝術化加工使得最終的故事情節有足夠多的衝突矛盾,然後通過這些衝突來推進劇情發展。”


    晏清胸有成竹地對苗妙說道:


    “我已經有了些想法,這兩天我先做一個劇本框架出來,你幫我關注咱們第二期的讀稿籌備會什麽時候開,到時候你看到的劇本,肯定不是一個替渣男洗白的故事。”


    “清哥,我懂您說的,在藝術管理培訓學校學習的時候,我們老師有講過《救貓咪》的劇本創作思路,就是設計一些有序的戲劇衝突來推動劇情發展。”


    苗妙有些理解了晏清的意思,會意地在鏡頭前配合著晏清:


    “所以咱們得對這個故事進行大的修改對嗎,時間上來得及麽?”


    “有些趕,但問題不大,我這就回書房那邊整理思路,想清楚了就動筆。”


    晏清對如何進行改編這段故事心裏已經有了底稿,他打算將這樣一個故事融到時間循環的荒誕設定背景中去,參考《土撥鼠之日》做一個符合華國背景的本子出來。


    就這樣,譚森扛著攝像機跟著晏清在書房裏又拍了一些鏡頭:


    晏清在凝神提筆構思的鏡頭;


    晏清在稿紙上設定故事框架的鏡頭:


    晏清握著素描鉛筆勾勒著分鏡頭燈光設計的鏡頭;


    想通透某一段之後運筆如飛的鏡頭。


    直到臨近帝都日暮時分,譚森才心滿意足地帶著素材滿滿的攝像機離開。


    …………


    第二天上午晏清苗妙在草場地藝術村和邵卿、翁懷憬、周佩佩三人準時碰頭。


    看到苗妙親熱地跟邵卿打著招呼,甜甜地一聲“卿姐”,這簡直讓晏清懷疑自己昨天經曆的真實性。


    邵卿對晏清投視過來的困惑眼神,她笑著給回了聲:


    “這是我和小喵的秘密”。


    “行吧。”


    晏清應了聲,沒再糾結這個,她倆關係處好了總比快打起來那種關係強。


    借著回邵卿話晏清又偷偷地瞥了一眼站在邵卿周佩佩身後的那位。


    翁懷憬帶了一頂黑色帽簷垂下遮住眼睛的漁夫帽,身上穿著一件深灰色的印花T-shirt,腰間係著一件白色襯衣,裹住大長腿的則是一條水洗白修身九分牛仔褲搭配素色帆布鞋。


    晏清暗地裏嗤笑了一聲,心裏想道:「或許這位並不是喜歡穿九分褲,而是正常的褲子穿在身上自然而然地就變得像九分褲了,也算是比例太好帶來的煩惱吧。」


    翁懷憬注意到了晏清的側目,她抬手調整了一番帽簷,回了他一記冷眸後,微微側身將背影留給了他。


    迎出來的鄧文斌這會也看到了他們,熱情的把眾人領進了閃星錄音工作室。


    前段時間通過苗妙的牽線搭橋,鄧文斌從楚天接到王菀兮新唱片部分歌曲的錄音工作,又偶爾通過苗妙向晏清請教些新設備的參數設定問題。


    晏清也沒跟鄧文斌多寒暄,輕車熟路自顧自的去了一號錄音棚的控製室,在音樂工作站上插上自己帶來的U盤就開始幹活。


    全天兩首歌的製作進度都很順利,當然晏清和翁懷憬依然溝通寥寥。


    翁懷憬的棚內錄音水準高得讓人發指,對監棚晏清摳出的細節,晏清一個手勢,一個眼神,她就能理解,且調整起來非常快。


    晏清作為前世合作過大量的歌手的專業音樂製作人,對錄音棚中歌手的發揮要求嚴苛是出了名的。


    但翁懷憬憑著對作品的高超理解和出色的調整能力,征服了晏清挑剔的耳朵。


    “她絕對是個天生的歌手。”


    同在控製室參與監棚的鄧文斌一臉驚豔。


    「她以前一定有過大量的進棚錄音經驗,“我”和她肯定一起錄過歌。」


    晏清愈發肯定自己這個判斷。


    錄製進程很順利,下午三點不到,兩首歌的數字母帶音源已經分別拷至了細語音樂為邵卿、苗妙準備好的加密U盤裏。


    …………


    草場地藝術村


    專車的規劃候客區


    “卿姐,明天見。”


    苗妙招著手送走了自己開車過來的邵卿三人。


    “小喵啊,你跟邵卿到底怎麽了,你這都卿姐、卿姐開始叫了,邵卿那邊小喵、小喵地回了。”


    晏清最終還是沒忍住,開口直接問向苗妙。


    “這是我們女人間的秘密,清兒哥,你就別問了。


    車來了,我們回吧。”


    苗妙捂著臉,借著眼前緩緩停穩的專車轉移了話題。


    “邵卿這老狐狸可真有一手,把我工作室總經理都帶得胳膊肘往外歪了。”


    晏清隻能搖頭晃腦吐槽著上車。


    “什麽老狐狸,清兒哥,以後不準這樣說卿姐。”


    苗妙嬌笑著撲向前想捂住晏清的嘴,被晏清伸手按回了自己座椅上。


    “還是回去繼續寫劇本大綱吧,後天是不是…就得開讀稿籌備會了?”


    晏清正色問向苗妙。


    苗妙消停下來,翻著手機裏的聊天記錄補充道:


    “是的,而且駱冰那邊還說了,明天上午十點細語平台《才華有限公司》藍V賬號、明珠衛視的節目預告,會開始聯動預熱宣傳咱們的節目。”


    『大幕拉開誰在笑,躲在一旁看熱鬧?』


    晏清輕哼著一句歌詞,在車裏閉目養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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