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總~我就想問一下您,昨晚試音會上他和翁懷…翁教授表現得親密嗎?有沒有那種…就是…怎麽說呢,曖昧的感覺!”


    匆匆趕到酒店辦完入住手續後,袁鬱玥在找補完一覺醒來的梅賜貽報到時,問出了一個讓他乍聽覺得有些許荒謬,但仔細一想又完全合乎情理的問題。


    「薑還是老的辣,老夫的嗅覺果然敏銳。」


    欣慰一笑,梅賜貽耐心回答道:“翁教授清冷得不得了,對晏清簡直不假辭色,小玥你就放心吧,他們全程保持著安全距離,中間隔著好幾位帝都舞蹈學院的領導呢。”


    這無疑驗證了先前鞏漢衍那番內幕的真實性,袁鬱玥聽完自然是雀躍不已,經霍海倫專項培訓樹立起的信心也尤如雨後春筍般蹭蹭往上漲,回房給她的專屬置裝經理掛了通電話後,鬥誌昂揚的袁三小姐便一頭撲騰進了茶藝學習的汪洋大海中。


    就在帝都的資深時尚買手群體滿四九城替他們的大金主找符合其心意的衣物配飾時,晏清和翁懷憬正由駱冰載著驅車駛離帝都交響樂團的駐地,雙井八棵楊樹甲1號。


    周二這天翁教授的課程安排得還算清閑,花了一下午的工夫他們已拜訪完備選名單上的三家樂團,托邵卿被滯留在滬海的福,自告奮勇來當司機的駱冰也算是親身感受了一番近距離偷稅的快樂。


    昨天下午邵總那通電話晏清最終還是沒接上,不過事後他有從章雅夢口中聽了個大概,原本預期於周二返程的邵卿被動地延長了出差計劃,事因還是由於《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flix線上超高的口碑吸引了多家海外電影發行商齊聚滬海,據說發行代理權的競爭異常激烈,這對木棉映畫而言也算是則甜蜜的煩惱。


    “懷憬,我幫你倆總結了一下,央音那種半開放的排練環境差是差了些,可人家在模仿民樂音色上有獨到之處;帝都愛樂樂團的場館布局最適合咱們節目的錄製要求,隻不過地處望京又確實過於偏僻了點…”


    東二環,回翁懷憬工作室的路上,今日的臨時司機感覺晏清倆人依然沒能拿定主意,想起他倆在帝都交響樂團時的某些表現,駱冰忍不住旁敲側擊著問向身側真正能做主的人:“看來還是綜合實力最強的帝交比較合適?剛我們清哥兒的小提琴和你的大提琴配合起來簡直天衣無縫,效果用驚豔來形容都不為過。”


    這番話看似尋常普通,可其實駱冰另有所指,要知道《梁祝小提琴協奏曲》中大提琴首席和小提琴主奏各自都被賦予了極為重要的角色,三大樂章間每每推進至高潮段落都伴隨著他倆的出場,音色低沉渾厚的大提琴與婉轉而又堅韌的小提琴數度對答象征著劇情中梁山伯與祝英台間的各種竊竊私語與山盟海誓。


    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帝都交響樂團的藝術總監在適才的交流中就一直在極力拾掇著翁懷憬與晏清來親自演繹這兩個位置,什麽“天作之合”、“朱陳之好”、“琴瑟和鳴”、“眾望所歸”一類的漂亮話層出不窮,可翁教授盡管配合著小露了一手,但她還是堅定地拒絕了這項提議。


    “我的琴技還難登大雅之堂,沒辦法配得上梁山伯,他除了排練之外還得準備這周的節目,同樣也忙不開,不如再等等吧…”


    端坐在副駕駛的翁懷憬就領會到了各中深意,身形稍往前移了些,狹細修長的桃花眼撩向後座,她脆生生取笑晏清道:“不是晚上還有家滬海交響樂團麽?真正的祝英台就要來了。”


    祝英台要來帝都的消息其實是章雅夢透露給晏清的,先前袁鬱淳就試圖幫袁鬱玥謀求《梁祝》的樂手席位,打過很多通電話但效果幾乎為零,分寸感極強的老章根本不為所動,直到袁導今天突然打來拜托她照應一二。


    “小格!早知道就不跟你說了,當時真以為隻是客套話,要是老章今天還憋著不吱聲,我都忘了有這一茬…”


    雙手攤開止不住叫冤,原本晏清比較傾向於選擇借用帝舞場地的幾家樂團,這樣一來至少方便了翁懷憬就地排練,冰城交響樂團沒法調整其演出計劃,合作意向更強烈的滬交就成了他心中的首選,可誰曾想袁鬱玥的到來反而讓情況變得複雜起來。


    「本隻是想取笑一下懷憬不願將自己的感情類比成梁祝,結果好家夥,清哥兒居然連這種事情都會提前做報備,也沒必要啊,我們的翁教授又不是那種好記仇、愛吃醋的姑娘…」


    從朝陽返程這一路破天荒地沒堵車,成功挑起事端的駱冰穩穩將車開下北二環,原本打算靜觀偷稅事業蓬勃發展的她不料翁懷憬居然昂著頭回懟了晏清一句:“急什麽,我又沒說你是梁山伯。”


    “懷憬才舍不得讓你當梁山伯呢,這彩頭不討也罷,《梁祝》咱們就甘心當綠葉好了,我也覺著清哥兒彈豎琴就挺好…”


    明明與邵卿有著截然不同的駕駛風格,可駱冰卻跟她有個一模一樣的習慣,倆人都超愛揭翁懷憬的短:“畢竟位置挨得離懷憬的鋼琴最近,再說不是還有一吉他和笛子合奏的曲子嗎?我聽佩佩說有人喜歡得整晚睡不著覺。”


    “不是,冰姐…”


    駱冰提到的曲子自然是指周日晚拉完片再複刻段《妝台秋思》後,晏清為翁懷憬吹奏的另一支曲子,一聽這話連忙坐直身,他著急地朝前排還靠了靠:“咱們沒說這首曲子也要上吧,《永遠同在》我有其他的用處…”


    “冰姐你胡說,明明我昨天的狀態很不錯…”


    配合著駱冰一腳刹車,晏清的鼻尖差點撞上企圖在前座上完成一套轉身背打動作的翁懷憬,微微一怔的倆人對這波突發的距離拉近都毫無防備,近在咫尺氣若幽蘭間,翁教授暗暗遞給晏某人傲嬌一眼:「沒有喜歡到完全睡不著,隻是比平常稍晚了那麽一些些,誒,為什麽不能上這首曲子?」


    “也行,那就上吧…”


    駱冰的車已在北鼓鑼巷的翁懷憬工作室前門穩穩停好,晏清被心上人這麽一電後旋即改口,本著為準備的生日禮物多少保留些驚喜的他邊下車邊轉移著話題:“對了,小格,上午有拜托老章替我找份稿子,她那邊可能沒看到比較合適的…”


    “你是說那份關於舞者態度的稿子?”


    進門後安全感倍增的翁教授放心大膽地與晏清並肩而行,最近新添的各種狀況,讓她有些許後悔自己當初那個堅持一定要將《梁祝》以完整的管弦樂形式呈現出來的決定,總得顧忌著別人的目光不得不偽裝成對情郎不假辭色,翁懷憬竟有些許心生不耐。


    “嗯,除開早早定下的《慢慢喜歡你》,我自己的歌也都找好了,就隻差個命題作文《小步舞曲》,不然資雯她們那頭怕是圓不過去…”


    院內傳來幾串鋼琴伴奏夾雜著鏗鏘的吉他掃弦聲,晏清能依稀聽出是《我的秘密》這首歌的旋律,估摸著大概是苗苗和佩佩在為音樂節演出而加練,他逐漸放慢了腳步:“嗡嗡嗡,我在想最近你會不會太累了些,其實大茅也在問樂隊排練的事兒。”


    “我不累的,那就一塊兒把他和鹿璐都叫來學校,你以前說過的,所謂舞者的態度不外乎…”


    輕快地抬腳邁越內院淺淺的石檻,翁懷憬溫柔以小臂蹭了蹭在門口逗留的晏清,俏生生一笑的她婉轉道:“用最輕盈的步伐去跨過生命中沉重的事情,走吧,我陪你去找稿子。”


    “憋壞了吧?拜托順便再跨越一下十一期的彩蛋環節嘛…”


    隱形偷稅狂魔駱冰在背後忍不住出聲提醒道:“上周那段翁娘教子我看過剪輯後的效果了,隻能說彩蛋比正片還精彩。”


    初戀清、傲嬌憬雙雙震驚回頭:“冰姐你怎麽還在啊~”


    “你倆難不成打算手牽手走著去赴約?我不留這怎麽辦…”


    把玩著車鑰匙,駱冰偷笑著走向琴房那邊:“好好珍惜這難得的獨處時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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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話雖直白但在理,這種旁若無人,兩眼相看的模式下時間就是過得飛快,兩個多小時後,迎著漸次點亮的華燈盡職盡責的老司機載著晏清、翁懷憬準點抵達宣武門外大街18號的JW粵財go意大利餐廳,當然駱冰也沒忘帶上苗妙、周佩佩倆小隻一道來蹭飯。


    多半是從駱冰處得知寶貴的首演權最終花落自家,滿臉喜色的梅賜貽提前攜一眾滬海交響樂團成員早早便在酒店門口候著。


    “好久…”


    盼星星盼月亮,終盼到與晏清再相逢的袁鬱玥那千錘百煉過的茶藝招呼還沒來得及脫口,旋轉門前已蜂湧上一堆小提琴手,瘦弱且矜持的袁三小姐完全沒反應過來就被她那群同事們直接給擠出了包圍圈。


    「憑什麽選袁鬱玥當獨奏樂手,不就是先認識了晏清唄,老娘今天真就豁出去了!」


    其他人的想法無從得知,但至少賀染之很明確她自己就是這麽想的。


    “至於嗎?難怪今天好幾個跟我撞衫的…”


    穿著一身由專業團隊采辦回的純白吊帶小禮裝,細跟綴碎鑽單鞋,蕾絲花邊手環搭配細帶choker,耳畔掛著隨風搖曳的兩輪明月,袁鬱玥眼睜睜望著晏清在苗妙和周佩佩倆助理守護下艱難進到餐廳,表情委屈巴巴的她稍稍顯得有點風中淩亂:“主團的內卷已經這麽嚴重了嗎?”


    “好久不見,袁鬱玥。”


    一聲清冷的女聲喚醒了惘然若失的“茶藝小天後”,袁鬱玥抬眼一看,才發現落在最後的翁懷憬就停在自己跟前,居然還主動跟自己打招呼,她倉促回應道:“翁…翁教授,好久不見啦。”


    “叫我翁懷憬就好,進去吧。”翁懷憬的態度一如她在節目中的表現。


    略顯尷尬的交流完,兩人前後腳跟進餐廳,此時圍坐得滿滿的長條餐桌前已隻剩下兩個空位,靠近駱冰那側剛好正對著被苗妙和周佩佩奮力護在中間的晏清,走在稍前一些的翁懷憬很是自然地選擇了與自己的助理相對而坐,而遲來一步的袁鬱玥隻好硬起頭皮坐上了最後一張凳子。


    “翁教授看看菜單吧,還需要加些什麽,周小姐說您是素食者,光點一份沙拉就夠了,感謝二位最終選擇了我們,剛跟鄧校還有晏清老師確認過,滬交主團全員除鋼伴和豎琴外,明天下午將在貴校開始正式排練…”


    “謝謝,沙拉就夠了,這些他做主就好。”


    自動過濾掉座位兩側或殷勤或清冷的寒暄聲,袁鬱玥緊抿著唇,視線偷偷抬起瞄向對麵,晏清正低頭側耳跟苗妙聊著什麽,當察覺對麵投來一瞥後,他隻是輕輕點頭示意。


    “小玥,愣著幹嘛,點菜啊。”


    從梅賜貽手中接過電子菜單,袁鬱玥剛想到分享菜單來展示手腕這招,耳畔已響起賀染之嬌滴滴的聲音:“清哥,你sedi的配醬要不要換成白鬆露汁?”


    “隔這麽遠舉著,手也不嫌酸嗎?”


    沒忍住嘀咕出聲,提前在房間墊過肚子的袁鬱玥有些意興闌珊地跟翁懷憬一樣隻選了份蔬菜沙拉。


    可能是晏清進門時就表態過自己滴酒不沾,是以梅賜貽取消了餐前酒這一環節,前菜和主菜都上得很快,可這絲毫沒影響小提琴女樂手們的聊興和醉意朦朧。


    …


    “晏清老師,聽完《梁祝》之後我最大的體會就是,要經曆怎樣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才能寫得出如此偉大的作品…”


    “小玥甚至都沒談過戀愛,清哥你怎麽選擇了一個這樣的題材呀?”


    “唉,好後悔上個月不是我先追出去的,小玥現在細語都六七百萬粉絲了,每個月更新點視頻就掙得比工資高多了。”


    “咱們小玥還能看上這點,她家可是富賈魔都的袁家…”


    …


    隨著晚宴進至中期,這群姑娘們幾乎個個都帶著滿眼緋紅的微醺妝容,一片鶯鶯燕燕聲中袁鬱玥發現自己儼然成了那個被人瘋狂貼標簽的對象,同事們的閑話似乎句句無關緊要,卻又句句都在點她並不適合擔任《梁祝》的獨奏樂手,心中萬分憋屈的袁三小姐隻能含淚舉叉與眼觀鼻,鼻觀心的翁懷憬一道默默地一小口接一小口進食著牛油果紫甘藍沙拉。


    “抱歉,苗總打擾您一下,清哥,能跟你合張影嗎?放心吧,人家不會發在細語的…”


    一小盤沙拉尚未對付完,讓袁鬱玥氣憤不已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笑意盈盈的賀染之端著杯香檳走到晏清跟前,她身後還跟著好幾個身著露肩透背的蕾絲裙擺,風情搖曳的女孩,從這幫女人無辜柔弱的表情看來簡直個個都是茶藝高達九段的選手。


    “綠茶…”


    實在忍無可忍,袁鬱玥恨恨將銀叉反扣在桌上,她不怎麽優雅地小聲罵道:“表,不要臉!千萬別給她們手機號。”


    “不至於,但你們團的內卷確實還挺嚴重。”


    一道清冷的女聲傳到袁鬱玥耳中,扭頭一看翁懷憬這會早就停下了進食,她正舉著一杯大麥茶冷眼旁觀著對麵的動靜。


    “失態了,翁…翁…懷憬教授…”


    說髒話被抓了現行,袁鬱玥的臉刷一下就變得通紅,她期期艾艾地解釋道:“其實我也是剛調進主團,對她們的情況不太熟悉。”


    “沒事,對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熟悉就行…”


    淺淺酌完杯中的清茶,翁懷憬平靜地看了眼尷尬得無所適從的袁鬱玥,她清聲繼續道:“他對獨奏樂手的要求會很嚴格的,你得投入很充沛而細膩的感情。”


    “???”


    小小的腦袋冒出大大的問號,袁鬱玥萬萬沒想到茶藝不精的自己最終還是獲得了主團無數小提琴手夢寐以求的獨奏席位,半晌她才呆呆回了句:“不是他做主嘛?”


    “他這不是自顧不暇麽,咦…”


    翁懷憬平靜的語調突起波瀾,袁鬱玥順著那道目光望向餐桌對麵,隻見晏清一一配合完綠茶大師們的合影要求後,麵對一片要分享照片的嬌聲笑語,他不慌不忙從懷中掏出一支功能手機:“諸位老師,我這手機內存滿了,就不一一惠存了,實在抱歉。”


    沒忍住撲哧笑出聲的袁鬱玥驚奇地發現清清冷冷的翁懷憬嘴角居然也跟著有個微微上揚的動作,她的笑容很淺卻格外地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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