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博士嘴裏吐出一連串的不,宋子墨插不進話。


    連徐誌良也顯得極不耐煩,他轉過身,讓羅伯特把手機對著他。


    “你——你-——他娘——的,就-——一句話——成功——率-——高-——不高?”


    聽到這種徐氏語言,張林後頸滲汗,張林和徐誌良一組,是徐誌良的下級醫生,幾乎每天都要麵對這種溝通方式,每次遇到這種結結巴巴的話,張林不僅不敢反駁,還要恭恭敬敬、認認真真地聽完,不能漏掉一個字。


    電話裏傳來溫儒正的聲音:“非——非-——非常高,與普——普-——普通冰凍切片差不多。”


    他娘的,居然敢複讀自己,徐誌良氣得牙癢癢。


    “告訴他,要是有什麽閃失,這次裸奔連底褲都不準穿。”楊平朝著手機說。


    裏麵溫儒正的結巴聲音立刻停止,過一會才小聲地說:“楊教授在?”


    “在!”楊平自己回答。


    “快點把標本送下來,放心,技術成熟,我溫儒正堂堂君子,不——”溫博士語氣嚴肅。


    羅伯特及時掐斷他的電話,手術室裏的人都想笑,但鑒於對徐誌良的尊重,大家都忍住沒笑。


    “李國棟,你親自把標本送去病理科,不要馬上回來,等到結果再回來。”楊平點名李國棟負責標本的事情。


    骨塊被裝進無菌標本袋,李國棟戴著手套,小心翼翼地將標本袋貼上標簽,拿在手裏,出了手術室,奔去病理科。


    當骨塊被送走後,奧古斯特突然發現什麽,楊平的咬骨鉗進進去去,看似輕鬆自如,可是,可是他竟然咬除囊腫周邊的骨質,最後完整地取出囊腫及周圍包裹的骨質。


    他是怎麽做到的?


    怎麽可能憑借一把咬骨鉗完整的切除囊腫,剛剛分明沒有借助任何術中影像輔助,比如c形臂x光機或者ct掃描監控。


    如果這是一個惡性腫瘤,那麽,這種手術操作無疑是真正的無瘤技術,堪稱完美地做到完整切除。


    奧古斯特在手術台一圈黃色禁止線之外,繞著走了幾圈,然後停留在器械台附近,他很想看看那把長柄尖細咬骨鉗有什麽特殊,甚至他懷疑上麵可能帶有某周智能探測設備。


    雖然隔著一定距離,奧古斯特還是將那把咬骨鉗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長柄尖細的咬骨鉗,除了特別適合鏡下操作之外,看不出任何特別。


    楊教授是如何做到完整地切除骨囊腫,沒有傷及囊腫壁,更沒有讓囊液體流出。


    看似波瀾不驚的手術,奧古斯特絞盡腦汁琢磨背後的為什麽,可是在怎麽也想不出來。


    經口前路手術已經完成大部分,剩下的步驟是在人工寰椎裏填充骨質,內固定器中間部分的人工寰椎,包括了前弓後弓和兩個側塊,它盡量模擬出正常寰椎的力學結構。


    內固定器跨越寰椎,以頭枕部和樞椎為依托固定頭頸,這種固定是臨時的,最終希望填充的骨質可以與顱底及樞椎愈合在一起,也就是能夠對頭頸進行骨性焊接。


    骨性焊接,就是脊柱外科的“融合”,這是脊柱手術的基本目標之一。


    脊柱外科的底層邏輯,也是基本目標:減壓、穩定、矯形,一切手術將圍繞這三個目標展開。


    清除血腫、清除粉碎的寰椎,這就是減壓,解除已經存在的或者潛在的對脊髓的壓迫。


    而植入內固定器就是重塑脊柱的穩定,這種穩定是臨時的,最終需要依靠骨與骨的愈合來塑造永久穩定。


    將脫位的寰枕關節、寰樞關節重新放回到正確的位置,維持頭頸正常的解剖觀察,就是矯形。


    在那些年輕的規培生和研究生眼裏,現在手術好像平平坦坦,沒有什麽驚心動魄,但是在奧古斯特眼裏,他明白有些手術的難度究竟有多大,尤其剛剛完整地切除囊腫,要求的手術技術非常高。


    楊平停下手術,等待溫博士的冰凍病理結果。


    目前的診斷“骨囊腫”隻是影像診斷,最終是不是“骨囊腫”,還是其它的腫瘤,需要依靠病理檢查來確定性質。


    如果病理檢查是良性的,寰椎除囊腫之外的骨組織可以廢物利用,充當植骨的骨塊;如果病理檢查是惡性的,寰椎的骨組織須放棄,楊平需另尋“供應商”,比如切除部分肋骨或髂骨。


    “從沒聽說骨組織可以做冰凍切片,這家夥究竟行不行?”張林有點懷疑。


    宋子墨非常相信溫博士:“這人脾氣有點古怪迂腐,但是水平沒得說,他說行肯定有把握。”


    “骨組織或者鈣化組織做病理切片,先要脫鈣,然後去酸,後麵步驟不說,單單去酸至少要24小時,他半小時出結果?”張林嘀嘀咕咕。


    “沒有金剛鑽,他不敢攬這個瓷器活。”羅伯特接過話。


    奧古斯特想了想說:“他的洗滌脫酸方法應該是新方法,我們也在嚐試骨組織冰凍切片,使用0.5%的氫氧化鈉脫酸,幾分鍾可以完成脫酸,我猜想他應該也掌握了這種方法。”


    在歐美的腫瘤外科,術中負責看冰凍病理切片的是主刀醫生,不是病理科醫生。


    比如奧古斯特做脊柱腫瘤手術,在手術台上切除腫瘤後,如果需要送冰凍切片,病理室就在手術室附近,有些甚至就在隔壁,助手做好冰凍切片後,奧古斯特脫下手術衣,到病理室看冰凍切片,確定病理診斷後,重新再洗手穿衣上手術台,繼續手術。


    在歐美,學會看病理切片,這是主刀腫瘤手術的外科醫生要掌握的基本功。


    果然,不到半小時,手術室的電話響了,是溫博士的電話,他語氣嚴肅板正,少了之前的調侃,溫博士口頭詳細報告病理結果,隨後,電子報告和紙質報告也馬上可以看到。


    為了讓楊平方便,溫博士將病理切片的鏡下圖片拍照,上傳電腦,這樣楊平在手術室也可以看到冰凍切片的圖片。


    手術室高清電子屏幕上,冰凍病理切片的圖片調出來,楊平走近仔細一看,骨組織的冰凍切片非常清楚,結果也與溫博士的報告一致。


    這是真正的骨囊腫,是良性的,不是惡性的。


    那麽寰椎骨質可以廢物利用,這樣不用再取肋骨或者髂骨來植骨,張林和小五開始處理摘除的部分寰椎,大塊骨質被他們修剪成柱塊狀,然後嵌入網狀的內固定中,然後內固定被植入顱底與樞椎椎體之間,用螺釘固定,裏麵的骨塊上與顱底骨,下與樞椎椎體緊密接觸,像一根柱子撐在顱底與頸椎的前側,而且這根柱子是主要的承重柱。


    這樣,前路手術算是結束。


    楊平開始後路手術,因為坐位,肩部以上區域完全露在手術台之上,後路手術無需變換體位,這讓手術更簡便,更安全。


    坐位完成後路手術,需要豐富的經驗,在坐位,醫生操作會有諸多的不便。


    靠背被調整為接近九十度,後路手術開始。


    “在坐位,後路的顯露非常困難——”


    奧古斯特開始犯難。


    “幫忙連接一套椎間孔鏡和一套關節鏡!”楊平吩咐台下的巡回護士周燦。


    “還是鏡下手術?怎麽可能呢?”


    奧古斯特心裏想,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椎間孔鏡和關節鏡在這種開放手術有什麽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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