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了。


    這是一場提前殺死比賽的變故,先不談及堡壘戰爭的具體勝負規則,因為無論它的規則是什麽,都會因為玩家的離開遊戲而結束。


    不周塔的坍塌使得所有仍處於遊戲空間中的玩家們都遭受到了牽連。


    最先出局的是李祀,他死於一塊巨大的金屬殘骸直直地砸在了腦袋上,他兩眼一黑就六神無主了。


    其次出局的是婭碎,他在隨著建築坍塌的時候,看見了踩在一節掉落的樓梯上,目露凶光已經將槍口對準他的伊家老二。


    這位被稱作鬼槍的職業選手,最終還是沒有趕上,他沒來得及大展身手呢,就碰上了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事情,不周塔的倒下,令伊家老二原本的所有計劃無處可施。


    兩者打對眼的時候,雖然婭碎已經盡力地靠著周圍墜落的殘骸,去在空中借力並近身伊家老二了,但還是在跳躍的時候,被鬼槍一梭子的子彈結結實實的射在了身上,隨後化為一道光束消失不見。


    緊接著就是宋梧,他沒有婭碎那樣靈活的身體,能在空中借力穿梭在半空之中,但他還是注意到了遠處樓梯上的伊家老二,並在伊家老二對峙婭碎之時,拉出一道火力線,向伊家老二射擊過去。


    但他也不是月夕依,能夠在身體自由落體的時候,完美的將一梭子子彈百步穿楊。


    所以除了第一發子彈是將鬼槍的胳膊擦傷之外,其他的子彈盡數因為槍沒壓住,而丟失軌跡。


    伊家老二吃痛,槍口對準宋梧的時候,宋梧卻已經出局了,他被一根尖銳的柱子缺口所貫穿,就像落入竹刺陷阱的獵物一般,屍體掛在上麵很快就消失掉了。


    伊家老二一怔,立刻是將槍口對準了最後一人。


    那位始作俑者正張開雙臂地隨風墜落著,像是自由落體的跳水運動員般,重力作用在她身體的哪一部分,她的方向就會朝著慣力較小的那個方向,似乎完全不對周圍有所防備。


    伊家老二可不是會因為敵人的行為,就覺得是對手在小覷他,他不會因此而慍怒,反而會更加冷靜,他之所以被稱為鬼槍,就是因為不管對手如何示敵以弱,又或者對手是真的垃圾,他都會始終貫徹自己那神出鬼沒的風格。


    而這一次,他雖然沒能神出鬼沒,但在結束比賽的關鍵時刻,他仍然是像一位職業選手般,保持應有的出色發揮,將絕對會命中的子彈噴射出膛。


    子彈出膛的那一刻,沒有華麗的裝飾,沒有激情的呐喊,沒有戰爭的喧囂,隻有伊家老二在那一瞬間突然感受到的萬籟俱寂。


    中不了。


    不知為何,鬼槍忽然在心裏這樣告訴他自己。


    那一梭子子彈接二連三的射在了一塊崩塌在月夕依身前的巨石上,而月夕依依舊神情淡然地墜落著,就像一開始就知道子彈不會命中一般。


    鬼槍很強,他在墜落中,能在無數的碎石之間將婭碎送出局,但他還是被環境的未知性所擊敗了。


    他短暫的失去了月夕依的視野。


    直到幾秒後,那塊擋住了月夕依的石頭表麵突然多出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裂痕,緊接著“嘭”的一聲炸得粉碎。


    當他再次恢複到那個有月夕依的視野時,隻看見了一個漆黑的槍口已經瞄準了他,火舌四溢而出,月夕依一手持錘,一手架槍,顯然是自己打碎了巨石後,幾乎是沒有延遲地射出了子彈。


    躲不掉!她不是也沒有視野……她預判了我會墜落的位置?


    伊家老二還沒來得及驚異,就被一連串的子彈結結實實的射在了身上,就像那些曾經被他無情淘汰的對手一般。


    而月夕依似乎也早就知道自己絕對不會射偏一般,當子彈還沒有命中的時候,月夕依已經雙手離開槍械,再次像隕落的流星一般墜落而去。


    兩人一前一後,化作了光束消失不見。


    燕氏家族的旁支分脈很多,從他們祖上很多輩開始,同一輩的兄弟姐妹就以倍的數量開始增長,而在這些同一輩的燕家血脈中,又會由這一輩中最出色的人作為這一輩的領頭人。


    而到了燕畔兒祖孫三代這裏,她父親和她祖父都是他們各自那一輩中最優秀的人。


    所以雖然她的長輩並沒有強求她朝著這個方向努力,但燕畔兒從小開始,就將她所接受的高等知識教育,高等禮儀教育等各種繁瑣的教育做到最好。


    所以很多其他支脈的長輩們也都紛紛說,燕畔兒會像她的父親和爺爺一樣,成為她這一輩中的領頭人。


    即使後來,她的母親又誕生下一對龍鳳胎裏麵,有可以撐天拄地的男孩子,她也並沒有因此而停止她更加優秀的道路。


    但這位大家閨秀也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夢想。


    這位接觸過電子遊戲,卻完全不感興趣的女生,在一年前看到了令她空洞的心靈灑進曙光的事物。


    那是她無意間看到的有關異世界的直播。


    從此,這位未滿十六歲的女生就一直對那個異世界念念不忘,無論是飽讀詩書以後,還是細品茶茗以後,燕畔兒都會抽一點時間去看有關異世界的事情。


    但直到不久前,年滿十六周歲的燕畔兒,因為很多因素,也並沒有去買一台遊戲艙擺在家裏。


    這位大小姐今天答應帶著弟弟妹妹出來玩的同時,其實也帶著自己的小私欲。


    雖然沒有去玩那近乎全民沉迷的異世界遊戲,但能玩上這不限製年齡的堡壘戰爭其實也還不錯。


    畢竟她的夢想很簡單——


    她隻不過是想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罷了。


    而進入堡壘戰爭世界後的體驗,也確實是令少女體會到了一種截然不同的感受,但和那個人生灰暗一進入異世界就嗨起來的月某人不同,燕畔兒進入遊戲空間後很快,她那因為看異世界的視頻資訊而填補上的心裏又再次空洞起來。


    因為不了解才會向往,但來到了這個世界的燕畔兒,牽著弟弟妹妹的手卻不知道該前往何處,沒有人為她指引道路,就像在現實世界中一樣。


    這和她在現實世界中將大家禮儀,高等知識做到最好之後,卻依舊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做些什麽的時候有什麽不同?


    她隻不過是一味的做著在別人眼裏是前進的事情,但對她自己來說隻不過是在找一個歸途罷了。


    但她在這個遊戲世界中也沒有找到她想做的事,她除了帶著弟弟妹妹到他們想去看的地方以外,就沒有其他要做的事情了。


    直到她無意間,發現了她所出生的不周塔之中,一間可以監視全城的投影室。


    雖然她並不知道為什麽如此重要的地方卻並沒有看守這裏的人,但她進入房間後卻並沒有想這麽多,因為她被屏幕中的一個人深深地吸引了注意力。


    從月夕依幾人進入到了不周塔最頂層的資料室中時,燕畔兒的注意力就被她吸引住了。


    隨後月夕依所做的一切事情也都被她看在眼裏,直到崩塌的餘波終於也影響到她所處於的房間時,燕畔兒緊緊抱住她的弟弟妹妹的同時,美目也不忘看了幾眼在她頭頂,出現在她視野中的月夕依。


    為什麽……能夠笑得那麽開心?


    燕畔兒在離開遊戲前的那一瞬間,情不自禁地想著。


    同時,燕畔兒一種對於月夕依特殊的情感,在這一刻也悄無聲息地開始了。


    而就在所有的異界旅者全部消失的那一瞬間,因為不周塔的崩塌,那倒掛在天空中的汪洋,也在這一刻,化為洶湧的滔天浪水向著這座古典的蒸汽朋克城市淹沒而來。


    但這一切,來自於現實世界中的玩家們已經無福消受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響徹了整座城市,它像是被人定好了何時會響起一般,在一串“滋滋滋……”的前奏聲音以後,如約而至。


    那是之前月夕依在計算機中破譯出的定時發布語音,在全城響起。


    “這裏是源人總部最高指揮官。我下令——”


    “對所有的異界旅者格殺勿論!”


    …………


    月夕依將頭盔摘下來的時候,理了理有些淩亂的秀發。


    她玩得很是開心,臉上還有著愉悅的笑容。


    她睜開眼睛時,看見五班的男生都已將她團團圍住,等待著她醒來。


    事實上,在遊戲內死亡的玩家們並沒有第一時間離開遊戲,而是可以像一個團隊遊戲應有的樣子一般,去看其他玩家的視角。


    而五班早一步被淘汰的幾個男生,他們最後所鎖定的視角,無疑是這個行為驚人的女生。


    他們欲言又止,但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有李祀是深情地搖搖頭說道:“你們不知道我和公主大人是多麽的契合。”


    而宋梧卻悄聲地離開了人群,他向著電玩廳收銀台走去。


    月夕依沒有看五班的幾位男生,而是站起身先是走到了一臉陰沉的熊哥身前伸出手。


    鬱悶的熊哥看到月夕依伸出的手後一愣,不明白月夕依什麽意思,不過下一秒他就懂了,隻見月夕依另一隻手蠻橫地拉起他的一隻手,然後就見兩人的兩隻手“友好”的握在了一起,而月夕依也是露出好看的笑容對他說道:“打得不錯。”


    於是,本來就很鬱悶的熊哥不禁更加鬱悶。


    月夕依又走到鬼槍身前,這位刻櫻戰隊的職業選手眼中仍有錯愕和驚訝,顯然是對之前在遊戲中發生的事情還沒有回過神來。


    他看到月夕依向他伸出手的時候,就明白了這是什麽意思,因為在他打比賽輸了之後,勝利一方都會主動向敗者方伸出“友誼第一,比賽第二”這樣的手,然後興衝衝地去拿獎杯。


    但習慣了賽後握手的鬼槍還是和滿臉微笑的月夕依禮貌性地握了握手,他短暫的握了握手以後,就紳士一般把手鬆開。


    “打得不錯。”月夕依依舊是這句話。


    而鬼槍也不生氣,他認真地對月夕依說道:“你的槍法很厲害,我自愧不如,不去打職業真的是埋沒人才了,如果哪一天有什麽想法了,可以到刻櫻俱樂部說是我推薦你來的。”


    “我還沒有滿十六歲,等我未來有想法了再說吧。”月夕依禮貌性地點頭致意後,就向著燕畔兒走了過去。


    二女目光交接,並沒有發生周圍眾人所擔憂的針鋒相對。


    隻見燕畔兒先是伸出了手,頗有大家風範。


    她美目盯著月夕依神采熠熠的雙眸,隻覺得那雙眼睛中似乎除了眼前的事物外,還有更為深邃更為廣袤的東西。


    兩位正值含苞欲放時期的少女握起了手。


    燕畔兒深深地看了一眼月夕依後,輕聲說道:“我有一天,也能變得像你一樣嗎?”


    月夕依並沒有因為燕畔兒突然的話語而感到不明所以,她仿佛早就預料到這位大小姐會這麽說了一樣,也是認真地看著燕畔兒,在短暫的思索沉默後,對她說道:“很久以前,我看著有一個人打遊戲的時候,我也覺得並沒有什麽意思,但是直到他把遊戲手柄遞給我之後,我才意識到很多事情隻有去做了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歡。”


    “要不要……去做做看?”月夕依對燕畔兒露出好看的笑容,那笑容落在少女眼中是那樣溫和又耀眼。


    而月夕依也是蹲下身來,摸了摸躲在燕畔兒身邊蘿莉正太的頭道:“好好保護你們的姐姐哦。”


    直到看到這個怯生生的妹妹和這個一臉天然的弟弟都是認真地點了點頭以後,月夕依才笑著捏了捏兩個孩子的小臉蛋,驚得這叫燕榭兒的小蘿莉如落荒而逃的兔子般,躲在了燕畔兒的身後。


    但這我懶得起名字的小正太卻是滿臉不在乎,任由月夕依捏著他的臉蛋,能被漂亮的小姐姐這樣愛撫,小正太倒是不覺得有什麽不好。


    最後這個中午是怎麽結束的,婭碎已經沒了什麽印象。


    他隻記得自己從遊戲中醒來後,看見月夕依依從和敵人友好地握了握手後,就在五班男生擁簇下離開了。


    隻有整場遊戲中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但卻在遊戲結束後同樣醒來的裴舒曉還留在這裏。


    裴舒曉看了一眼婭碎後,也是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然後婭碎看見宋梧滿臉不爽地從吧台走了過來,啐了一口後,罵罵咧咧地說道:“這挨天刀的遊戲廳老板哪去了?卷鋪蓋和小姨子跑路了嗎?”


    他向還坐在玩家席位上的婭碎點頭致意,他在這場遊戲過後,對婭碎已是沒有了什麽偏見,隻是單純覺得這是在遊戲中和他交過生死的兄弟,於是他向婭碎打了聲招呼後,又向看著他的燕畔兒點了點頭,就轉頭離去。


    但這個時候,燕畔兒卻是叫住了他。


    宋梧奇怪的回頭看去,心想這丫頭不會預謀打擊報複吧,一場遊戲應該不至於這樣。


    隨後他就看見燕畔兒沉默了片刻後,對他問道:“那個女孩的名字是?”


    宋梧一愣,意識到燕畔兒是在說誰以後,才支支吾吾地說道:“好像是叫……月夕依來著吧……”


    他聳了聳肩,說道:“對,是叫月夕依,今天才轉到我們學校的。”


    說罷,宋梧就先行離開了。


    隻留下燕畔兒在原地喃喃自語道:“月夕依……月?”


    燕畔兒美眸間浮起驚訝的神色,似是回憶起了些什麽。


    雖然五班的眾人離去後,玩家席位都空缺了出來,但她也沒有了玩下去的心情,她蹲下身,溫柔地對弟弟妹妹說道:“姐姐帶你們去其他的地方玩好不好?”


    蘿莉正太點了點頭後,燕畔兒也是站起身,對看著她的婭碎點頭致意後,就帶著熊哥鬼槍眾人離開了。


    最後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嗎……


    婭碎看著瞬間就空蕩蕩的遊戲廳,有些不知所措。


    “喂!”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他回過神來,看見不知道什麽時候折返回來的月夕依站在他的身邊。


    她手裏還拿著兩罐汽水,麵無表情地將其中一罐塞到婭碎手中。


    “伏特嘎。”


    月夕依說罷,就仰頭豪邁地喝了起來。


    而婭碎怔怔地著手裏的汽水罐半天以後,對喝完爽得“哈”了一口氣的月夕依說道:“我對碳酸飲料……過敏。”


    “哈?”


    (飛了一趟上海,去看了崩壞二辦的一個線下玩家見麵會,雖然到最後我都沒有和任何其他的玩家交流過一句話,但還是在這個類似於演唱會???的活動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人生第一次,什麽叫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打call,我有史以來終於體會到了這種僵硬的感覺,但歸根結底還是挺有意思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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