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臨,風盔城南二十裏,迷霧沼澤邊緣的一個小山村。


    戴大蒙像往常一樣,穿著破爛的亞麻短衫,躺在村口一塊平整如床的大石上,悠閑地曬著太陽。他身高兩米二,體重三百三,一身疙瘩肉,又黑又壯,像一頭人形猛獸,是村莊裏最強壯的人。


    黑龍臨是個貧窮的小村莊,村民們勤勞而且簡樸,剛會走路的孩子和遲暮的老人,都會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但是戴大蒙不做任何事情,因為他死去的老爹給他留下了一筆寶貴的財富。


    戴大蒙小的時候叫戴蒙,跟一個酒鬼老爹相依為命。他老爹從不工作,一天三喝,嗜酒如命,從他記事起,老爹就從來沒有清醒過。老爹盡管酗酒,但是不偷不搶,有債必還,也不惹事,除了戴蒙之外,他也沒有打過人,人品相當好。


    戴蒙八歲那年的秋天,老爹終於把家裏最後一件可以換錢的東西拿出去抵了酒債。從那以後,從不做事的老爹難得勤快起來,冒險跑進迷霧沼澤裏,采來一大堆各式各樣的果子,然後放進木桶裏悶。半個月後,打開桶蓋,酒香撲鼻。老爹舀起一碗混濁的酒液,急不可耐地一口喝下去,喊了一句:“爽死了!”然後他就真的死了。


    黑龍臨的村民們幫助戴蒙把他的老爹火葬,他們評價說:“他是一個好人。他特別省柴。”


    老爹臨死前給戴蒙留下一句話:“打人要賠錢,欠債就要還。”這平凡的一句話,被他稍加改動,卻成了他受用不盡的財富。


    戴大蒙不做任何事的第二個原因,那就是他沒有理想。吃飯,睡覺,曬太陽,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他很喜歡這種悠閑生活,從來沒有想過要改變什麽。


    七十多歲的老村長對戴大蒙看在眼裏急在心裏。老村長認為年輕人就應該幹一番事業,不能讓戴大蒙再這樣荒廢下去了。老村長走到大石跟前,輕輕拍著戴大蒙寬厚的肩膀,說:“戴蒙啊……”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戴大蒙把眼睛一翻,咧開大嘴,不樂意地說:“俺長大了,叫俺戴大蒙!”


    “好好……”老村長和藹地笑著說:“大蒙啊,你長大了,也該幹一番事業了。風暴鬥篷在跟帝國打仗,正是有理想、有報複的青年,顯露身手的大好時機。風盔城的風暴鬥篷正在征兵,我寫封推薦信,你去當兵吧。”老村莊拍著戴大蒙強壯如磐石般的胸大肌,笑嗬嗬地說:“以你這身板,一去就能當個小隊長。”


    “俺不去!”戴大蒙一口回絕了老村長。戴大蒙雖然長的威武,心腸卻特別軟,老實憨厚,從小到大,打架都沒有還過手。當兵,那是要上戰場殺人的,想起那種血腥的場麵,他就渾身發抖。他使勁甩著頭,把那恐怖的念頭甩出腦海。“不去,俺這輩子都不會去當兵。”戴大蒙白了老村長一眼,說:“俺不信你有這麽好心,你就是想攆俺走!”


    “嗬嗬……”老村長氣得眼皮直跳。居然被這傻子看穿了,他的確是想攆戴大蒙走,因為這傻小子幾乎把他家吃窮了。


    戴大蒙的老爹死後,善良的村民們可憐他,紛紛喊他到家裏吃飯,時間長了他居然把這當成了理所當然,看見誰家吃飯就跑過去蹭吃,吃完就跑,什麽事情也不做。


    幾年後,村民們對他由可憐轉變成厭惡,開始罵他打他。戴大蒙繼承了他老爹的好脾氣,逆來順受,罵不還口打不還手,隻是厚著臉皮猛吃。他有道理:“打俺要賠飯,欠飯俺就吃!隻要打不死,就往死裏吃!”憑這一句話和天生的厚臉皮,他有了吃不完的飯。十幾年過去了,戴大蒙長得又高又壯,而且煉成一身棍棒難傷的挨打本事。


    最讓老村長頭疼的是,戴大蒙長大以後誰家也不去了,鐵了心在他家吃飯。老村長敢怒而不敢言,因為戴大蒙對他家也算有恩。有一年老村長家的公牛發了情,把老村長的兒媳婦柔斯壓在身下。十幾個壯小夥子對著紅了眼的公牛硬是束手無策,這時候戴大蒙來了,抓起公牛的兩隻角把它掄起來,拋出五六米遠,解了柔斯的牛下之危。


    從那以後,村裏人對戴大蒙客客氣氣,再沒有人打他。也是從那以後,戴大蒙鐵了心在老村長家吃飯,因為他家的飯菜最好吃,而且村長有個很好看的兒媳婦——柔斯。柔斯是典型的勞動婦女,樸實而且強壯,尤其是她的屁股和大腿,格外豐滿,走起路來很好看。戴大蒙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而且柔斯脾氣很好,對戴大蒙的態度是村裏最友善的,戴大蒙超級喜歡待在他們家。


    戴大蒙飯量極大,一個人頂老村長一家五口的飯量,幾年下來,把老村長殷實的家底都吃窮了。老村長恨得牙癢癢,卻不敢表現出來,誰都知道戴大蒙力氣大心眼少,萬一激怒了他,挨揍事小,丟人事大。


    “大蒙啊……”老村長強忍著怒火,循循善誘地說:“我聽說軍營裏夥食可好了,四葷四素,八菜一湯。”


    “四葷四素!八菜一湯!”戴大蒙聽到吃的立刻來了精神。他是個吃貨,無肉不歡,不巧的是老村長家被他吃的日漸貧困,已經幾個月沒有吃過肉。


    聽到軍營的夥食,戴大蒙再也坐不住了,他騰地坐起來,瞪大眼睛看著老村長說:“那他們吃得完嗎?”


    看著戴大蒙的樣子,老村長暗暗得意,跟我鬥你還嫩了點。看戴大蒙已經動心,老村長決定再加一把火,說:“吃不完就倒掉,下頓還是八菜一湯。”


    戴大蒙一拍大腿驚叫起來:“倒掉?”這不是浪費,這簡直就是犯罪!軍營裏頓頓都是四葷四素,八菜一湯,吃不完就倒掉。早知道這樣,他還在這裏混什麽飯啊?去軍營翻垃圾桶也比這裏強百倍。再說,當兵,並不一定上戰場吧。


    “村長……”戴大蒙握著老村長的手使勁搖晃,討好地說:“你給俺寫份介紹信唄,俺要去當兵。”


    戴大蒙一激動,手上使勁大了點,老村長疼得齜牙咧嘴,感覺手指頭都要斷了。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很高興,送走這個吃貨就天下太平了。老村莊艱難地把手抽出來,扶著手上的白手印,笑著說:“好好……我明天給你寫一封介紹信,你去風盔城參軍吧。”


    “什麽明天,當兵這種事能等嗎?俺現在就要去。”戴大蒙拉著老村長慌慌張張就往村長家裏跑,路上一個勁地叮囑:“你一定要寫上,俺要當小隊長哈!”


    片刻之後,戴大蒙揣著介紹信走出村長家門,大踏步朝風盔城走去。他心裏暗自盤算著,現在是上午十點,跑到風盔城應該不到中午,剛好可以趕上午飯。四葷四素,八菜一湯,俺來了!想到這裏,戴大蒙的口水都流出來了,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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