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瑞斯也不明白這股危險的感覺從何而來,但心底的直覺告訴他,待在原地不會有什麽好結果。而且這份危機感正變得越來越強烈,從心底蔓延開來的恐慌,正無時無刻刺激著他的神經,令克瑞斯下意識打了個冷顫。


    快離開這!


    克瑞斯很相信自己的直覺,多虧了這份奇特的第六感,他才能在多年前的那場大火中逃出來。而現在,突然出現的那個人,他身上的危險氣息不亞於當年克瑞斯在火災中體會到的危機感。


    克瑞斯不由分說,拉著琳就朝門外跑了過去,很快消失在長廊上。而兩人所離開的方向,不知是不是巧合,正是安德魯離開的地方。


    但人影很快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搖了搖頭驅散了腦袋裏的昏沉感覺。而由於這個不經意間的動作,發絲上揚,露出了一雙血紅色的眼睛,裏麵充斥著凶殘和瘋狂。


    那根本不像是人類的眼睛。


    如果克瑞斯還站在這裏,他一定會瞬間分辨出對方的身份。對方臉上的“tb”樣式的口罩,實在是太過顯眼以及熟悉了。


    這道人影掃了眼空曠的房間,鼻子嗅了嗅,似乎聞到了逃出去幾人留下的線索,他不慌不忙站了起來,隨後追了出去……


    安德魯的感覺不太好。


    由於長時間的奔跑,他的肺像炸開了一樣,疼痛感劇烈,如潮水般湧來。可安德魯不敢停下,他很清楚剛剛的人是什麽身份,為了活命,他必須盡快逃到天台,那裏有一個門,能夠離開這個詭異的世界。


    該死!


    安德魯心中暗罵了一聲,緊咬著牙關,可由於肌肉緊繃,他血肉模糊的臉上再次疼了起來。


    他到底是誰?!!


    安德魯要被這種疼痛折磨瘋了,他呼吸急促,鼻腔中回蕩著濃厚的血腥味。他還是第一次遇見不受機器影響的人類,而且還把他變得如此狼狽。


    以往那些被他騙的人,或威逼或利誘,隻要接觸到機器發出的白光,都會立馬被同化,變成他手下的傀儡。


    可現在,安德魯第一次見到了意外。而且,這個男人,他的實力強得可怕。


    可是——


    安德魯想到對方身上穿的衣服,似乎是邊緣之城的神父,可腦海裏卻並沒有這號人物的印象。想到這裏,他覺得有些口幹舌燥。


    關於對方的身份,他隻能推測克瑞斯並非是普通人。


    難道是扔出機器的那些人……回來了?


    安德魯大眼睛一瞪,他覺得這個推測倒是符合當前的事實,可能性偏大。


    他手中的機器,是在這座地下衛星城找到的。具體位置是城下三百米,地下河的旁邊。安德魯第一次來的時候,他還是個孩子大小的逃難者,為了躲避追殺自己的人,他跳進地下河,並發現了地下河旁邊有一所廢棄的研究所。


    基於求生的欲望,他避開自動的安保機器,偷溜了進去。研究所內部看起來危險重重、險象環生,不過最後得到的回報,也是極其豐厚。


    安德魯從研究所裏,拿到了一管注射劑和這枚靜靜躺在圓球內的機器。同樣的在使用注射劑後,他發現了這裏的不同。藥劑修複了他身上的傷勢,並且將他的年齡永久地維持在這個年紀。如今過去了七八年,安德魯的身體從未有過變化。


    這些年裏,他經曆了很多事情,也逐漸摸清了藥劑和機器的作用。藥劑讓他具有了自動恢複傷口的能力,並且逃出了歲月的限製。唯一的副作用是令他欲望暴漲,荷爾蒙分泌過多。


    而機器在幾個人身上實驗過後,安德魯很快就明白除了自己,其他人隻要接觸到白光,就會被抹除意識,成為毫無知覺的提線木偶。


    ——有時候,安德魯很懷疑自己注射進身體的藥劑會不會是“永生”,而這個研究所就是“永生”計劃的一環。


    可機器有什麽用,他還沒摸透,但從剛才克瑞斯的表現看來,恐怕也不是什麽靠譜的東西。


    可惡!可惡!!可惡!!!


    安德魯腳下一軟,差點趴在地上。幸好他眼疾手快,及時扶住牆穩下了身形。


    如果真是那個研究所的人回來了,決不能讓他們阻止我!


    他咬著牙腰部微彎,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眼神十分堅毅。


    然而就在此時,安德魯的身後黑影一閃,一道人影撲了上來,抱在他的背上。


    “啪!”


    安德魯不負重壓,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他的臉頰在地麵上摩擦著,不時便留下了兩道血印。


    他伸出右手,想要向樓梯上爬,擺脫身上的人,但這個願望注定是要落空。一次又一次,他被人從樓梯上拽下來,身上的疼痛感已經麻木了起來。


    安德魯絕望著抬起頭,看向樓梯上一高一低兩個模糊的人影,他他伸出了右手。


    他不想死!


    安德魯不想死在這裏,他還有任務沒完成,他還有事情要做,他……必須逃出去。


    可這個念頭越來越微弱,安德魯眼睛裏的光澤逐漸黯淡,直到最後,他明白自己不可能再逃出去了。


    和以往不同,這是最後一次了。


    安德魯絕望地望著不遠處的兩人,隨後他高高舉起右手,狠狠砸在階梯上。


    “哢嚓!”


    石製地麵瞬間布滿了裂紋,下一刻碎成片片細小石塊,而整個樓梯從中間直直斷開,向下塌陷掉了下去。


    此時,撲在安德魯身上的人露出了麵容,他正是看看忽然出現的怪人。但對克瑞斯來說,他臉上的口罩再熟悉不過,上麵寫著“tb”兩個大字。


    這名感染者大口一張,咬在生息微弱的安德魯的脖子上。而下一刻,安德魯的脖子像薄紙片從中間橫斷開來,連接著腦袋和脊椎的青紫色血管應聲而斷,青色的血管如水管瞬間噴湧出鮮豔的紅色血液,而另一根紫色的血管則慢慢流淌出暗紅色的血液,安德魯大睜著眼睛,早已失去了生息。


    血液很快落滿了地麵和樓梯間,在這裏留下了濃重的痕跡,仿佛是血腥的修羅場。


    克瑞斯抱緊了身後瑟瑟發抖的琳,他和對方一樣,被眼前的場景嚇壞了。但托剛剛安德魯的福,他們站在樓梯上,而下麵的階梯從中塌陷了,那名感染者一時過不來。


    他咽了口唾沫,心中慶幸自己沒有被感染者盯上。


    克瑞斯在樓梯道口的時候,由於琳的關係,他的速度不快,被感染者很輕鬆地追了上來。對方雙手著地,像一隻凶殘的狼,“嗖”的一聲迎了上來。


    正在克瑞斯緊張地拔出劍的時候,感染者口罩下的嘴巴動了動,“tb”兩個字符抖了抖,他像是沒看到克瑞斯兩人,鑽進了樓梯口。而克瑞斯剛進去,就發現小男孩趴在階梯上,感染者壓在他的身上,瘋狂撕咬著安德魯得後背,原本光滑的肌膚上麵變得血肉模糊。


    安德魯一直在掙紮著,他肩膀扭動,兩雙手的手指死死扣在階梯上,想要往上爬,但感染者忽然抬頭,牙齒一閉,咬斷了小男孩肩胛骨上的神經,克瑞斯下意識倒吸了一口涼氣,他能看到,安德魯脖子兩側的傷口,冒出了白色的骨頭。


    克瑞斯忽然間掃到安德魯眼睛裏的絕望和瘋狂之意,他急忙抱住琳,從扭打在一起的兩人旁邊穿過。剛走到樓梯口,他就聽到“轟隆隆”的聲音,一回頭,不由得慶幸自己走得快。


    感染者死死壓住的安德魯,在克瑞斯兩人跑過去之後,他忽然暴起,兩隻手死命錘著階梯,不過三下,樓梯上的裂紋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正在感染者咬向他脖子的那一瞬間,樓梯嘩啦一聲從中斷裂開來,安德魯和克瑞斯之間出現了無法依靠人力跳上去的鴻溝。


    正在克瑞斯還在愣神之間,感染者低下頭伸到安德魯的脖子間,像隻齧齒動物很快將男孩的腦袋與身體啃成兩半分家。


    下一刻,感染者用嘴叼著安德魯的腦袋,輕輕一甩,將其扔向了上方的兩人,而安德魯的腦袋正好飛向克瑞斯的腳下,“骨碌骨碌”轉了兩圈停了下來。


    此刻,安德魯的大半個腦袋已經被綠色得軟體物質吞噬了進去。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小納米機器人識別出錯。它張開小嘴,一口將軟體物質連帶著安德魯的腦袋吞了回去。


    克瑞斯驚訝得忘記了呼吸,一直到他下意識看向感染者時,才慢慢緩過神來。


    這時,他低下頭看向下方,而感染者也正好抬起頭看了過來。克瑞斯心裏咯噔一聲,他看到一雙血腥而又瘋狂的紅色眼睛,和他當初在地鐵站看到的人如出一轍。此時,感染者拉上了口罩的拉鏈,將嘴掩蓋了起來,露出了一副沾滿了紅血肉沫的粉色口罩,上麵依舊清晰寫著“tb”兩個大字。最要命的是,這個家夥正死死盯著兩人,似乎這兩個人調動了他的注意力,尤其是克瑞斯身後的琳,他的視線落在女孩身上,就再也移不開了。


    看到這個場景,琳嚇得癱倒在了地上,她緊張地說不出話來。


    克瑞斯也心裏咯噔一下,他緊緊握著手中的劍柄,時刻準備著迎戰對方。


    雖然明知兩者之間的距離不是人力可以跳上來的,但克瑞斯還是遵從直覺作出了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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