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公子莫不是並不知道浮生往夢的事情?”屏風後麵,傳來了夢蘿公主的輕聲調笑。


    “公主見笑了……”雲飛眨巴著眼,搖搖腦袋,強迫自己清醒,隻是卻對那越來越重的睡意無可奈何。


    “公子不是我天羅朝人,不知道也不足為奇,”夢蘿的聲音如同溫和的春風,更加催人入眠。“公子盡管放心,夢蘿以名節擔保公子的人身安全!”


    “名……節?”這無疑是壓垮雲飛的最後一根稻草,還是如此給力的稻草,盡管雲飛依舊在掙紮著,不過被夢蘿公主著驚世駭俗的話語驚了一下,鬆懈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敗下陣來,一頭倒下。


    “公主怎麽可以拿自己的名節擔保?”晴朦的聲音急促,這是雲飛意識潰散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良久,屏風後才傳來夢蘿公主的聲音:“無重諾,無以安猛士……”隻是這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雲飛已經沒有意識了。


    繡樓的廳堂裏,大門緊閉,屏風遮掩,就算是在人造光源的照映下如同黃昏一般昏暗,廳堂中央,雲飛三人東倒西歪,浮生往夢的技術開始起作用,一片金色霧氣升騰,與昏暗的廳堂,相互映襯著……


    每個人一路走來,磕磕碰碰,遇到的事和人,經曆的情與傷,都會被銘刻在記憶裏,經曆得越多,記憶就越繁重,記憶繁重了,大腦的儲存量就多了,如同運載貨物的宇宙飛船,貨物越多,速度也就越慢。


    大腦也是這個原理,記憶越多,思緒越混雜,大腦的負荷度也越大,因此,記憶也是技術者越走越遠的一個羈絆,大腦開發度高,但是負荷量大,實力同樣不會發生質變。


    “浮生往夢”的功效,就是幫助飲用者減輕記憶的負荷,幫助飲用者在技術發展的道路上越行越遠。


    相比於大腦的運載量,“浮生往夢”所蘊含的技術如同接收“貨物”的小型飛行物一般,從大腦中分流出記憶,運存在自身的技術中,藏在飲用者的血液中。記憶不會遺失,隻是換了一個儲藏空間而已。


    雲飛的意識,此刻正站在一條金光大道前,目睹著記憶分流的進行。


    金色的霧氣在大道上升騰,朝遠處望去,金光大道在目光所盡之處分岔,分出一條條的支路,延伸到伸出去,他抬頭仰望整個結構,發現自己正站在一顆巨大的“核桃”麵前。


    “這就是我的大腦嗎?”雲飛的意識金光閃閃,精神波動傳出,但是沒有聲音回答他,這裏寂靜得令人恐懼。


    他站在金光大道上,望著一點點的記憶氣泡湧動到自己的麵前,不斷縮小成一個點,被自己身後的外來物質搭載,離開了大腦區域。


    雲飛側過身體,給自己的記憶讓出道路,如同送別,目送它們遠離,每離開一個記憶,雲飛的大腦就清明一份,思緒也越來越活絡。


    “這就是浮生往夢嗎?逝去的時光都如同夢境一般,了無痕跡……”雲飛的精神波動越來越強烈,看著自己的記憶遠離,怎麽不傷感。


    突然,雲飛伸出手,點破了即將離開的記憶,記憶演化片段,講述曾經的故事。而雲飛,卻成為了自己的過客……


    “哥哥,哥哥!”年幼的雲飛在庭院裏奔跑著,手裏拿著玩具,拉著一個正在看書的男子,要他陪自己玩。


    男子溫文爾雅,無奈的放下書,揉了揉雲飛的小腦袋,“好好好!走我們去玩兒,你想去哪玩兒?”


    “我……我想去……0024吃好吃的!”年少的雲飛手舞足蹈,告訴哥哥自己的想法。


    “小飛!你又打擾你哥看書!”一個女人從房間裏走出來,手裏端著水果,“先過來吃點水果,待會兒文叔帶你去0024。”女人一邊走到庭院裏,一邊將手中托盤放下,招呼自己的兒子來吃水果。


    “小飛想吃水果嗎?”男子寵溺的揉著雲飛的腦袋。


    “不要,我不吃水果!我不要文叔,我就要哥哥陪我去0024!就要就要!”雲飛張牙舞爪的提出自己的條件,拉著自己的哥哥,不讓他到媽媽那邊去。


    “好!我們不吃水果,我們這就去0024……”


    片段告一段落,雲飛蹲在大道上低聲哭泣著,“哥哥……哥哥……我好想你……”強烈的精神波動表明了他此刻的心裏的真實想法。


    雖然是意識狀態,但是悲傷到一定程度依舊會流淚,雲飛此刻就淚眼婆娑,看著眼前的記憶離去,伸手想要點破它們,卻不敢麵對從前的場景。


    那個溫文爾雅的男子再次出現,雲飛想要點開回憶,卻又不敢,直到記憶即將離開時,雲飛發瘋一般撲了過去,一把搶回了記憶,往日的場景再次浮現:


    “哥哥,星星能吃嗎?”年幼的雲飛和自己的哥哥躺在屋頂,望著頭頂的星空,一臉天真的問。


    “小飛想吃什麽味道的星星呢?”男子並沒有回答雲飛的問題,反問了一句。


    “我想吃……天心莓味的,媽媽隻準我每次都隻準我吃一顆,還要隔好久好久才能吃上一回!”雲飛歪著頭,砸吧著嘴,回味著印象中的味道。


    “天心莓啊……”男子遙望星海沉思,“那就是了,天星的味道就是天心莓味的!”


    “天星?”雲飛烏黑亮麗的眼睛轉個不停,“天星是哪一顆?我要吃!”


    “天星就是盛產天心莓的原產地啊……”


    “原產地,是什麽意思呢?”雲飛嘟著嘴,歪著頭問。


    “天星啊……天星就是天心莓的媽媽……”


    記憶再次破碎,場景中斷,雲飛已經坐在大道上泣不成聲,“哥哥……哥哥……”雲飛眼淚滾滾的目視著記憶離開,但是那被點開的記憶卻沒有再被“浮生往夢”帶走,而是又重新化為記憶氣泡,回歸大腦深處……這一切也被心痛至極的雲飛給發現了。


    每個人總有一些事情是不願意遺忘的,雲飛也是,他的哥哥,就是他心頭的痛,“不!哥哥!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


    雲飛的意識重新站了起來,他發瘋似得衝向金光大道深處,尋找他哥哥的身影,點破了所有和他哥哥有關的記憶……


    “白雲朔,作為我們家族的嫡係長子,多年來的努力我們大家有目共睹,再過幾天白雲朔就要滿十六歲了,今天召開全族會議,投票表決,如果票數通過,那麽他也要開始接手家族事務了!大家沒有什麽異議的話,就開始表決吧……”


    ……


    “哥哥,什麽是長子啊?”


    “長子就是一個家裏麵最大的孩子!”


    “那……那……那我呢!我也是長子嗎?”


    “不,小飛,你是次子,我才是長子……”


    “那……哥哥,我們能換換嗎?我想當長子!”


    “……好!小飛想幹什麽哥哥都支持你!”


    “太好了!太好了!我現在是長子了!”


    “長子,哈哈哈!你好啊,長子!”


    ……


    “嗚嗚……嗚嗚……”


    “小飛,你怎麽哭了?別哭別哭,告訴哥哥發生了什麽事情?”


    “嗚嗚……哥哥……你欺負我……嗚嗚……”


    “小飛,你說什麽呢?哥哥怎麽欺負你了?你說出來,哥哥改正!”


    “嗚嗚!你騙我,我跟他們說我現在是長子,他們不信,他們還說我無理取鬧,你根本就沒有跟我換!嗚嗚……”


    “……小飛,你真的想做長子嗎?”


    “嗯嗯,我當過國王,大俠,大官,但是我一直沒有當個長子,嗚嗚……”


    “小飛,你知道嗎?長子的身份和你當過的國王那些不一樣,這一當就是一輩子……”


    “可是……可是我想當啊……”年幼的雲飛掰著手指頭,眼神渴望的看著自己的哥哥,白雲朔。


    “……”白雲朔撫摸著弟弟的頭,溫聲問:“小飛,你知道長子要做些什麽嗎?”


    雲飛的眼神開始暗淡,他低下頭,如同一個犯錯的孩子,喏喏的回答:“我……我不知道……”


    白雲朔微微一笑:“長子呀,就是要照顧好爸爸媽媽,照顧好家裏的叔叔嬸嬸,照顧好家裏的產業……總之,隻要照顧好家中的一切,你就是長子了……”


    “那也要照顧好文叔他們嗎?”


    “是的!”


    “還要照顧好小花小草嗎?”


    “對!”


    “那我保證做到,哥哥你能不能讓我當長子呢?”


    “隻要小飛保證做到,明天睡醒了,你就是長子了!”


    “好!小飛保證做到!”


    ……


    “哥哥!哥哥!我睡醒了!從現在起我是長子了嗎?”


    “哥哥?哥哥?哥哥你在哪?我現在不想玩捉迷藏!”


    “媽媽,你看見哥哥了嗎?”


    “文叔!你知道哥哥去哪了嗎?”


    “哥哥你去哪裏了啊?”


    “哥哥……哥哥……嗚嗚……不要離開小飛,哥哥……嗚嗚……”


    ……


    “哥哥……哥哥……哥哥……”金光大道上,雲飛泣不成聲,“你回來啊!小飛不想當長子了……嗚嗚……我隻想當你的弟弟啊……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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